痞子英雄的驯服日记-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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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溪记得云澈有一辆摩托车,看上去还满酷炫,也记得云澈今年并不打算回家过年,他将朱紫萍的父母接回小城来。
“很久没来了哇,文溪弟弟。”云澈亲热地挽着林文溪的肩膀:“还有可爱的顾曦!”
林文溪和顾曦只略坐了坐,寒暄片刻,便一起出来了,出门时,推着云澈的摩托车。
“澈啊,文溪这孩子,不像是会开摩托车的呀。你问了没啊?”朱紫萍在里屋不放心地问。
“哎哟,我忘了,油也没加满!”云澈说着,追了出去,琴行外哪还有林文溪的人影儿。
第130章 (赵渊……)凛凛风雪夜归人
城郊雪地。
“文溪,我觉得这样的摔法,摔死了也只能是客死异乡啊!”顾曦趴在地上,有些动弹不得。这已经是他第六次还是第七次和林文溪一起天旋地转地倒在雪地中了。
“你自己要赖着跟过来,我有什么办法。”林文溪努努嘴,说。
“我以为你好歹跟赵渊学了点把式!”顾曦不满地说,一边拍打着沉重的背包上的雪沫儿。
“噢,他那次崴了腿,其实就是我撞的。”林文溪悠闲地点了一根烟,说。
“你什么时候又学会抽烟啦?!”顾曦惊奇地问。
“去年过年。”林文溪笑着:“要不,你还是回学校去得了。”
“我不!反正,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顾曦倔强地说。
“哈哈!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这一趟,闯吧!”林文溪极为豪迈地跳上车,跨上去,又帮顾曦戴好头盔,系好绑带。
“赵渊骑车带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吧?”顾曦问。
“他?嘿嘿……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教我骑摩托车吗?”林文溪笑着说。
“为了让我载他,他坐在我后面,说这才是正常姿势!这人满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你该知道了吧?”林文溪拧动引擎,微微皱眉,听见顾曦嘟囔着“真幸福!”哈哈一笑,摩托车踏雪而去,在雪地留下深深浅浅的车辙。
两人从下午摔到黄昏,从黄昏摔到夜晚,打着手电看路程,方走了一小半。
“要不要叫你弘轩叔叔来接你?”顾曦忍不住问。
“让他安心过个好年吧!”林文溪总算是摔出了经验,一路开得稳当了许多,只是这一路的风雪,林文溪的全身实在已经湿透,冻得一阵阵地发抖。
“文溪,你说,要是这半路,没油了怎么办?”顾曦不禁怯生生地问。
“先撕烂了你的乌鸦嘴!”林文溪笑着说,重又启动引擎,不一会,两人只觉得车子像是越走越慢,接着上下起伏,发出突突突的声音,再接着,十分不满地熄火,罢工了。
“顾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雪地里,响彻了林文溪抓狂的声音。
两人把摩托车推在避风的树下,大眼瞪小眼。
“你说,我们今晚会不会冻死?”林文溪问。
“ 报警?119?……还可以看见帅气的消防警察,橙黄色的衣服,发亮的反光带,帅得要命!”顾曦反而显得有些小兴奋。
“然后郑凯一出现,所有帅哥都成了浮云。”林文溪说。
“郑凯也是浮云。”顾曦说。
“什么意思?”
“我再也不会看上一个直的啦!我现在怎么都不相信‘掰弯’的说法,有些东西,是从血里带来的,命里注定,强求无用。”顾曦笑着说。
“你就这么放下了?我不信。”林文溪撇了撇嘴。
“要是还有一点点可能,我都不会放弃,现在,我只会好好地祝福他。”顾曦调皮地笑着。
林文溪将信将疑:“把你手机给我。”
“为啥?”
“我的手机应该忘在寝室了。”
“我的也应该忘在寝室了。”
“顾曦,你就是只……!”
“林文溪,你就是头……”
林文溪沮丧地推着车,和顾曦并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中,雪花依旧飞舞,却再也无暇欣赏它的浪漫了。此间,若能遇见路上有人家,兴许还能寻个落脚之处,若遇不见,林文溪和顾曦相对一笑。
“我感觉,你其实并不害怕。”顾曦说。
“嗯。”林文溪点点头。
“因为这世界有一个人,让你从来不会再觉得害怕,是吗?”顾曦眨眼问。
“是啊,有这么一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在这个世界上,就觉得自己不会孤独,就觉得什么事,都是小事,只要知道他在。”林文溪笑了笑,用力跺了跺脚。
不知过了多久,顾曦忽然说:“文溪啊,我们把摩托车扔在这里,走快点吧……”
“不行,有借有还。”
再不知多久,顾曦说:“文溪,我感觉好像全身麻木了……”
林文溪让顾曦坐在摩托车上,一直推着车,此番,他已经麻木得不觉得冷了,只是推着车,一路往前,似乎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活着的。他只希望长庚星,什么时候能升起,希望乌黑的天,快点从哪儿透出一些曙光,手电筒照了这么久,仿佛光线也愈发微弱,若是手电筒亦停掉,林文溪已经思维麻木地无法再想了。
像是天边的太白金星亮起,又像是一道陨石划过天际,为何会这么响?摩托车的突突声在眼前亮起,林文溪呆呆地站住,看着一个戴着头盔的人朝自己走来。此刻若是他们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自己亦无能为力。
“文溪。”这是谁?怎么认识我?等等,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摩托车头盔摘下,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还穿上了厚实的衣服。林文溪二话不说,一头朝这个人身上栽去:“你知道穿衣服了么?你知道了么?”林文溪大声问。
赵渊不说话,指着林文溪身后,那摩托车轰然倒地,顾曦跌坐在地上,委屈地看着两人。
“赵渊……”顾曦忍不住哭啼啼地就冲了过来。一时两人都像小孩子一般抱住赵渊,一个哭声不绝,另一个哀哀怨怨。
“你怎么会来……?”林文溪问。
“云澈的电话打得及时。”赵渊顿了顿:“你这突发性甲状腺亢奋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呢?才骑过一次摩托车,害我挂彩,就敢载着顾曦妄想开三百多公里的雪路?要是掉坑了掉凹里——那顾曦怎么办?”
顾曦:“汪汪……”
林文溪笑着摸了摸顾曦的脑袋,顾曦犹自说:“这狗粮,我喜欢。”
三人商定,赵渊载着顾曦,用赵渊准备的铁链子,拖着云澈的摩托车,林文溪骑着云澈的车把控方向,一起回去。顾曦坐在赵渊后面不断背过头朝林文溪做嘴脸:“我在后面哟,姿势完不完美?”
赵渊听了,反手拦腰将顾曦抱起来,塞到自己前面坐着,问:“姿势完不完美?”
“别再说了,文溪快哭了。”顾曦调皮地一笑,径自往赵渊胸口蹭着,咸猪手不断,身上暖意绵绵,浑不是方才寒天冻地的凄冷和无助,心里还在想着,这要是郑凯,该多好。
第131章 (那一年盛夏)念故居偶遇子恒
三人将云澈的车在路上装了油,不得不在林文溪家的路口暂别。
“过个好点的冬天。”林文溪笑着说。
赵渊摸了摸林文溪的脑袋,又摸了摸顾曦的脑袋,揣着一大包体己衣服,突突突地绝尘而去。
雪夜归来的林文溪,着实令黄夕雅大吃一惊,当她听顾曦惊叹着是开摩托车回来时,不由得对林文溪刮目相看,因着林子伟和弘轩还堵在外头回不来呢。
年味愈发重了,林文溪帮黄夕雅做完家务,便带着顾曦来到赵渊的旧址,很奇怪,那个院落分明九曲十八弯,林文溪自己也没有信心能完全记得路,及至到了附近,林文溪如有神助,每一个巷子口,每一处拐弯,小径,他记得分毫不差,仿若游子归乡一般,一阡一陌,熟悉的故乡。
林文溪有些怅然若失地看着上面的红灯笼,不知是南飞的鸟儿无意掠过屋檐,锐利的爪子刺穿了那上面的一块红布。
灯笼破口,红布从上面耷拉下来,就像剥了一片皮的橘子没有人吃,放久了,又腐烂了一般。门楣染尘,蛛网遍布,想不到半年没有到这里,时间竟然在这里种出一片荒芜。
林文溪找附近的商店寻了些抹布,就着墙角还没有融化的雪水擦拭门轩,忽然听见有人轻声讶异地叹了一声。林文溪边擦着额角,边朝那里张望,见到郑子恒从门外走进来,讶异地看着自己。
“文溪?”郑子恒问。
“郑……伯伯好。”林文溪有些局促,脑袋已经飞速转着想怎么为自己来打扫的事情找理由了。
“文溪怎么来了?这房子已经卖了哦,只是买家还没搬进来。”郑子恒说。林文溪惊奇地发现,这个看年纪已经四十来岁的大叔,居然生得是相貌清癯,皮肤上不见任何皱纹,细腻得连自己都自惭形秽。他微微泛红的脸色和略带羞涩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久经浮世沧桑的人能有的样子。想着,林文溪忍不住胆气壮了起来。
“卖了,也要给买主一个好印象。”林文溪笑着说。
“噢,噢,是的,是的。”郑子恒含糊答应着,目光落在林文溪手中的抹布,还有他身边这个玉雕一般的人儿,正要探询详细,林文溪问说:“伯伯,您怎么来这了?”
“我老家在这,来拜年的,顺便探访下老兄弟的房间。”郑子恒微微点点头,脸上俱是遮掩不住的倦意。
“郑凯回来了吗?”林文溪问。
“今年,就我一个人来。”郑子恒说。
“叔叔,抱歉……”林文溪的神色倏忽黯然下来。
“你们都尽力了,都是命吧。”郑子恒说:“老赵的后事,阿渊在办了吗?”
“说是年后才去领了火化。”
“唔,是啊,年后,我倒忘了。”
林文溪顿了顿,拿手中的抹布比划了一下,自己继续完成未竟的事情。郑子恒起初总有些实话来接林文溪的话茬,林文溪一收了话尾,他竟然立在原地不知如何自处,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犹豫了片刻,扭身也去附近的商店借了块抹布。那店主将手伸在暖炉里靠了靠,嘀咕着:“这大冷天的抹东西,也不趁个太阳天。”
三人一起将屋子擦得干干净净,彼此会心一笑,一起下馆子去了。
郑子恒毫不避讳地将自己和赵铭将之间的一切详细告知。
那一年并没有城南高中,县城里只有唯一一所扬子中学。那一年,学生脑袋里装着各种国内外大事,一场滔天浩劫正在在中国蔓延,那一年河南驻马店水库垮坝,那一年国内成功发射第一个实验卫星,那一年蒋jie石逝世。
万象混乱的时代里,骚动不安的气息在学校处处弥散,而过于张扬的青春,往往会埋下很多疯狂的冲动。那时候街头斗殴打架层出不穷,无论是好学生还是流氓痞子,都免不了在上学放学的路上遭遇一些人财两失的事。
那天的秋风带着阳光里的暖意,当时的街道没有这时的开阔,临江路只是一条泥土路,郑子恒无暇享受初秋路边的香樟散发出提神醒脑的香味,他正被一群好事的学生围在墙角,死死护着自己的书包,那里有几块钱的半年伙食费和不少粮票。
故事是从英雄救汉子开场的。
那些人正要动手时,却被路见不平的一声怒吼给惊呆了,随后就发现有一土里土气的乡下娃抡着木棍就冲过来。几番搏斗之下,好事的学生不比真正的地痞,没有带什么防身器械,一个个被揍得屁滚尿流,哀嚎不已。救郑子恒的,是比他大一岁的赵铭将,他扔了木棍,也不管自己身上挨了多少拳脚,一瘸一拐地离开。赵铭将用棍子防备,守护郑子恒时,那狠厉的神情,几乎倒竖的眉头,他红膛膛的面庞,直接撕裂了郑子恒的心,闯进了他无数次的梦境中。
赵铭将离去时,郑子恒只觉得湛蓝天幕下,那少年脏兮兮的粗麻布衣衫在风中猎猎起舞,他的身形威武得像任何武侠小说里的盖世豪侠。 郑子恒忘记问赵铭将的班级,却在学校里再次不期而遇。
那时候,赵铭将,还叫做赵广立。
赵铭将喜欢踢足球,他就去练习踢足球。
赵铭将喜欢琢磨泥瓦,他就在一边欣赏他自己砌出来的任何小型建筑。
赵铭将只有豆角和酸菜下饭,他就拿出自家做的白馒头。
赵铭将每周都会从扬子县走回老家回去,郑子恒就拿着一根芒草,一路和他一起踢着石子玩到老家,最后郑子恒拿出积攒了很久的零花钱,顺便从家里偷了许多,帮赵铭将买了一辆二手的破旧自行车,然后很自豪地陪着他从初一骑到了毕业。
那时候最幸福的事,是每周能一起从这里骑车回老家,赵铭将自己加固了车后位,郑子恒侧身坐在他身后,靠着赵铭将湿漉漉的后背,一路吹着风儿到乡下,陪他做家务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