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流-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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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难以入睡。
我想，我是不是表现的太冷淡了？
……
我们成了结伴而行的旅人。
他总是喜欢问我：‘你在找什么？’
我的回答没有变过：‘我在找一个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吗？’
‘不，我要找的是一个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人。’
‘我不会离开你啊。’
‘我们都还从没有见过面，你怎么能保证下一刻我们的河道不会变成两个方向呢？’
他不说话了，几分钟后会忽然开口让我看天上的云朵，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后来每到这时候，我总忍不住反思，我是不是伤害他了？
我明明很重视他的。
……
这一年的夏天雨又急又猛，河道已经容不下我们的身体，同时非常不幸的，我们流经了两个相邻的村落。
村子会遭遇的。我想。
他却很乐观：‘如果我们满溢过平地是不是就能见面了？’
他可真是条说话不经脑子的河流。我想。
……
我以为人们会将我们分流改道，却没想到他们把我和他中间的平地挖走了。
水位下降的同时，我忽然感觉到了他的水流。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笑得很开心，对我说：‘终于见面了！’
就这样，我们汇流了，从两条河流变成了一条河流。
‘我们都是河流，所以我们的河水交融了。’他很兴奋，水花声也很大，‘从此以后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流过了浅滩，流过了山坡，流过了田野。
我是一条奔涌向前的河流。
我自高峰诞生，从成型那天起，就在寻找一个能永远陪着我的人。
现在，我终于找到了。”
张书臣感慨不已，轻轻舒了一口，合上书笑道：“真好啊……”
郑晓晚也点点头：“是的，我想把这篇改成舞台剧的剧本。难度不大，小朋友们应该可以演。”
张书臣道：“那我先预祝晓晚老师一切顺利。”
“谢谢。”
大洛看着手机忽然开口：“啊，小东说做好了，但是楼下人有点多，问我们方不方便下去拿。”
郑晓晚主动道：“不如我去拿吧！”
大洛居然没有拒绝，只是贴着他的脸亲了一下：“那就辛苦晓晚了，慢一点没关系，灯光暗注意楼梯哦。”
郑晓晚含糊地“嗯”了一声，红着脸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大洛坐正身子，认真道：“晓晚单纯，这些话我就不在他面前说了——书臣大正，你们最近盯着点。”
王正把游戏退出来：“什么？”
“前两天我不在，小东跟我说有个男的跟他打听了书臣的近况。”大洛指了指右眉旁的位置，“小东说，是个这里有个痣的男人，听口音不是咱们本地的。我怀疑……”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是在座的两个人心里都有了确定的名字——
叶行川。
王正也看向张书臣，心中生出一阵莫名的烦躁不安和……不甘心。
如果叶行川能为了张书臣出柜，而不是跑去结婚，那他和张书臣这辈子应该都是不可能的。这个人对张书臣而言不是初恋却胜似初恋……张书臣对他展现过的温柔、爱意和包容，即使是现在他们俩在一起的和和美美都比不过的。
叶行川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前一刻能说“张老师我爱你”，转身又能去牵别的女孩儿，可就这么个王八蛋，曾经却得到了张书臣最初最完整最浓烈的真心——王正虽然没提过，但是一想到这人心里就酸得冒泡。
更让人难受的是，现在人居然又从老家回来了……
王正暗暗拉响警报，心说这人铁定是冲着他的宝贝儿张老师来的，绝对不能让他在张老师身边转悠。
张书臣皱起眉，表情是难以形容的复杂，心里也别扭。
当初叶行川的告别给他的打击很大，如果当时身边没有王正这个憨包帮他调解状态，可能光是要从失败中走出来都要花他不短的时间。
现在回来又是做什么？孩子都能下地打酱油了还来问他的情况，镜框都烧成灰了还指望破镜重圆？
太滑稽了，不可能吧？张书臣哂笑了一声。
“反正呢？书臣你留个心眼，”大洛又对王正道，“大正你也做个心理准备。”
王正心里真火着呢，闻言怼了过去：“你少咒我！我做什么准备？张老师还能吃回头草吗？”
大洛完全没意识到王正的情绪，一挑眉，往后一靠：“嘿，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眼见着大洛拱火，张书臣额角一跳，心道不妙，眼睛一转就瞥见王正张嘴要说话，他抬手就按着王正的脑勺往自己这边带，直接用嘴堵了上去，猝不及防，毫无预警，把对面的大洛惊得骂娘。
把王正的火亲没了，张书臣松开他：“怎么回事？脾气这么大，对自己没信心？”
王正心里好受不少，歪头靠在他肩膀上，委屈地撒起娇来：“酸啊，陈芝麻烂谷子泡出来得馊醋都要酸死爷了。”
张书臣轻笑。
大洛眯起眼睛露出被恶心到的表情：“你们公共场合能不能收敛点。”
正巧这时，郑晓晚端着托盘上来了，大洛连忙道：“晓晚我也要靠你肩膀，我也要恶心他们！”
郑晓晚不知所措，最后还是乖乖地把肩膀送过去了，引得大洛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两口，直说早晚要被他可爱死。
粘粘糊糊的气氛下聊天还没聊上一会儿，张书臣的手机就响了。
看到联系人的时候，张书臣有些意外，同他们说离开一下。
等接完电话回来，张书臣苦笑着说自己要先回去了，王正大惊，忙问他出了什么事。
张书臣尴尬道：“龙昊和他爸吵架……什么证件都没带就离家出走，现在蹲马路牙子上呢，说是今晚上不回去了，问能不能借他住一晚。”
王正不乐意了：“草，这小孩儿屁事怎么也这么多？没几个兄弟吗？为什么要睡咱家，你给他开个酒店让他住酒店得了。”
张书臣道：“住酒店花的钱你会好意思去向他要？反正书房是空着的，我到时候跟龙书记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他还能当欠我一人情——不说了，我先去接他。”
“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了，你再和大洛坐坐，不用管我。我接到他后跟他谈谈话，你在旁边他反而放不开。”
交代完后，张书臣同大洛郑晓晚道别，匆匆离开了。
王正一个人被留在这边，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大洛忍不住八卦：“这个龙什么，谁啊？”
“龙昊。”王正不大高兴地解释，“张老师的新学生，是个事儿逼，烦死了……”
大洛一针见血：“怨念这么大，不是学生这么简单吧？”
王正白他一眼：“啊……跟张老师表白过，被拒了。”
大洛不禁感慨：“哇，大正，张老师可是块香饽饽，你这是内忧外患啊！别怪哥们儿不提醒你，盯紧点啊。”
大洛情商有够低，王正被他的话搞得心情更糟，悲愤交加，恨不得立马摔杯子走人，但最终还是又坐满了半个小时才告辞离开。
到楼下的时候，看到家里灯光已经亮起来了，王正心中更是无比悲戚……
张书臣当了这么多年1，现在“初恋级别”的叶行川又回来了，学校里还有个学生身份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龙昊……万一真的那天他突然觉得还是纯0的好……
王正不敢想了，闷声上楼。
早知道今天就不去了，拉黑就拉黑，大洛还真能绝交了不成？现在搞得自己憋屈难受……真他妈不值得！
王正站在门口，正要抬手敲门，却发现门只是虚掩着的——张书臣给他留门了。
王正心中又忽然泛起一丝暖意。
客厅里坐着个还红着眼眶的男生，看到王正进来，连忙站起鞠躬：“你就是王哥吧，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事情今天要打扰你们了。”
王正也尴尬地回了个笑容：“没事没事……呃，书、书臣人呢？”
“张老师在厨房。”
“啊，好好好……你坐吧，要看电视就打开，我去看看书臣。”
张书臣听见门口的动静，回头看见王正进来：“回来了？”
“嗯……”王正问，“在煮什么？”
张书臣手上挑面条的动作没停：“龙昊还没吃晚饭呢，我给他下碗面。”
“哦。”
张书臣把围裙解了，压低声音问：“怎么了？不高兴了？”
王正摇摇头，扯扯嘴角，有气无力道：“没有啊，你把面端出去吧，我把锅洗了。”
张书臣犹豫了一秒，点点头：“好吧。”
张书臣把面端了出去，王正心不在焉地洗锅，越洗越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完全没必要这样不高兴，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情绪又是另一回事……
张老师会不会觉得我好矫情啊？他想。
“王正，你帮忙烧壶水，一会儿倒水瓶备用——”
王正应道：“知道啦！”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张书臣轻手轻脚走进厨房，王正正在走神，完全没发现他。
直到水壶一声长啸，王正关上火，把水壶从灶上拎下来放在台面上，手还没松开壶把，转头刚张开嘴还没发声就看到背后的张书臣，吓得他一哆嗦。
“哎哟卧槽！”王正惊呼出声，“吓我一跳，张老师你干嘛啊？”
张书臣走过来：“烫到了？”
王正喘了两口气，缓下心跳，摇摇头：“没有。”
张书臣伸手：“给我看看。”
“真的没有。”王正笑笑。
张书臣态度坚决：“手。”
王正无奈地把右手伸出去：“给你给你，自己看。”
张书臣两只手拎起他的爪子，仔细查看他挨个手指的指节。
王正见他一丝不苟的样子，忍俊不禁：“是吧，我都说了没有烫到，你还……”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张书臣一只手托着他右手的手指，另一只手跟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枚圆环套进他的无名指，动作轻缓又认真，一直推到了指根。
做完这个动作，张书臣才抬起脸，冲王正笑道：“嗯，我信了，没烫到。”
这一切来得实在太过突然，王正脑海中骤然炸响一片烟花，巨大的声响让他无法思考，只是这样呆呆地看着张书臣，良久他才回过神，鼻腔和眼眶一起热起来，语无伦次：“……你，我……靠啊。”
张书臣挑挑眉：“就这句？”
王正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稳下颤抖的声音问：“另一个呢？”
“这儿。”张书臣摊开另一只手，一枚素雅的铂金戒指躺在他的手心上。
王正不再说话，只是把戒指拿起来，然后牵起张书臣的右手，安静又郑重地戴在他的手指上。
“我本来是想找个时间安排一下，搞得浪漫一点再拿出来的。”张书臣轻轻道，“但是大洛打电话说，你好像很不高兴，叫我好好哄哄你……浪漫哪有让你开心重要，不如现在就给了吧——”
王正默默听他说完，伸手把他抱住。
张书臣顺从地回抱，扬起头，下巴贴在王正的肩上：“王正，不管是叶行川还是龙昊，他们都不值得你分心焦虑，不论是以前的还是以后的，那些人在我心里都不足以和你相比。”
王正的身体还在因为过度的欢喜轻微颤抖，张书臣轻轻地在他耳边问：“现在开心了吗？”
王正收紧手臂，把脸往他脖子边蹭，含糊道：“我他妈开心死了！”
张书臣笑起来。
没有鲜花，没有烛光，没有音乐，这个本该庄严又盛大的仪式甚至比之前王正的告白来得更加随意和突然。
在一个简单而亲密的拥抱下，戒指的光芒宣布了他们迎来全新的开始——
从这一刻起，他们也如同两条汇流在一起的河流，往后的岁月长河中，不论流向何方，他们永不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