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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截胡-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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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生来体寒,即使是盛夏时节,皮肤也凉丝丝的,封二爷舍不得撒手,就唬他:“你若再不躺下好好与我装夫妻,我就继续亲你了。”
  白鹤眠闻言,连忙缩进被子,拱到封二爷怀里时,猝然惊醒:“不对啊,就算亲我,吃亏的也是你。”
  “……你不要家产了?”
  封二爷揽着白鹤眠纤细的腰,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喑哑:“千金于我如浮云。”
  白鹤眠很没形象地翻起白眼,只当封老二在开玩笑。
  但是没过几天,白鹤眠就发现,封二爷对钱是真的没概念。
  准确来说,封家有花不完的钱。
  事情的起因,是白鹤眠在封宅里闷得慌,喊了千山开车,在金陵城里找地方玩儿。
  自打两人立了字据,白鹤眠对待封二爷就没了原先的拘谨,他连家道中落的苦都熬过去了,装一年“阔太太”又有何难?
  更何况封二爷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只让他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让外人看出他俩并没有真的成婚即可。
  于是白鹤眠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他才十九岁,在偌大的封宅里待上一两天还成,时间久了,开始壮着胆子烦时刻开会的封老二。
  封老二比白鹤眠大了整整七岁,算年龄,够白鹤眠叫上一声“叔叔”,且封二爷像白小少爷这么大的时候就独自留洋念书,回来又沉淀了几年,越发有长辈的架子。
  不过白小少爷不叫封二爷“叔叔”,而是叫“哥”。
  因着“叔叔”过于生疏,不像是成了婚的。
  “封二哥。”白鹤眠倚在门上笑眯眯地敲门。
  他已经把门推开了,再敲就是掩耳盗铃,但是封二爷不生气,还好脾气地放下手里的文件,当着一屋子军官的面,和和气气地问:“怎么了?”
  “借千山用用。”白鹤眠用脚尖抵住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出去打牌。”
  “和谁?”
  “和我太太吧。”白鹤眠还没来得及回答,封老二身边的军官就乐呵呵地说,“二爷,您不必担心。”
  封二爷意外地挑起一边眉。
  白鹤眠不甘示弱地挑回去。
  “去吧。”封二爷嘴角有了丝笑意,招手喊一直候在外面的千山,“送白小少爷去打牌。”
  千山应了,白鹤眠却不走。
  他溜溜达达地晃进会议室,当着所有人的面,勾住了封二爷的脖子。
  封老二换了副眼镜,还是金丝边,斯斯文文地坐在轮椅里,等白鹤眠靠近,才伸手揽住他的腰:“怎么了?”
  白鹤眠今日穿了身米色的薄西装,嫌热,马甲的扣子只扣了几颗,露出里面白得近乎透明的衬衫。
  封二爷眉头一皱,抬起胳膊把扣子全扣好了。
  “麻烦。”白鹤眠“啧”了声,伸到封老二口袋里的手缩了回来——他拿了二爷的皮夹。
  “谢了。”白鹤眠对封二爷眨了眨眼,哼着歌溜出了会议室。
  千山已经将车停在了封宅门口,见白鹤眠来,好奇道:“白少爷,您想去打牌,直接去就成,二爷不会拦着的。”
  “你懂什么?”白鹤眠钻进车厢,将双腿翘在椅背上,舒舒服服地躺下,“我去找你们二爷拿钱包了。”
  他随手把皮夹从口袋里掏出来:“今儿的局可不是普通的局,那几个阔太太等着赢我的钱呢!”
  也等着旁敲侧击他与封二爷的婚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白鹤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和封二爷立了字据,他当然要好好扮演“封太太”。
  千山将车一路开到了金公馆。
  不是家家都像封家那般刻板,守着老宅过日子,金家就学起洋人的派头,建了小洋楼。
  白鹤眠听千山念叨了一路,什么金家的老爷子是“财政部长”,什么封二爷是“司令”,他听得头都大了,下车前双手插兜,斜眼望着千山:“怎么,二爷担心我得罪人?”
  “这倒没有,咱们二爷谁不能得罪?我就是……”
  “够了。”白鹤眠施施然往洋楼里走,“二爷都不担心我得罪人,你怕什么?”
  说话间,金家的女佣已经为他们推开了门,白鹤眠走进去,自有下人毕恭毕敬地领着他往楼上去。
  白家没落前,也建了小洋楼,白鹤眠走着走着,情绪低落了不少,等下人停下脚步时,他已经没了打牌的欲望。
  “白少爷,太太们已经开了一局了,您先歇会儿,要是想喝什么,直接吩咐我就是。”
  “嗯。”白鹤眠心不在焉地往牌桌上扫了一眼,清一色的女人,有穿洋装的,也有穿旗袍的,说到底娶男妻的,就只有封二爷一个罢了。
  他懒得和一群女人在牌桌上虚与委蛇,要了杯香槟慢条斯理地喝,刚想拿本书来看,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娇笑:“哎哟,这不是栖松的小情人吗?”
  白鹤眠被笑出一身鸡皮疙瘩,刚想问“栖松”是谁,余光就扫到了千山一言难尽的神情。
  他的心脏微微一跳。
  坏了,他连封老二的名字都不知道。
  其实白鹤眠不知道封二爷的名字,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封老二在金陵城的名气太盛,大家都习惯于称呼他“二爷”,了解他真实姓名的,少之又少。
  不了解归不了解,可要是封老二的名字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白鹤眠心里就不大舒服了。
  怎么说,他都是封二爷名义上的男妻。
  白鹤眠放下酒杯,表现出了恰当的惊诧:“你是谁?”
  “二爷没跟你提起过我?”穿着绿色旗袍的女人坐在了白鹤眠身边,接过他的高脚杯,往里面倒了些葡萄酒,“也是,二爷都娶了白家的小少爷了,哪里还会想起我?”她眉目含情,语气哀怨,姿态颇惹人怜惜。
  打牌的几个太太中立刻有人听不下去了:“温小姐什么意思?”
  “……哎哟,封二爷刚受伤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殷勤。怎么,现在见到白小少爷,心里不平衡了?”
  白鹤眠循声望去,为他出头的太太正往这边来,瞧模样,竟有几分眼熟。白鹤眠托着下巴想了会儿,记起这就是刚刚在会议室里,坐在封二爷身边的军官的太太。
  他连人家姓甚名谁都忘了,只能点了点下巴,权当是打招呼。
  “梁太太,”温小姐微微一笑,不甘示弱地呛回去,“封二爷刚出事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家和封家这么亲近。”
  梁太太戴着法式礼帽,半张脸藏在网纱后,装作研究手套上的花纹,目光却落在白鹤眠身上:“温小姐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谁能跟封家亲近,那得看封二爷的意思。白少爷,您说对不对?”
  绕来绕去,矛头又对上了白鹤眠。
  他亦不是吃素的,晃着手里的高脚杯,四两拨千斤:“说笑了,二爷腿脚不方便,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白鹤眠话音刚落,屋里就静了下来。
  除了他,没人敢把封老二双腿残废的事情拿在明面上说。
  白鹤眠一语惊人,却没有惊人的自觉,他悠然自得地喝着葡萄酒,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见牌桌空出一个位置,便走过去,问:“打什么呢?”
  气氛瞬间活络起来,梁太太喊人搬了张椅子放在白鹤眠身后,自个儿坐下,说要和他“一家”。
  白鹤眠捏着牌笑:“您可真是折杀我了,要是输钱了怎么办?”
  梁太太嗔怪道:“白小少爷最会开玩笑,我俩又不是头一天一起打牌,您手气什么样,我心里没数吗?”
  他俩还真不是头一回打牌,前几天梁太太上封家做客,他们就坐在了同一张牌桌上。
  只是梁太太这时候提起,动机就不太纯粹了。
  白鹤眠扯了扯嘴角,没在意,他撩起眼皮,用刻薄的眼神扫视牌友:“怎么着?输了钱可不许赖账。”
  能来金家参加聚会的,手里都有闲钱,坐在桌边的另外几个太太满脸堆笑,拿出钱夹子放在了桌角。
  白鹤眠心满意足地喘了口气,也把皮夹拿了出来。
  封二爷的皮夹是牛皮的,文雅得很,没多余的装饰,就印了个“封”字的凹痕。
  白鹤眠一出手,就是封二爷的皮夹子,四下里打量他的太太们神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权当不知情,跷着二郎腿,哗啦啦地洗牌。
  虽说梁太太不太讨喜,但她有句话说对了——跟白鹤眠“一家”能赢。
  他牌运好,想打什么都能摸到,跟出了老千似的,基本没输过。
  今日也不例外,白鹤眠赢得梁太太心花怒放,坐在他身后不住地夸:“哎哟,白小少爷是个招财的。”
  “哪儿能啊?”白鹤眠靠着椅子,漫不经心道,“我要是能招财,也不至于家道中落,跑去当花魁了。”
  梁太太面色微僵,自知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白少爷,封二爷知道您和我们一起打牌吗?”
  白鹤眠用嘴努努千山,似笑非笑地刮了梁太太一眼:“你说呢?”
  梁太太连忙闭上嘴,讨好地替他倒酒。
  正如同这些阔太太们打量白鹤眠一样,白鹤眠也在打量这群成日里无所事事的女人。
  既然立了字据当好“封太太”,他就不能在阔太太们面前露出马脚。
  牌过三巡,众人不再拘谨,话渐渐多起来。
  有人说自家男人官大,有人说自家先生钱多,再厉害些的,拿手绢捂着嘴说丈夫在床上厉害。
  白小少爷插不进去话,因为封家再厉害,封二爷也是个站不起来还不举的残废。
  封老二还管他。
  无关婚事,而是封二爷习惯了严以律己,每每看见白鹤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就会出声纠正他的姿势。
  循环往复,乐此不疲,态度还甚是温和。
  吃软不吃硬的白鹤眠每每想要反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都已经按照封二爷所说的去做了。
  他觉得自己找的不是“丈夫”,而是“爹”。
  恰恰是这份恰到好处的约束,让白鹤眠想起爹娘还在世的日子。他这个年纪的青年是需要长辈约束的,封二爷的存在弥补了这份缺憾。
  “白小少爷想什么呢?”许久未开口的温小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巧笑嫣兮,“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啊。”
  白鹤眠从回忆中抽身,抿了一点红酒,见四下里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捏着牌的指尖不由微微一动:“自然是想栖松。”
  “白小少爷和二爷的关系好。”梁太太适时开口,“前几天我去打牌的时候,二爷还坐在边上看呢。”
  白鹤眠心想,那是封二爷在做样子。
  不过他面上露出了几分羞怯,顺着梁太太的话茬,说:“二爷不喜欢我玩太久。”
  温小姐柳叶细眉轻轻皱起:“二爷以前都不许我打牌,还是白小少爷面子大。”
  白鹤眠绷不住冷笑一声。
  他是个男人,就算嫁了人,也懒得和女人碎嘴,但是这个温小姐摆明了让他不痛快。
  白小少爷将手里的牌倒扣在桌上,一手撑着牌桌,一手对着温小姐勾了勾:“来,跟我说说,二爷以前是怎么疼你的。”
  他仗着立了字据,这一年里封二爷都得把他当成“妻子”看待,所以肆无忌惮,话说得要多露骨有多露骨。
  “白少爷。”金家的小姐热闹看够了,眼见着他们要吵起来,连忙起身和稀泥,“温小姐就是这样的脾气,你别与她计较。”
  白鹤眠勾起唇角:“我就是这样的脾气,你们别劝。”
  金小姐被呛得面色微红,求助似的对梁太太眨眼。
  梁太太去封宅的时候见到封二爷对白鹤眠有多纵容,如今眼观鼻,鼻观心,认认真真地摆弄自己的手指,还扭头问熟悉的太太,新染的指甲好不好看。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温小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白小少爷说笑了,我又不是妓子,二爷怎么会疼我?……您不乐意我找封二爷,我以后不再去封宅就是了。”
  “你不是妓子,我是啊。”白鹤眠笑眯眯地说,“我嫁给二爷以前是花魁,温小姐瞧不起我?”
  “我……”
  “也是,我这样的人不配进封家的门。”白鹤眠倚着椅背,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烟,磕出一根夹在手指间,咄咄逼人,“那你跟我说说,什么样的人配进封家的门?”
  温小姐被问得哑口无言,低下头轻声抽泣。
  换了旁人,看见美人落泪或许会生出恻隐之心,但是白鹤眠是当过花魁的人。他见多识广,自己偶尔都会挤出几滴眼泪来骗骗人,所以温小姐拙劣的演技根本不够看。
  不过温小姐哭的时机掌握得极其精妙,眼泪涌出眼眶的刹那,屋外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封二爷来了。”
  与房间内站起来的众人不同,白鹤眠懒洋洋地坐着,看见封二爷被人推进来,依旧一动未动。
  封二爷今日换了身铁灰色的西装,袖扣、领夹、怀表链一应俱全,眼镜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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