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老板记事本儿-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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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吐出个人形再洗脸刷牙，换上衣服去上班，然后忙忙碌碌，忙得脚打后脑勺，紧绷一天，熬到深夜，继续喝大酒。
X就是沈千峰在那段时间里认识的。
一般喝完酒等酒精上头的时候沈千峰总会一边做些什么，可能是带着耳机听歌，音乐放得震耳欲聋，企图拿音波打散脑海里停不下来的胡思乱想，要不然就玩游戏，专玩那种没营养的无聊游戏，什么蜘蛛纸牌消灭星星还有连连看的，玩遍了都。
X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在一次找茬游戏中，X顶着呆头呆脑的负千分，光荣地进场。
“好菜啊。”沈千峰想起X那水漫金山的找茬水平，毫无同情心地感叹了一句。
感叹完，自己那点被撩起的愁绪也散了个七七八八，沈千峰靠着自己的腰背力量，一个鲤鱼打挺，从篱笆上站了起来，掏出了手机。
“晚上有空不？再来几局找茬？”
没回复，对方一小时的空闲已经实打实地过去了。
沈千峰把耳机拿了出来，连上手机，摸过墙角放着的扫把和簸箕，开始打扫卫生。
“不如跳舞
聊天倒不如跳舞
让自己觉得舒服
是每个人的天赋
继续跳舞
谈恋爱不如跳舞
用这个方式相处
没有人觉得孤独”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十一点以后我有空，但明天得出差，不能玩太晚。”
“走起！”
【十四】
整个下午，屋子里就只有沈千峰刘齐加上陈伯三人，怪冷清的。
晚饭前，陈伯说自己老伴今天过生日，他得回去吃，这民宿里就剩下刘齐和沈千峰两个人了。
吃完饭，沈千峰在厨房洗碗，旁边坐着个刘齐，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害怕，非要赖在厨房看沈千峰洗碗。
沈千峰觉得她就是中午套话没成，心里不乐意，非要见缝插针找机会继续套他的话。
沈千峰不接茬，一声不吭地洗着碗，任由刘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眼睛不停往他身上瞄。
“叔啊，”刘齐在一边坐到沈千峰把盘子仔仔细细洗了个干净，准备甩甩手走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有句话我还是得说。”
“网恋不靠谱。”沈千峰眼睛一翻，“你话都写脸上了，我又没瞎，能看不见吗？”
“我说真的。”刘齐争辩，“我有个同学就是网恋。”
“然后呢？”沈千峰靠在案板边，等着后文。
“刚开始特甜蜜，那段时间见她就笑，无时无刻不在笑，特甜的那种。”
“谈恋爱不都这样吗？”沈千峰奇怪，“你干嘛就偏偏看不起网恋了？”
“我没有看不起，我只是觉得……”刘齐想了好一会，才想出个词，“虚妄。”
“哟，”沈千峰鼓起掌来，“有文化，这么高级的词都用的出，厉害啊。”
“你别打岔，”刘齐不满，“我说认真的。我一直觉得想不通，隔着屏幕，对方是男是女是真是假都不一定，为什么要去相信这样一个人物，去靠这样的方式去恋爱呢？讲真的，就连日常生活中天天面对的人你都未必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更何况是网络里的人呢？”
“太悲观了吧。”沈千峰说。
“我承认我是悲观主义者，但这是有事实依据的。”刘齐继续说着，“刚开始我也好奇，网恋真的靠谱吗？然后我就去问那个女生，她笑得可欢了，一直说靠谱啊当然靠谱，给我距离她那个网络男朋友给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一件件一桩桩，越说越带劲。”
“可是后来就不一样了，她有段时间特别低沉，阴郁，整个人都是负能量，眼睛里满是戾气，一点就着。”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是有些性子直，但是还是挺温柔的一个人，很懂分寸，不会乱发脾气。可那段时间她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莫名其妙地暴怒，还经常趴在桌子上哭。”
“这是个例吧，不是每个人失恋都会这么暴躁的。”沈千峰觉得这论据实在不怎么能站得住脚，“况且你只是说他们最后谈崩了而已，即便是现实中的情侣，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啊。”
刘齐摇摇头，“你听我说完。”
“我跟她关系不错，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在一次晚自习之后把她拉到操场，边围着操场瞎逛边跟她聊天。本来她还左右而言他，一直不愿说为什么，我当时也猜她跟她男朋友吵架闹变扭，要不然就是分手，见她实在不想说，我也没办法，逛了两圈我就打算走了。”
“可是后来走到外圈，很偏僻的角落的时候，她突然就哭了，很崩溃的那种。”
“她说她男朋友上个月过生日，她攒了好久的零花钱，充了好几百的话费，就为了给他打个电话，跟他读说一会儿。可是电话打过去好几次都没人接，她就一直打，一直打。”
“后来通了，她本来特别高兴，想跟她男朋友说生日快乐。可是话都没说完，就听见那边……嗯……怎么说……”
“有女人的声音？”沈千峰猜到。
“还不知……”刘齐有点吞吞吐吐，“就……不太正常的声音。”
“哦……”沈千峰了然，“遇着高速飞车现场了。”
“嗯……”刘齐有点害羞，吸了吸鼻子，“她那天哭的特别撕心裂肺，不是那种嚎得声特大的那种，是那种很委屈的哭，声音都憋着不敢发出来，一直抽抽。”
“所以你就留下阴影了，觉得网恋都渣，都不靠谱。”沈千峰敲了下刘齐的脑袋，“讳疾忌医啊。”
“还有，我没说完呢。”刘齐瞪向沈千峰，“你能不碰我头吗？”
“SORRY，”沈千峰一摊手，“那你继续说。”
刘齐清了清嗓子，说：“后来她又网恋了。”
沈千峰：“……咋？这么不怕疼啊？”
【十五】
“我也觉得她胆太肥了。”刘齐点点头。
“所以你这是干嘛？”沈千峰揉了揉太阳穴，“在你同学那劝不动打算过来换个人实验？”
“不是，”刘齐第一时间反驳，然后对上沈千峰的眼睛，默默地弱了声气，“就是觉得不靠谱。”
“而且这事还没完呢！”刘齐试图再补充论据，“你先听我说完！”
“行，你先说，说完打报告，回头我再说。”沈千峰好笑地说。
“她后来又认识一个网友，比她大四岁，大学刚毕业。”
“那阵子我们高二进高三，晚自习被强制托长了两个小时，一直到十点才能回宿舍。然后就经常听见她和她男朋友打电话聊天，说得眉飞色舞的。他们还经常视频，寄礼物，遇见长假还一起去旅游，游泳啊，逛街啊，就反正，感觉就像是异地恋而已，其实特别熟悉。”
“她男朋友来过几次，我见过，看起来还成，也不像坏人。”
“她说她和她男朋友商量好了，她大学就考她男朋友的城市，当时写了一堆志愿贴在桌子上，每天看，激励自己努力学习，好好考试。”
“这不挺好的吗？”沈千峰忍不住插了句嘴。
“我也觉得挺好的，还跟她感叹她上次纯粹是运气不好，遇着极品了，哪个好姑娘没遇到过几个渣男啊？”
沈千峰：“……此话不予评价。”
“欸，”刘齐回过劲来，“你不是说你说话的吗？”
沈千峰抿紧嘴巴，做了个关拉链的手势，示意她继续。
“可是我那次说完，她沉默了一会，问我，要是你的男朋友跟你说的不是真话怎么办？”
“啥玩意？”
“就是，她说她看了她男朋友的身份证，名字不一样。”刘齐叹了口气，“但也不是全不一样，就是，有出入。然后她就问我，你说他是不是之前改过名？”
“说实话，我觉得她又被骗了。”
“但是也不排除其实人家确实是改过名，我也不好浇她冷水，就问她，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事？”
“她说她看过她男朋友手机，有跟别的女的聊天的记录。但又确实不是什么暧昧消息，就正常聊天。”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恋爱之后就把自己对象的社交圈限死在同性这事特别傻，所以后一条我没什么看法。”
“当时好像还说了点什么来着，我给忘了，几个月前的事了，当时我们在吃饭，就随口提了两句，我也没太上心。”
“暑假的时候她发朋友圈，说她去找她男朋友去了，两个人现在在S市，她男朋友现在在那实习。”
刘齐说完，盯着沈千峰看了半天，这才想起他之前说要打报告，忙说，“我说完了。”
“哦。”沈千峰应了一声，又不吭声了。
“就哦？”刘齐疑惑到偏头，“哦？”
“那不然呢？”沈千峰也把头扭了过去，跟她对视，“你还期待我说些什么？”
刘齐：“……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不靠谱。”
“你就是闲吃萝卜淡操心，皇帝不急太监急，”沈千峰把头扭了回来，“人家自己都不介意，你在这瞎担心个什么。”
刘齐被他说得心堵，想争辩，可却明知沈千峰说得事对的，她这心操得太宽，且有点没道理。
“我只是觉得……”觉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自暴自弃地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打算出去。
“你别担心那么多了，”沈千峰劝她，“计划千遍奈何不了意外出现，人家自有人家的道行与磨砺，你再操心也不能替人家走路。”
“可是她是我朋友啊！”刘齐说着莫名有些委屈，“你朋友遇见事情，你能不管不顾吗？”
“别说是朋友，就算是你爹妈遇见什么事情，搞不好你也无能为力。”沈千峰说得很认真，“人都是有缘法的，有些事情，做不了就是做不了，在想帮忙也做不了，尽人事，听天命，你只要把自己该做的部分做好了，劝过了，接下来就是他的事了。”
“哼，”刘齐冷笑一声，“行，照你这么说反正我也跟你说过了，你遇见什么就跟我无关了。”
沈千峰被呛得一愣，试图接话，“你……”
话刚出口，就被刘齐打断了，“行了，我上楼睡觉去了。”说完，特别不耐烦地转身走了。
“……”
沈千峰摸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得小朋友炸毛，想了想，还是把之前被打断的话说完了，“我觉得你误会了，我根本没有在网恋。”
刘齐听罢，顿住了脚步。
【十六】
“真的？”
“真的，”沈千峰郑重地点头，“我现在无心风月，连恋爱都不想谈，更何况网恋？”
“为什么？”刘齐转过身，却没靠近，站在门口望着沈千峰。
沈千峰不想多聊这个话题，打开茬来，“反正你别想那么多，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挺上心的。”说完又觉得变扭，嘀咕起来，“这搞得我都没法面对X了，总觉得怪怪的。”
刘齐没接话，看着他，沉默了好久。
“怎么了？”沈千峰奇怪，“我又哪句话没说对了？”
他走过去，关上灯，推着刘齐的背带她往前厅里走，“小朋友，叔叔认真的，你别不开心了，等会给你买包糖行不行？”
刘齐没反抗，任由沈千峰推着她。
到了前厅，沈千峰从前台找了包旺仔奶糖出来，递给刘齐，“来，不哭。”
“我没哭。”
“我知道啊，”沈千峰哈哈笑了起来，“这不是顺口嘛，哄小孩都这么哄的。”
“我不是小孩。”刘齐没接沈千峰递来的糖，看着他的手，低声说了一句。
他的手很秀气，骨节不那么分明，像女孩子的手。
刘齐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猛地一抬头，“既然你没有女朋友，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沈千峰：“……！？”
刘齐觉得自己现在像是被火吸引的扑棱蛾子，又傻又勇，“我知道我小，虽然我一直说我不是小孩，但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可是……就算我是吧，可是小孩也可以去爱，我可以学，那些你知道的，我不知道的，我都可以去看，去涉猎，我会把差距补小，我可以听你听的歌，看你看的书，走你走过的路，你要成熟我可以去变，你要天真我也可以努力维持。”
“我也知道自己这么说挺突然挺莫名其妙的，可是，我就是想。我想和你一起，玩游戏我也可以，聊天我也行，既然你没有在网恋，那么可不可以，让我和你在一起？”
刘齐期待着试探的神色落入沈千峰眼中，让他想起了以前。
学生时代，朴素无华的那些脸，干净的衣摆，盛夏的汗。
远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突然间地被掀开，挑起澎湃的心怀。
刘齐说了下去，“我知道你想问我喜欢你什么，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觉得，很舒服。和你说话很舒服，和你待在一起很舒服。我……我其实挺不好说话的，我不是说那种，严肃，不好相处的那种。我是……”刘齐想了想，“另一个世界里的人。我一直都挺怪的，我的想法很奇怪，思维很奇怪，说话做事也奇奇怪怪，我没法和人说话，说不了。我没法和同龄人融入，我说的他们都听不懂，其实我很努力地去解释，去告诉所有人，我很好相处，我什么都能说，你们别不理我，但是不行，我们说不到一块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