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年画家的罗曼史-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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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明远看到了兄弟俩的互动，道：“行啊你们两个，小念离得远也就算了，居安，你倒是说说，这事儿我们在家说得还少吗，你居然一点风声都不透露，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你。”
　　文居安无奈道：“爸，您别舍不得说小念就光说我啊。”
　　文明远哼了一声，故作严肃对周念玖道：“什么时候的事？华国人外国人？”
　　周念玖说：“是个华国人，我们认识挺久了。”
　　听着不是个洋妞文明远稍稍放心，他道：“怎么没一块儿回来？”
　　周念玖说：“他有事出远门了，等他回来我再介绍你们认识，爸，他人很好，等见了面就知道了。”
　　文明远道：“趁早把人带回来，知道吗？”
　　他忍不住又说起文居安，“你跟迦叶确定关系有三年了吧，如今你们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该结婚的趁早结了，不要这么拖着人家姑娘。”
　　“爸，我心里有数。”文居安说。
　　“有数有数，你就知道说有数，有本事明天就给我把迦叶娶进门。”文明远又念叨了文居安几句，对周念玖道，“小念，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头还习惯吗？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周念玖说：“这次不着急走，我打算先在家住几天，然后去B市参加大学同学聚会。”
　　“那行，明天陪爸爸去钓鱼。”文明远几年前就已经着手把公司的事情交给职业经理人，从工作中解放出来后空余时间就多了，他闲暇时最爱的消遣就是到周边野钓，“居安，你没什么要紧事就一块儿去。”
　　“您和小念去吧，我就算了。”文居安举双手投降。
　　这场景在他们兄弟的少年时代很常见，周念玖笑道：“还是老样子，爸负责钓，哥负责吃。”
　　文居安一本正经道：“那当然，在这方面我一直很坚持原则。”
　　文明远也被逗笑了，道：“小念，你别光顾着笑，吃点儿水果，你赵姨说你这几天倒时差得多补充点维生素。”
　　“好。”周念玖随手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他想起沈广霁最初每次到翡城的时候都会拉着他到市集去采购水果和鲜花，那几天整个房子里总是弥漫着淡淡的花果香，这种香味就像沈广霁本人每天的早安晚安一样渐渐变成他的一种生活习惯，可是现在他已经大半个月没有收到沈广霁的消息。方乐业旁敲侧击问了家里人，那边都以为沈广霁是去翡城找他，方乐业也到沈广霁的住处问了保安，近期并没有人回去过。
　　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沈广霁到底去了哪里？
　　“……小念，小念？”文明远轻轻在他肩头拍了一记。
　　“爸，你刚说什么？”周念玖回过神来。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坐这么久飞机肯定累了，不如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吃饭的时候叫你。”文明远安排文居安把行李给小儿子拎到房间，自己去阳台看看妻子回来了没有。
　　周念玖的房间早就收拾出来了，被子提前晒过，上面都是阳光的味道。
　　“爸看上去过得很幸福。”周念玖说。
　　“赵姨人不错。”文居安说，“你呢？我看你这次回来有心事，怎么了？”
　　周念玖知道文居安一直不赞同自己和沈广霁在一起，他有点儿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文居安见他半天没说话，便叹了口气，说：“小念离家这么久，开始跟哥生分了。”
　　“没有的事，”周念玖怕他误会，连忙道，“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
　　文居安道：“正好我们兄弟两个很久没好好聊过了，现在还离吃饭还早，我们有的是时间。”
　　兄弟俩在床上并排躺下，周念玖在将双手枕在脑后，说：“我这次是为了沈广霁回来的，我花了四年的时间考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现在是时候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哥，如果让我选一个人作为人生伴侣，那这个人非沈广霁莫属。”
　　文居安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他道：“那是因为沈广霁根本没给你机会把除他以外的人列入备选范围，小念，他可不像表面上那样和善，据我观察他应该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家伙。”
　　周念玖道：“他从没有在我面前刻意隐瞒这一点。”
　　沈广霁比想象的还要难以对付，文居安皱眉道：“他的坦诚也是你接受他的原因之一？”
　　周念玖道：“嗯。他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让人下意识认为他无所不能，正因为这个我之前才没办法将他定位到恋人这个位置。”
　　这一点文居安再清楚不过，他说：“和这种人相处是很辛苦的。”
　　周念玖笑道：“应该是他比较辛苦，毕竟他考虑得比我多。”
　　文居安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但是小念，你要记得，万一你发现现在的选择是个错误，你还有可以回头，要知道你的身后还有我，还有爸，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知道吗？”
　　周念玖“嗯”了一声，然后问道：“哥，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沈广霁？”
　　文居安可不打算在弟弟面前将自己和沈广霁列为一类人，他一本正经地说：“这是被抢走弟弟的哥哥的怨念。”
　　周念玖笑道：“台词这是中二，是新的网络流行用语吗？”
　　文居安敏锐地发现自家弟弟笑容比以前多了，或许沈广霁的出现也不完全是坏事，但他还是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道：“很应景不是吗？”
　　周念玖连忙表态：“不管我身边的人是谁，你永远是我最信赖的大哥。”
　　文居安道：“好了，暂且当你过关。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苦恼什么了吧？”
　　周念玖转喜为忧，他把这阵子沈广霁失联的事情如实告诉了文居安。
　　文居安说：“回头让迦叶回局里查一下，很快就能知道沈广霁去哪儿了。”
　　周念玖道：“这算是私事吧，会不会影响迦叶姐？”
　　文居安说：“放心，这点小事她会处理好。”
　　看来未来嫂子也是个厉害人物，周念玖道：“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迦叶姐结婚？”
　　文居安说：“还有一件事没确定下来。”
　　周念玖好奇道：“什么事？”
　　文居安说：“迦叶的家人希望她的另一半也是体系内的人，这意味着要和她结婚我就必须放弃公司去做公务员。”
　　周念玖皱眉道：“这未免太苛刻了吧？迦叶姐呢？她什么意见？”
　　文居安说：“迦叶已经和她父母达成共识。”
　　周念玖道：“公司是你这些年的心血不是吗？迦叶姐难道没有站在你的立场考虑过？”
　　文居安说：“迦叶认为比起做企业那条路更利于我以后的发展。她很理性，对未来的分析得也有理有据。”
　　周念玖却从文居安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对劲，他道：“哥你自己呢？你怎么想？”
　　文居安说：“我并不排斥换个行业，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周念玖疑惑道：“我不懂。”
　　文居安笑道：“我和迦叶需要再多一点时间预备，好让彼此更合宜地适应新的角色。”他并不打算向周念玖解释更多，当一个人没有全心投入恋爱关系的时候就能理智地进行情感博弈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而这些他希望弟弟永远不用懂。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你的样子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念玖就和文明远出了门。
　　这些年文明远迷上了野钓，他打算带小儿子去最近常去的一个钓点，开车过去大概一个多小时。
　　“换车了？”周念玖之前并没见过这一辆。
　　“是你赵姨的，适合跑小路，平时出去钓鱼开这个正合适。”文明远示意周念玖把包放后座，道，“现在车技怎么样？现在路上车少，你来试试手？”
　　周念玖摇摇头说：“我拿了驾照后就没摸过方向盘。”
　　文明远也不勉强他，只是劝了一句：“还是抽空练练，总不能以后出门都让人姑娘家开车。”
　　周念玖愣了一下，意识到文明远话里的意思，他一时间没有搭话，等车到了目的地开始搭遮阳棚布置钓具的时候，他才说：“爸，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我找的那个人不是姑娘，他是个男的。”
　　“啊？唉哟。”文明远差点没让鱼线缠着脖子。
　　父子两个手忙脚乱好容易把渔具打理妥当，没等文明远开审，周念玖就主动交代了这些年和沈广霁来往的事情。
　　文明远沉着脸半天没说话，在周念玖以为他会反对的时候，只听他说：“你从小就很少把什么人放在心上，所以女的也好男的也罢，只要是你看中的爸爸就不会反对。不过小念，爸爸还是要啰嗦几句，找另一半就是选一种活法儿，所以千万要想好了。”
　　周念玖郑重地说：“爸，从开始考虑到现在已经四年，他也等了我四年，已经够久了，我不该让他这么等下去。”
　　文明远叹息一声，道：“爸爸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善良在感情里头不一定是好品质，你得明白爱虽然会生出责任感，但是责任感并不代表爱，这是两码事。小念，我不希望你最后落得像素兰那样。”
　　周念玖疑惑道：“妈妈？”
　　“其实你妈妈心里一直有个人，那个人不是我，她以为时间可以让她淡忘一切，但事实证明她错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放不下的依然是他，”文明远的目光放在一动不动的浮标上，他说，“她和我结婚更多是出于感动，之后便是身为母亲和妻子的责任。”
　　周念玖迟疑道：“妈妈告诉你的？”
　　文明远苦笑一声，说：“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她内心很矛盾，我知道以她的性格只要我不问她肯定不会主动说，所以我一直不问，这样她就没有机会和我摊牌，也就不会和我分开。”
　　“你妈妈最后的几年过得并不开心，她常常一个人开车出去，我存了心和她赌气，一次都没劝过她。小念，爸爸其实一直很愧疚，如果我和你妈妈说开，她可能不会那么早就……”
　　周念玖记起当年的情景，其实妈妈身体垮掉早有端倪，那会儿她时不时生病，只是她太年轻，谁都没拿那些小病小痛当回事，却不想她走得那样快。妈妈过世后的大半年文明远可以说是整个人都垮掉了，原来不只是永失所爱的悲伤，还有追悔莫及的悔恨吗？
　　他看到文明远的双肩有些颤抖，理智告诉他应该说点安慰的话，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文明远哽咽道：“别人都说我爱她胜过爱自己，但我知道我只是个自私的男人，我利用素兰的善良和责任感绑住她，也害了她。”
　　“爸……”
　　“小念，我不配被你叫这一声爸，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这个隐忍多年的男人泪流满面。
　　应该恨他吗？周念玖无法生出这样的而情绪，面前这个男人一直用无微不至的关怀抚养他长大，他是山，是坚实的臂膀。
　　“不管发生过什么，你都是我的爸爸。”　周念玖将手搭在文明远的肩头，用力搂住这个已经步入暮年的男人。
　　文明远拍了拍养子的手背，等情绪稍稍平复后，他说：“我本来应该早点和你谈这些的，但我一直没有勇气面对。现在你大了，我也老了，这些话在我心里存了十几年，也是时候说出来了。和不爱的人相守是条苦路，我希望你和居安都不要走，尤其是你，你一直是个特别的孩子，我真心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相爱相知的人。小念，你既然还愿意叫我爸，那么爸爸就问你一句，你爱他吗？”
　　周念玖皱眉道：“爱到底是什么？”
　　文明远想了想，说：“很难说清楚，那是一种能让人一头栽进去的强烈情感，在爱情里你没办法保持冷静，会患得患失无法自持，理智在爱情面前不堪一击。”
　　看到周念玖依旧是一副困惑地表情，文明远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脑袋，说：“小念，看样子你恐怕还没有爱上他，充其量只是好感。”
　　周念玖沉默了很久，最后坚定地摇摇头说：“不，爱情不应该只有这一条路。”
　　文明远苦笑道：“或许吧，但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一种，单方面的爱情让人变得丑陋，连结出来的果子也是苦的。”
　　“那赵姨呢？”周念玖问道。
　　文明远叹了口气，面庞转向已经发红的东方，说：“老伴老伴，老来添个伴罢了，这一点你赵姨比我看得更通透。”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
　　周念玖没有像以往那样在遮阳棚里支起画架，他沿着水边的小路禹禹前行，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路边的野花野草上，恣意生长的深绿浅绿，开得自在的粉的红的蓝的紫的小花，不用刻意也能嗅到野地的气息，青草味儿怪好闻的。
　　他脑子里空空的一点儿念头都没有，但是心里似乎自然而然地生出一些情绪，像溪水，脉脉地流淌进不远处的野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