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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雾中之花-第8章

小说: 雾中之花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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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黎顾依然不开口,他只能主动发问:“有没有说出国去哪里?”
  “墨西哥,过段时间再去美国。”黎顾木然答道。
  “嗯。”宣澜笑了笑,主动站起来,真诚而郑重地伸出一只右手,“我祝你前程似锦。”
  黎顾此刻却像反应过来了似的,他抬起头望向宣澜,并不与他握手,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呢?那你呢?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宣澜并不答话,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黎顾,眼睛里似乎有雾气,显得有些哀伤。
  黎顾一下子就急了,他站起来一把抱住宣澜,激动道:“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或者去哪里都行——”
  宣澜轻轻摇了摇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甥少爷,黎先生在外边等着您。他说请您快一点,下雨了去机场的路可能不好走。”
  黎顾的身躯一下子僵住,宣澜几乎能感觉到他的手臂一点一点在自己的腰上勒紧,他心底轻笑了一下,推开了黎顾:“走吧,有人在等你。”
  “那你呢?你会等我吗?”黎顾听到这话,像是落水的人忽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看向他的眼睛,很紧张地问。
  “可以啊。”宣澜几乎是想都没想地回答了,“邵扬同意就好。”
  “说起来我这几天一直乱跑,说不定早就被他派来监视的人报上去了,你走之后我还要费心向他解释呢。”宣澜颇为讥诮地勾了勾唇角,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但由于低着头,所以看得不清。
  “你……你一定要这样吗?”黎顾有些不知所措,他慌乱地摇了摇头,终于像想到什么似的,从桌上随手拿过纸笔,飞快地在上边写了两行字,塞到宣澜手里。
  “这是我父亲的电话和他在B城的地址,你如果遇到麻烦的话可以去找他,就说是我的意思……他应该会帮你的。”黎顾把那张纸塞进宣澜手里,似乎那样可以减轻一分他心里的慌乱。
  “好的。”宣澜轻声回答,他展开那张纸看了一眼,仿佛要将那短短的两行字刻进脑海一样。
  他抬头看着黎顾,终于展开一个微笑,却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
  黎顾见他流泪瞬间慌手慌脚地要帮他拭去泪水,但那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在宣澜洁白的面孔上不住划过,仿佛永不止息。
  这不是在哭泣,仿佛只是单纯地在……流眼泪。
  须臾,宣澜止住了泪水,将那张纸仔细的收进口袋里,他摸了摸脸,对黎顾说:“走吧,我送你出去。”
  宣澜的家面积并不大,短短几步便走到了门口,黎顾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低声对宣澜说:“就到这儿吧,你别出去了,外边风很大。”
  宣澜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外边只随便披了一件外套,他拉了拉外套,并不坚持:“好的。”
  就在开门的一瞬间,黎顾忽然又转身,像是哀求似的对宣澜说:“你……你喜欢我么?或者说、喜欢过我么?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可以……或者骗骗我也没关系……”
  他等了一下,见宣澜没有答话,便低下头去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了……但那个吻,又算什么呢?我还以为……”
  宣澜没有说话,面容沉静,忽然上前一步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住他的脸颊,唇舌所落之处正是黎顾脸上那道疤痕!
  黎顾只觉得浑身都被冻住了,像是门外满天的风雨此刻都吹进了屋内,他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全身的知觉,只能感受的宣澜的舌尖一点一点划过那道长长的、丑陋的疤痕。
  宣澜的气息是甘甜而清冽的。
  他仿佛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事情似的,双手撑在黎顾宽阔的肩膀上,那像是一个吻,然而实在又算不上一个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宣澜终于停下,他伸出手指,用食指的指背摩挲过那道疤痕,动作温柔得像是情人间的爱抚,他低声说了一句再见,就主动打开了那扇门。
  门内是温香软玉,门外是满天风雨。
  黎顾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宣澜缓缓踱步至窗边,扒开窗帘向外看去,他视力极好,饶是急风骤雨吹着,他也能辨认出黎顾踏着雨水走向楼下停着的一辆宾利,他没有打伞,因此刚换好的衣服又立刻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蜿蜒至他的面孔,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黎顾身材高大,有一个同样身材高大的青年男人立在车边,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多半是他舅舅了,宣澜漫不经心地想。
  将黎顾迎进黑伞下,那男人对黎顾说了些什么,黎顾茫然回头向楼上望去,看到宣澜立在窗前,他们视线相接。 
  宣澜打开了窗户,冷风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他将身上的外套裹紧,朝黎顾微笑着挥了挥手。
  他看到黎顾也同样对着他挥了挥手,却没有开口,最终还是钻进了车里。
  那男人收起伞,也跟着黎顾钻进了车里。
  车开走了,雨水很快冲刷过一切,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宣澜忽然觉得有些兴味索然,他关上窗户,他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现在是四点。他打算再回去睡一会儿。
  翌日到了学校,宣澜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继续上课、学习,他身边的位置是空着的,然而空着就空着了。
  课间的时候他趴在桌子上休息,却被人拍了拍肩膀,回头一看是白茉理,他们班最漂亮的那个姑娘,就是黎顾上次救下的那个。
  白茉理长得漂亮家里有钱成绩也好男友帅气,一向眼高于顶不把班里其他人放在眼里,此刻却羞羞答答的,全然不似平日的小公主做派。
  宣澜温言笑道:“怎么了?”
  白茉理却涨红了脸,捏着衣角,小声问:“那个,班长,黎顾这几天去哪里了……我、他上次帮了我的忙,我想当面谢谢他,再、再跟他道个歉。”
  原来是这样。
  她是骄矜漂亮的小姑娘,但心肠并不坏,是会知错能改知恩图报的。
  宣澜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黎顾出国了,可能短期内不会再回来了。”
  “啊——?”白茉理睁大了眼睛,然后垂头丧气地说,“那好吧……你、你下次要是见到了他,记得跟他说一声。我、我很感激他。”
  我也很感激他。
  宣澜这样想着,一边微笑着答应了白茉理。
  白茉理走了。
  下一节是地理课,宣澜提前把地图册拿出来翻看,最后一页摊开是世界地图,他拿出铅笔,从墨西哥的墨西哥城到美国,再到B城,刚好可以连成一个尖尖的三角形。
  像一把尖尖的刀。他笑着想,旋即为自己的幼稚感到可笑,拿出橡皮将那个尖尖的刀擦掉。
  他笔触很轻,很容易就擦掉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向周围望去,快上课了,同学们都在嘻嘻哈哈地忙着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他,也没人注意到他身边这个位置已经空了好几天。
  白茉理呢?白茉理也许会注意到。
  他的目光搜寻到了白茉理,白茉理已经坐回了自己男朋友身旁,抱着那男生的胳膊撒娇,商量着中午吃什么——
  他是高一中途插班进来的,他一直蜷缩在角落里,身材高大但却笨拙,长得也丑陋,没有人注意到他,即使注意到了也只会嫌恶地撇过头。他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连他的父亲都不爱他,他在B城生活了一年多,得到了一个真心待他的同桌和两个虚情假意的吻,最后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也不会有人记得他。
  他漂亮的同桌一个人坐在窗棂下,阳光滑过他长长的睫毛和线条美好的侧脸,他的表情没有波澜。
  他并不真心爱他,他的每一次接近和示好都带有其他的有目的,在他就要成功了的时候,命运以一种谁也没有料想到的方式和他开了个玩笑。他有些不甘心,但却并不难过。
  他只是……他只是有些怀念那个丑陋但却真挚的少年。

☆、阿檀

  齐肃最近一直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从A城飞到B 城处理了一些要紧的公务,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然后顺便送走了自己的便宜儿子,同样进行得很顺利,按理说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了,但不知为何,他一直觉得还有什么事情在前边等着他。
  到了他这个地位和年纪,除非天塌下来或者突发绝症之类的,一般是没有什么能让他烦心的了,更何况这只是可笑的直觉。
  想到此节他决定放松一下,他通知助理去联系了一下时雪晴,让她今晚好好准备一下。
  时雪晴是他为数不多的情妇里相对比较得宠的那个,从上电影学院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他了。齐肃对情妇大方而慷慨,时雪晴自己也争气,业务水平过硬,刚毕业就接了齐肃为她介绍的一位大导演片中的女二号,提名了新人奖,之后一路顺风顺水,演过国民度爆表的热门电视剧,提过欧洲三大的最佳女主角,国内的大奖小奖拿了个遍,如今三十出头依然保养得当,貌如少女,以美貌和演技在圈内著称。
  时雪晴是聪明而知道感恩的人,出道这么多年一直不肯炒什么绯闻,对齐肃忠心耿耿,体贴入微,齐肃也疼她,除了不在在物质上亏待她之外,能介绍的圈内关系也都为她铺好了路。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两位在金主与情妇届都堪称天作之合、是合作愉快的典范,一个多金大方,有求必应,另一个体贴乖巧,从不僭越,十年来从没吵过架红过脸。
  齐肃晚上七点的时候独自一人走到了他在B城办公楼的车库里。
  他提前让司机和保镖下了班,打算自己一个人驱车前往。
  他正是在自己那辆半新不旧的迈巴赫旁边看到那个人影的,多年所受的安保教育让他立刻提高了警惕。但仔细看过去,那人影颇为单薄,个子不高,像是个少年模样,一大半身躯都被迈巴赫遮住了,只露出一个额角,被汗水打湿了的头发贴在那人的额角上。
  ——这也太不专业了,如果是杀手或者小偷的话。
  然而齐肃并没有因为那人的不专业而掉以轻心,他并不打算过去,打算直接回去找保安过来。
  那人虽然不专业,耳朵却很灵敏,听见了脚步声立刻站起身看了过来,恰巧齐肃也回头往这边望去。
  只一眼。
  “齐先生吗?我是——”
  齐肃仿佛已经听不清那声音了。
  那是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因为天气的缘故额头已经沁出了汗水,他的头发有点长了,垂在脖颈上,远远看过去简直像个女孩儿似的。他的面容有一点憔悴,原本就雪白的脸现在几乎有些苍白了,所幸双颊带着一点红晕,这让他看上去有了几分生气,确实像个活人了。他尽量让身上的白色衬衣保持得一丝不乱,但那衬衣还是不可避免地起了褶皱。除此之外,他那张脸——
  “阿檀?”齐肃的声音几乎带着一点颤抖,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向前走过去,什么安全意识身家性命娇妻美妾都彻彻底底地抛到了脑后。
  “是你吗妹妹?阿檀?”他又不确定地低声喊了一句,那人没有回应,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车边。
  那人的不回应似乎让齐肃增加了一点信心,他带着一点暗自的、不切实际的欣喜慢慢靠近车边。
  那个人低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齐先生您好,我叫宣澜。”
  是很明显的已经过了变声期的少年声音。
  那一瞬间他几乎有些过于失望而产生了一丝愤怒,但他尽量地用他的理智压抑住了那点愤怒,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少年见他不答话有点紧张,咬了咬下唇,不知道怎么才好。
  齐肃并不是脾气很差或者喜怒无常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称得上是平和而好相处的。他定了定神,反复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三遍人死不能复生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很多。然后平心静气地对那少年微笑了一下,让他放下心来。
  那少年果然放下心来也对他微笑了一下,笑容很羞涩的样子。
  齐肃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主动绕过车头,走到那少年面前,几乎是用他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和态度问他:“有什么事吗?我叫齐肃。”
  那少年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防备,但面上还是惊喜的。
  齐肃听见他说:“您是黎顾的父亲吗?我、我是黎顾的同桌,黎顾走得急,他有些东西落在学校了,我想给您送过来。”
  他递过来一个纸袋,里边装着一个笔记本和几本书。
  齐肃沉吟了一下,心下已然有了几分了然,但依然不动声色,他微笑着接过,像是世界上所有慈爱而温和的父亲一样:“那真是有劳了,我替黎顾谢谢你。”
  那少年见他接过袋子,松了一口气,齐肃却不再说话,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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