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救赎-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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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安静了，叶赴躺在床上想。他微微阖眸，恍惚间似乎回到了那段散发血污气味的不堪的日子。
细想来，真是讽刺，叶赴最安逸快乐的日子都与霍撒在一起，而所有的痛苦与绝望又都与霍撒有关。倘若不是两匹孤狼无法忍受孤独，恐怕现在连接两人的只有互相伤害与仇恨。爱真是伟大，可以将一切荒谬变得合情合理，可以弄虚作假自欺欺人，最后心甘情愿被它燃烧殆尽。
“我爱你。”叶赴忽然说道，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又像是对自己进行催眠。
间隔两秒，叶赴重复道：“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我爱你。”
不知是第多少遍，叶赴困得意识模糊，字音从喉咙发出，转瞬在咽处散去。堕入睡梦的刹那，叶赴极低极含糊的发出三个自己都听不清的音。
“你别死。”
梦中似乎从未有过光明与快乐，光怪陆离的梦世界由残缺的碎片拼就。叶赴冷眼旁观十六岁的自己熟练的翻过围墙，哪怕昔日生活的家在身后爆炸塌陷，抱着对霍撒最后的信任在狭窄的巷道中穿梭。
叶赴赌对了，没有埋伏。他活着到达那个废弃已久的房子。
不，这个梦错了。虽然冷静的表情一模一样，但叶赴记得自己那时眼泪根本不受控制，他是留着泪水拿起霍撒特意准备好的枪械与钱。
年少多次在内心怨恨，为什么早知道这次行动不跟他说，为什么救他一个却不救他父母。
随着岁月渐长，这个幼稚的问题也消失在脑中，偶尔在梦中浮现罢了。
毕竟总要有人为幸存者赴死。
桌上那沓扑克牌被抽出一张红桃四，在梦境里它失了鲜红的颜色，却不妨碍叶赴理解它的含义——去第四区。
后面霍撒曾解释过这张牌，他说其实还有一个含义。
为什么不抽黑桃或者方块，为什么偏偏抽红桃？因为红桃是心，我爱你。
真是粗劣的掩饰啊。叶赴如此反驳，明明我差点死在第四区。
霍撒作出无奈的表情，他说，总会有意外，如果你死了，我会陪你的。
这种夸张的言辞很少有人会真信，然而叶赴敷衍的哼了个鼻音，少有的没加以嘲讽或挑刺。
他信了，毕竟如果霍撒死了，他也会一同离开的。没了霍撒的世界虽然依旧有趣，但失去一个同类的悲伤实在太大，大到生存变得索然无味。既然是同类，那么霍撒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叮咚——叮咚——”顽强且持续的门铃声惊醒了沉睡的叶赴，他睁开眼看到闹钟上的荧光字——七点。
都已经早上了吗？可是还是好困，一定是昨晚半梦半醒没睡好。叶赴打了个呵欠，起床，门外的皇甫褚不厌其烦的问道：“一起去吃早饭吧？你起来了吗？”
打开门，叶赴抱歉道：“我好困，你自己去吧，也许你能和我一起吃个下午茶？”
“昨晚没睡好吗？脸色真是差啊。”皇甫褚担心道，“下午几点来找你呢？”
“四点之后。”
约好时间，叶赴把自己重新摔回床上补觉。下午一点醒过来，冲澡换衣吃饭一个小时。整理组装各种枪械一小时。
等皇甫褚拎着两小盒黑森林蛋糕进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叶赴躺在床上看电视的画面。一件不规则花纹的低领毛衣，配着纯黑的牛仔裤。说起来，叶赴和皇甫褚记忆中某个人很像，乍一看几乎身形一模一样，但叶赴的言行举止比那个人要外向。
“路上看到蛋糕店便买了两块，我挺喜欢的，你喜欢吗？”皇甫褚将蛋糕盒递给叶赴问道。
叶赴将蛋糕盒放在腿上打开，看到黑森林蛋糕明显扬起了嘴角，接过塑料勺切下一块送进嘴里：“虽说不是最爱，但还是很喜欢的。”
“喜欢就好。”皇甫褚微笑说着，略不安的看着叶赴的反应。
吃掉半块蛋糕的叶赴看着演得轰轰烈烈的电视剧，口吻平淡无奇，问道：“你在等我晕倒吗？”
皇甫褚惊愕愣住。
“剂量不够，再放一倍就好。”叶赴将蛋糕放在床头柜上，舔去嘴角的奶油，笑眯眯说道。
用指甲掐了掐发麻的指尖，叶赴起身从床底拖出自己带的装备放在床上，当着皇甫褚的面摆弄。
“他们什么时候来？”叶赴抛出问题。
“你……”皇甫褚嗓音干涩，“你早就知道了？”
第51章 落网
“我不知道。”叶赴坦然说道，语气很没把握的样子，“我只是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怀疑尤塞克为什么那么着急的逼我过来，至于你，倒是没怀疑，是你刚刚的表情暴露了自己。”
“表情？”
“你是演员出身，演戏时就不要让自己的主观意识来干扰了。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在担心我？”叶赴饶有兴趣问道，“因为有人给你这份蛋糕只告诉你让我吃，而没有说明到底是□□还是迷药。”
被猜中的皇甫褚索性不再隐瞒，他颓然的垂眼回道：“四点半前我不联系他们，他们才会来。”
“还有十二分钟。”叶赴看了眼表，坐到床边伸直腿，散漫笑道，“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你不杀我？”皇甫褚疑惑反问。
“我不想杀一个为我担心的人。”叶赴拍拍身边的床沿，“坐下来说话。”
等皇甫褚慢慢坐下，叶赴才开口问道：“尤塞克告诉你什么了？”
“他让我去机场等你，并给了我你的照片。我要和你走近些，好方便他下药。”皇甫褚如实回道，“如果完成任务，他会给我一笔钱。”
“你很缺钱？”
“是的。”皇甫褚不自觉开始咬手指，咬两下又克制自己放下手，烦躁的晃腿说道，“治疗费太贵了。”
叶赴眸色一沉，尤塞克能给的价格绝对不菲，加上这笔钱才能治疗的病……是什么癌症的完全治疗吗？价格贵的离谱，不过其成功率与价格成正比。
这种渴望生存的信念简直让叶赴惭愧。他忽然端起床头的蛋糕，几口吃完剩下的一半，皇甫褚抬手欲拦，但内心的声音叫停了阻拦的动作，无措的看着叶赴。
“不吃白不吃了。”叶赴放下空盘和塑料勺子，顺手把手指上的奶油抹到皇甫褚脸上，“反正我本来就没打算躲着尤塞克，顺水推舟帮你个忙而已。你快去打电话吧，就说我吃完了没倒，但有些晕。”
叶赴说的是实话，却被皇甫褚以为是为了安慰他的假话，道谢后离开了这个房间，在走廊与尤塞克那边的人联系，被通知撤离。
独自留在房内的叶赴抚过冰凉的枪身，眸中一片平静。
乔特里反叛后，尤塞克打电话、发消息，向叶赴传递同一个意思：霍撒在我手上，用你手中剩下的掌控权来换人。叶赴觉得不对劲，既然尤塞克能暗地布置那么长时间，不可能等不及最后的收尾工作，只可能是心虚。比如霍撒根本不在他手上，他怕叶赴和霍撒联系上后，失了谈判的筹码。
这只是怀疑，叶赴必须亲自来查查消息。如果霍撒真的因为那个原因被抓，那么只有叶赴能救出他。
霍撒可能等不了太久。
念头一闪而过，玻璃破碎的声音为这场战斗拉开序幕！一枚子弹嵌入地板，然后开始喷出无色气体。叶赴意外的挑挑眉，尤塞克这是下定决心活捉？
不过这招相当管用，叶赴才吸几口就有些晕，他抓上枪冲进浴室，胡乱鞠水扑在脸上，冰冷的凉水恢复了大脑的清醒，擦去下巴汇聚的水珠，镜中的少年眸中的凌厉带着实质性的杀意。
听到走廊的脚步声，估摸着人数与方位，叶赴持枪开门，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叶赴已经开了两枪，漂亮的完成双杀后缩回门内避开一波火力集中射击。
方才看过的场面印在脑中，一条清晰的路线在图中形成，叶赴掂量着开门冲出去，当面一枪接住尸体，挡住左侧来的子弹好让他击杀右侧两人，利用完便将尸体摔给左侧坚持不懈浪费子弹的蠢货，扭身迎着右侧后方补进的人跑去。
明明面对面射击，可是一发都射不中！这个人速度太恐怖了，竟然能躲开子弹？
“不要走神！”叶赴呵斥着给人一枪，与这位尸体先生擦身而过。
半边走廊近十多位枪手都拦不住叶赴一个人，尤塞克接到消息后立刻下令进入安全通道拦截，他坚信叶赴不可能撑着被下药的身体逃出这么多人的围堵。
然而监控摄像头显示的画面让尤塞克浑身起鸡皮疙瘩，后背发寒。这种速度与力气，还是人吗？在枪手间穿梭，几乎就是跳贴面舞的距离，随手一枪，随手一抓，总会有人死于枪口或者被扭断脖子！简直就像之前围堵霍撒一样……
眼见叶赴已经冲到三楼了，尤塞克头皮发麻，他对通讯器大喊：“二层枪手射击！不要管三层的弟兄，他们都死了！”
此时叶赴正好跑到拐弯处，密集的子弹扑面而来，他迅速蹲下就地一滚，与死神的镰刀擦面。
“避开要害射击，后排切换麻醉弹！”
得令的属下纷纷换子弹的换子弹，严正以待叶赴。
蓦然一个黑影从扶手边上跳下！
众人一惊，端起枪就是一阵集火。空中的叶赴扭身避开大部分子弹，却还是被打中，整个人勉强调整姿势落在下层楼梯上，可惜左脚没踩实，身子一歪，顺着台阶滚到一层与二层间的平台，没了动静。
见叶赴手中的枪都在滚落时留在台阶上，尤塞克派事先就位的医疗小组上去抓人。
被注射麻醉时，闭着眼的叶赴毫无反应，其实他还是清醒的。只要他想，完全能强撑着冲出这栋大楼，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触尤塞克，跑了就没意思了。特地作了这么场戏，叶赴觉得自己都要被自己骗了。
真是一往情深且自负傲慢，可惜马失前蹄。
爆发体能是很累的事，叶赴一睡过去就再没醒，反正有麻醉剂，取弹都没什么感觉，依旧睡得香甜。
彻底睡够是被尤塞克抓获的四天后的事了，这期间全靠注射营养剂，毕竟叫不醒就没办法让他进食。
清醒过来的叶赴打量着自己的处境，好嘛，绑的这么紧，尤塞克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这件房间应该是在雷格木家地下，没有窗户，通气孔设计得看不见，连门都是厚重且严实的金属门。屋里有一柜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叶赴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一根金属杆横在房间中央，两端都是封入墙体，叶赴就是被绑在这上面，双臂被尼龙绳紧紧缚在金属杆上，手腕的手铐另一头被铐在金属杆上。让叶赴觉得很不舒服的是，他踩不到地。
这个高度是设计给下三区的人，最矮的尺寸都很明显不适合叶赴。他吊在空中觉得双臂和肩膀受力太大了，有点酸疼。
此时监视器已经将叶赴醒来的画面录下，尤塞克得到消息后放下晚餐，匆匆赶来。
听到门锁哗啦作响，叶赴兴奋的舔舔唇，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啊。以至于尤塞克进来时莫名感觉一种恶寒爬上背。
一定是囚室太冷了。
“霍撒在哪！？”叶赴瞬间掩去兴奋，略带愤怒的质问，同时挣得手铐撞击金属杆清脆作响。看上去着实很担心爱人的安危。
这给尤塞克吃了一剂定心丸，让他觉得一切都被掌控在手，哪怕是叶赴这种级别的人都被他逼到了死角。于是不紧不慢走上前，打量着叶赴额角的血痂，这是他最后滚下楼梯磕的。
“父亲他很好，你不用担心。只要你给我我要的。我就让你见他。”
叶赴嘴角微扬，黑眸平静的如同看透了谎言，他问道：“尤塞克，你相信血脉的作用吗？”
出于不明白叶赴此话的目的，尤塞克没贸然作答。
“霍撒就算被你杀了，我也不觉得诧异。流着雷格木家族的血注定你不会是顾及亲情的人。”
“我还轮不到你管教。”尤塞克冷笑一声，“你现在只需要通告整个地下网的人，继承人是我，尤塞克·雷格木！”
“然后名正言顺把我的部下洗掉？”叶赴歪头看着尤塞克，“你很聪明，明白我的部下不可能给你霍撒部下所给的信任，知道从我下手。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的部下不再是我的了呢？”
故意放慢放缓最后一句话，字句清晰的仿佛在嘲笑。尤塞克的神色随之露出一道破绽，叶赴趁热打铁说道：“而且，霍撒根本不在你这。”
尤塞克尚在思索上一句话，叶赴这句话又紧迫而来，他终究还是太嫩了，神情中的慌乱已经被叶赴捕捉到。
看来真的不在这。叶赴将之前的疑惑与种种推测全部替换成肯定的结论，心情却并未有任何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