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居住的街道办事处-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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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带回家了~
☆、第 8 章
刚放下手机,栾舟准备去洗把脸清醒一下,电话就响了,他以为还是魏南风。看也没看,直接拿起来没好气道:
“怎么还阴魂不散了,你先行行好放过我,那事我会慎重考虑的,现在我一见您就觉着尴尬,实在不合适谈工作。”
对面莫名其妙地空白了一瞬,随即爆发了一阵噼里啪啦的连环炮:
“你长本事了啊,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一大早的,吃火药啦!还工作?你工作过么?一放假就瘫在屋里,吃你妈的喝你妈的,我是冤大头啊我!嫁了个负心汉老公,生了个白眼狼儿子,这日子真是不想让人过了!”
栾舟汗颜:“……妈?那个我还以为…”
“怎么着?除了你妈谁还管你死活啊,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我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你,哦不,关心你一下,你就这种态度对我?我告诉你,你今要真挂我这通电话,改明你饿死街头了都没人管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工作不知道钱难挣屎难吃……”
栾舟:我不是,我没有!
“哎哟~!还想顶嘴是吧,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班主任一通电话都挂到我这来了,儿子都上大学了还让我跟个幼儿园家长一样挨训,栾舟,你可真给我脸上贴金!”
栾舟:“妈你先等会,妈!妈!桑庭女士!”
“干嘛啦!吼什么吼吓死人啦!给我解释清楚,你们老师统一分配的实习单位为什么不去?想留在家啃老是伐?”
栾舟:……
“喂?喂!死掉了?从小就烦你这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一点都不随我!”
栾舟:“您给我说话的机会了么?”
电话那头摔炮性格快要溢出屏幕的就是桑庭女士,栾舟血浓于水的亲妈。早年间和栾舟他爸谈恋爱那会,就是这风风火火的性格,俩人携手火拼,愣是白手起家打下了栾家现在的江山。可自古以来,能共苦的不一定能同甘,陪伴多年的结发妻不如认识几天的小新欢,栾舟他爹犯了大多数成功男士的通病——华丽丽的出轨了。
以桑庭女士说一不二的个性,这种事一捅出来,那绝对是要一拍两散,拜拜的干活。可栾舟他爸又死要面子,离婚协议上迟迟不肯签下他老人家的尊姓大名。
民政局的小绿本虽然还没发,但夫妻俩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貌不合神也早离十万八千里了,桑庭女士把家里能收拾的行李一打包,司机也不带,自己开车回了娘家,剩下的让保姆整理整理,能用的拿走,没用的扔掉。同在屋檐下住了二十几年的两个人,就这么一夜之间分了家。
那会还在上高中的栾舟,没想到去外地艺考培训两个月,回来家就没了。而且还要面临一个残酷又严峻的问题: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两方亲戚以他为中轴线,展开了一场声嘶力竭的拉锯战。夫妻俩一直忙于工作,栾舟的童年几乎没有感受过来自父母的亲情,从小就冷心冷肺的,又正处于青春期,悸动不安的一颗少年心更是谁都不屑理,整个人像块百毒不侵的冰疙瘩,化不开捂不热。
那段时间,家里充斥着诸如此类的对话:
栾父:宝宝,跟爸爸走吧,送你出国留学。
栾舟:滚蛋!
桑庭:栾舟,以后跟妈姓,咱们娘俩逍遥快活去,让你爸跟那小三百年好合吧!
栾舟:改叫桑舟?什么娘炮玩意??
大姑大伯:小舟啊,学艺术的都不是正经人,你可不要走这条野路子。
栾舟:据说我爷爷你们的老爹,活了一百多岁…
大姑大伯:???
大舅小姨:小囡啊~
栾舟:打住!想想我爷爷为什么活了一百来岁,懂?
大舅小姨:……
最后这婚还没离成,两家人的梁子彻底结下了,亲家变仇家,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栾舟对大人们终日跳脚野鸡一般的行径嗤之以鼻,所谓亲人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栾舟与父亲的缘分就此走到了尽头,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报考的时候,闭眼一点,等录取通知书一到,就被发配到这离家千万里的九如市,开启了他人生地不熟的大学新篇章。
如今三年过去了,一次家也没回过,全靠桑庭女士时不时的夺命连环call维系着仅剩的亲情,栾舟拿手背蹭了蹭鼻子,眼眶有点发酸。青春期那股中二病痊愈了,想想浑浑噩噩的小半辈子,还真是一个孤独就能概括全篇。
“呵,也是怪没用的。”
临近实习,又快放暑假,学校里除了蚊子和吵死人的蝉,没其他活物愿意来。
栾舟走在去辅导员办公室的路上,心情比上坟还沉重,当年那场叛逆期中二病来势汹汹,栾舟烦起来六亲不认,专业也是瞎填一个了事。不料装逼一时爽,三年火葬场,后遗症就是他完全选了个不对口不感兴趣并且百度百科才知道的专业——武器系统与发射工程。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牛不牛逼?是不是听都没听过?
栾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国家干嘛把如此稀缺的人才放到一个四线小城市的郊区培养,后来一位师兄一语惊醒梦中人。
“小帅哥,你还太年轻,咱们这个专业就是为了方便那些快挤爆了的热门专业调剂用的~”
噢~说白了,就是各路武林绝学的门派抖筛子漏下来的渣,大家搓一堆凑个热闹,各式各样的不入流们汇聚一堂,自立山头,还起了个高大上又听不懂的名字。
栾舟悟出了来龙去脉,不禁仰天长叹:“去他妈的操蛋的人生!”
哪里摔倒哪里就有人把你踹起来,当辅导员拿出厚厚一摞实习单位填报表甩到他面前时,栾舟真的很想埋下头当鸵鸟。
辅导员:“栾舟啊,你三年没上过几次课就算了,我念在你妈送的保养品,啊不是,念在你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导员不跟你计较。来,快选几份回去填填,再晚了人实习单位要不愿意了。”
栾舟两根指头捏着,把几张表格依次看过去。
“华东电线电缆…安康机床制造…爱丽丝美容美发……蓝翔挖掘机技术有限公司???”
如果说前面还是匪夷所思,这个就有点强人所难了,难道他为了一月几千工资,还要去学挖掘机炒菜么!
辅导员一脸期待:“怎么样?”
栾舟默默把表格往边推了推:“导员,不瞒您说,其实…我已经找到实习单位了,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待遇不错,工作清闲,最主要的是领导人挺热情的。”
辅导员推了推滑到鼻梁下的眼镜:“哦?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栾舟:“……”咱话能别说这么直白么
窜出门,栾舟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辅导员再把那几份实习表塞到他怀里。见招拆招一上午,辅导员是打发了,可工作呢?
他盯着拨号键上的一串数字,陷入了沉思,心中一个名为面子的小人正和另一个名叫未来的打个不可开交。
很久后栾舟才知道,那个名为未来的小人打胜了,他的怀里还抱着两大袋奖品,正一步步向他走来,左手那袋叫爱情,右手那袋叫面包。
“嘟——嘟——嘟——”
栾舟平生头一遭被一阵机械电话铃搞得紧张兮兮,仿佛听筒那头有一只强有力的手正穿出屏幕,扼住他命运的咽喉。
“您好,五一路街道办事处,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接电话的男人有一把央视播音员的好嗓子,却念着八点档家庭调解类栏目特有的台词。
“喂,喂?您还在吗?想必这位朋友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要担心,勇敢一些,打出这通电话就是您战胜困难的第一步!”
“咳…那个,你稍停一下。”
“我们办事处秉承的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百姓的事就是我的家事,有任何烦恼或是解决不了的难题,这里永远是您倾诉的垃圾桶,停靠的避风港…”
栾舟扶额:“我那什么…其实”
“哦理解理解,如果您实在羞于启齿,我们还提供家访服务,由我本人亲自上门,竭诚为您排忧解难。”
“操…”
栾舟整条舌头都在质问自己到底是脑子哪个地方灌满了海水才会给这货打电话并且听他单口相声一分钟。
“魏南风你给老子闭嘴,从现在起不许往外嘣一个字,听我说,我打电话就想告诉你三个字,上回你问我那事,我、愿、意。”
挂断,摔手机,一气呵成。
没有了耳边滔滔不绝的诗朗诵体心灵鸡汤,栾舟觉得PM2。5的气味都分外清新,爽爆!
另一边,办事处内。
书记员抱着小山高的一摞文件,推了推酒瓶盖厚的圆框眼镜,远看造型像个低配版的哈利波特,因为从五分钟前,他的领导——小魏主任挂了通神秘来电后,就跟被施了魔法一样,端着泡满枸杞的紫砂龙纹茶杯,时不时露出鬼魅一笑,问他什么事这么开心,他就摆摆手回个:有吗?
然后嘴角继续控制不住地疯他妈上扬……
图书馆里,栾舟在层层书架前漫无目的地闲逛,享受着暑假前才觉得弥足珍贵的校园时光。
“嗷——”
一声惨叫引来了周围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学霸们X射线般的目光,栾舟忙羞愧的低下头,弯腰捡起刚才砸他脚的罪魁祸首。
“《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王小波???”
看到书名后,栾舟嘴角不自觉抽了抽,一股明明奶中了却很不祥的预感在胸中升腾。
“小同志,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
分别时,魏南风看似客套的一句话又涌上心头,对方可能只是出于礼貌,就跟“回头请你吃饭”一样,一张空头支票,没人会当真。
“可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长着一张电影明星的脸,却整天操着闲人马大姐的心。”
栾舟甩去满脑子打架的胡思乱想,毒舌与颜狗并存地吐槽了一句,然后鬼使神差地揣走了那本书。
走出图书馆,回忆起一周前的经历,明明是场飞来横祸,却不知哪里透着一股子诙谐。
他想象着开学后,其他同学都拿着某某公司文员、某某企业主管的实习证明,而自己捧着一张社区居委会颁发的“街道办事处主任副手——先进骨干”的红皮证书,这场景,是有点好笑,不过好像也不是太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宝啊,你爷爷到底为啥活了一百多啊?
栾舟:……因为他不多管闲事。
我:哦…打 打扰了
☆、第 9 章
放暑假的本意是防止祖国的花朵们在三伏天被长篇大论的数学公式折磨中暑,国家特意批准他们奉旨回家吹空调、嗦冰棍。
但温室长大的花朵,难免有点大脑缺氧的毛病,总是爱反其道而行之,老师家长越要求什么,他们就越排斥什么,一个个誓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反正当本学期最后一声下课铃响起时,暑假先生就正式到各位家里暂住了,有他撑腰,校规又能奈我何!
四十一中是五一路的标志性建筑,初中部高中部分列南北两侧,它拔地而起,以一己之力拉高了整条街的文化水平。每年高考前,还会有不少钱多的没地花的家长们为抢一套学区房挤破头,好像能以此证明,他们家孩子学习不好不赖脑子笨,全赖投胎没投好,家里没有未雨绸缪地买套房。
四十一中的斜后方就是办事处的小院,两地仅一墙之隔。每天上午十点半,小魏主任无论多忙都会放下手头的工作,端着他的紫砂茶缸站到窗户边,悠哉悠哉地看学生跑操,数年如一日,风雨无阻。
眼见花骨朵们被摧残成一条条霜打的茄子,小魏主任顿时干劲十足,满脸的幸灾乐祸,美滋滋地跑回去继续批文件,效率还奇高,也不知道哪来的恶趣味。
所以,在得知学校放暑假了,今后两个月内都不会再跑操后,小魏主任的心情很低落。
与此同时,在办事处一墙之隔的那一边,是另一番热火朝天。
吴冕顺手扔给王储一瓶水,王储跳起来一把抓住,稳稳的落地,发梢上的汗水掸落一地。
“谢了啊。”王储说。
“大恩不言谢,晚上撸串算你的。”
“滚”
“我操,谢东?敢抢爸爸的球!”
树梢上的蝉还在不知疲倦的吱儿哇,一整个夏天都没有放弃它们的求偶大业,像摇一摇上整天喊着“美女,约么”的社会三流小青年,永远不知道讨人嫌三个字怎么写。
同样不知疲倦的还有刚放假的高中男生们,进入高二下学期以来,学校就禁止了除却跑操外所有体育活动,连体育课都按数物化生的顺序塞满了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