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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谋杀始于夏日-第85章

小说: 谋杀始于夏日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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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出手干脆阔绰的买主,一行三人受到了极为热情的接待,毡房是流动的家舍,最好的那两间给了他们,邱十里的行李就放在时湛阳这两天睡的床边。在这个流动的村庄里,懂英语的只有一个,说得磕磕绊绊,倒也足够交流,拉着他们说个不停,对新来的邱十里尤为重视,领着他转遍了各个居住区域。这边天黑得早,刚刚简单安顿下来,邻居就已经宰好羊羔开烤,张罗着准备晚饭了。
  奶酒、奶茶、大馅饼、叫做“别尔巴什马克”的手抓肉,还有支在铁架上的一整只焦酥的小羊……这晚餐口味浓郁,的确丰盛。一众人不论相熟与否,在棚顶下面痛快豪饮,连时郁枫都瞪着那个中午不搭理自己的红衣少年喝下去两碗奶酒,邱十里却滴酒不沾,只喝了一碗咸奶茶。他知道,自己现在举起酒杯也注定会被大哥拿下来,所以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等到满桌意兴阑珊,新的肉还没上来,连翻译都红着脸开始吐词不清,时郁枫皱着眉,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教红衣少年打扑克,时湛阳就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邱十里环顾四周,套上从大哥箱子里拿的薄夹克,悄悄退出了毡房。
  刚一撩开门帘,他当头就撞上落日,一颗橙红的蛋黄磕碎在天边,漫天流得都是,暮色映在河流中、莽原上,正浓烈。
  就近找了块背风的石头,邱十里默默蹲下,靠上那些被风化了大半的棱角,又猛地站起,弓腰扶起膝盖,望着这壮丽美景,呕吐不止。
  他其实没吃太多东西,胃里最多的就是奶茶,那一道道牧民献宝般端上来的美味,也确实都是美味,吃下去的时候,他的味蕾感觉到真实的刺激,可他现在的呕吐也是真实的。桌上的羔羊让他想起自己练刀时用匕首刺死的那些,一群人其乐融融地聚首,又让他想起那张全家福的图像拍在他脑门上的毛骨悚然。
  哪怕离开了,落荒而逃了,他还是止不住回想。
  于是只能剧烈地咳嗽,眼泪和鼻涕一块流,邱十里简直要把胆汁也吐出来,他已经只能考虑一件事了,那就是千万别把大哥的外套给吐脏掉。
  风猎猎地吹,天地间一片汹涌呼啸,地平线上浓云翻滚,这一切又迅速地暗了下去。
  邱十里觉得自己不可理喻,他怎么又这么狼狈?大哥还在身边啊,是自己跑了,胆小地躲在这里,满脑子浆糊,像条活在犄角旮旯里的老鼠。尊严这种东西,怎么找,在哪里找,又找不找得到,邱十里忽然想不明白了,老天又到底要他怎么做,才肯让他像人一样活着?一条埋在地下的铁线突然拔地而起,就这样连带着碎土渣似的疑问崩了满身。
  他甚至连匕首都没带,不能通过刀刃来清醒,他答应了大哥不能,那就绝不可以食言。
  嘴里已经发苦,胆汁大概真的出来了,邱十里很想停下,可他除了呕吐之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手揪在草根上,两指粗的杂草一拔就掉,他的呕吐终于转变为干呕。
  也就在这时,搪瓷碗盛着的热水被递到面前,邱十里恍然抬起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天空是发黑的青蓝色,在这天空下,时湛阳整个人黑黢黢的,包括他的衣裳,他的眉眼和发丝,他的拐杖。邱十里却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漱漱口。”时湛阳低声说。
  邱十里站直,稳住重心,双手接过那个大碗,背过身子漱口。开始还咳嗽,到最后一口,他就完全平静了下来。
  他心里明白,要找人也不会带着热水找,大哥这是折返过一趟,用一条腿和一只拐。给了自己发泄的空间,没有叫别人来送,没有让别人看到自己刚才的样子。
  “兄上,我好了。”邱十里抱着那只还有余温的碗。
  “我知道。”时湛阳道,“我看了很久。”
  说完他就沉默了,邱十里也沉默,两人就这么无言了好久。
  “对不起。”然后又是异口同声。
  邱十里缩了缩肩膀,低下头,他对自己感到无可奈何,捂住眼睛笑了一下,摸到诡异的湿润,温度和气息却忽然凑近,睁开眼睛,时湛阳近在面前,“别哭。”
  “我不是想哭……”邱十里摇头。
  “ナナ,别哭。”一个吻马上就要覆上来了,时湛阳现在那么温柔,那么小心翼翼,连同那个正着萌生的亲吻,就好像是他们多少年前的第一次,在他刚刚因呕吐而大张的嘴上。两片嘴唇都皱了,风把它们吹得麻木,只有一点点干裂的疼痛。
  “……兄上,我……我是谁?”邱十里不想被亲吻,他漱过口,可他仍然不觉得自己干净,下意识退了半步,“我是被选上的那个?没被选上的那个?我是假的吗?我是江口瞬吗?”
  “不是。”时湛阳便前进半步。
  “我是江口虹生?”
  “不是。”时湛阳直接搂住了他,连拐杖都丢了,他撬开嘴唇又被躲开,“你就是你,”第二次亲吻,“你是我的,”第三次亲吻,“你是我的你。ナナ,你说话,你点点头,好不好?”
  第四次亲吻。
  邱十里没有再躲,他的话语被匆匆堵住了,就点着头把自己交到时湛阳的双臂之间,他现在就是坚固的拐杖,是风中屹立的石块,但他也是一个人,他活着,他的尊严也活着,他被这世上唯一的、自始至终把他当做人看的那个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第六十六章 
  歌声传过来了,从毡房前的灯火出发,蜿蜒飘至邱十里周身的夜色。都说骏马和歌是哈萨克的翅膀,这曲调的确有味道,兼具悠扬和苍冷,邱十里眯眼细看,是个蓝裙姑娘在唱,邻居家的红衣少年腰杆挺直地蹲跪在一旁给她弹奏叫做冬不拉的乐器,时郁枫则在围坐的人群当中,把那只惹过自己的黑狗抱在身前,聚精会神地看。
  “小枫很喜欢这里。”邱十里回过头来,挥散绕着时湛阳乱转的蚊虫,眼下这片草地虽然生得低矮,坐起来不扎人,但在初夏时节,当然也是蚊虫藏匿的好去处。
  “他是喜欢那只狗吧。”时湛阳笑道,“可惜那也是别人的宝贝,他不能抢。”
  邱十里也笑了,他身上已经暖和过来,比喝过热奶茶之后还暖,于是干脆把夹克脱了,时不时甩两下,充当驱蚊的扇子。其实抽支烟或许除虫效率更高,但他现在不能抽,大哥更不会在他面前生产二手烟。
  “所以芯片是在江口瞬那里。”邱十里拾起方才的讨论。
  “初步是这样判断,也许他自己已经取了出来,不能确定他的信息掌握到什么程度,”时湛阳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上次见面,我发现他身体不是很好。”
  邱十里已经弄清楚了,上次自己失手吓跑的那位面具人八成就是自己的双胞胎兄弟,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他从来不自己露面,在江口组里面挺有地位,由于某种原因,需要和时湛阳结盟合作。
  “身体不好?兄上是怎么看出来的,”邱十里仔细问道,“他不是还可以随便跳楼吗,总不会把自己跳死。”
  “安全跳楼用科技就能做到,也许他没有跳下去,只是躲了起来,”时湛阳不以为意,“我和他握手,摸到手腕的静脉上有很多针眼。”
  “哦。”邱十里托起下巴。握手怎么握到手腕上去了,好吧,是大哥时刻保持清醒,总能从细微处找到有效信息。他又回想起银座那个靡丽凛冽的冬夜。虽然这想法很无聊很蠢,但他竟真有点吃醋。也许是因为那个人和自己共享同一张脸?还是因为自己对大哥越来越趋于病态的完全占有欲?谁知道呢。
  时湛阳看得明明白白,捉住邱十里的手,和他十指相交,耐心地问:“ナナ,你觉得江口千春当初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芯片在江口瞬那里,御守在我这,只有拼起来才能得到完整的信息,所以我们分开就没有用处。可能因为当时的内斗,她为了相互制衡,为了保险起见?”邱十里垂下眼,“还有前提是,我的御守是真的。”
  “是真的。”
  “兄上,我现在不能信她了,什么都不能。”
  “你可以信我。”时湛阳笃定地说,“御守我打开看过。”
  邱十里一愣,扇风的手也是一僵:“什么时候?”
  从懂事开始,差不多二十年,那东西他一直没打开,因为毫不怀疑地相信着祖母口中有关失灵的鬼话,现在都成灰了,早就飘得没影。
  时湛阳握了握他的肩膀,“你在上海上学的时候。”
  邱十里点了点头。他也记得,临别时自己把那个小薄片塞给大哥,说什么它替我陪你。“那的确是很久以前了。”
  时湛阳眼底蓄起些笑意,“里面只有一张纸片,纸片上是一串字母和数字,加过密的,我一直记得。前段时间我发现自己被骗,我还开始怀疑,铷矿真的存在吗?之后找了些人,试过各种密码系统,包括江口组自己的那套,其中一个推断是,它是一个纬度的数值,北纬43°19’。”
  邱十里瞪大双眼,“……就是我们现在的纬度。”
  时湛阳又道:“这条纬线穿过三个大洲,十七个国家,两个大洋,无法确定经度的话,找出定点是不可能的。”
  邱十里蹙着眉,“经度在江口瞬手里。”
  时湛阳缓缓笑了,“大概。”
  邱十里眼巴巴地问:“兄上又找到他了吗?”
  时湛阳还是笑着,“不需要找,相反,他可能会需要找我。”望着邱十里越发疑惑的模样,他的笑容淡下来,平声说,“ナナ,你的妈妈也葬在这条纬线上。”
  “我的,妈妈。”邱十里重复道。
  “是的。”时湛阳捏起邱十里正往下塌的后颈,劲儿用得挺大,也很稳当,他顺着邱十里的脊梁安抚地捋,“我得到了江口千春的那些书稿,和江口瞬见面之前翻过一遍,最近这两个月,我又翻了第二遍,找到了一些遗落的记录。”
  “我在一个账本里面看到你妈妈的一部分信息,她家乡就在青森,父母务农,成绩一直非常优秀,原本是个东大应用数学系的学生,三年级在酒馆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你的父亲,五年之后,她有了你,”时湛阳慢慢地,谨慎地,继续说着,“你想知道她的名字吗?”
  邱十里一瞬不瞬地看进时湛阳的眼睛,“我想。”他又补充,“我必须知道,兄上。”
  “好。”时湛阳把那两只微微汗湿的手托在手心,说起日语,“她姓香取。”
  “香取……”邱十里跟着时湛阳的发音,也用日语说了一遍。
  “香取理纱子。”
  邱十里懵了一下,盯着时湛阳不知作何反应,时湛阳也只是歉然地看着他,“ナナ,你不用立刻接受这件事。”
  “没事,我明白了,”邱十里摇了摇头,又赶起那些嗡嗡乱转的蚊子,“江口大和在和我母亲交往之后,又和自己家里的妻子有了女儿,给她起了和情`妇一样的名字,是当作纪念吗?是觉得刺激吗?”他淡淡道,“他们家还真是一贯这样变态啊。”
  他已经不会觉得恶心抑或惊悚,相反,他终于琢磨懂了,江口理纱子的母亲为什么对自己的母亲恨之入骨,要在她刚刚出生的孩子面前,活活剥了她的皮——那是对丈夫的报复,对丈夫侮辱作践自己和自己孩子的报复。
  从结果看来,母亲也许是无辜的,不应该被这样残忍地对待,可无辜又有什么用呢?选择和穷凶极恶的人在一起,却没有活命的能力,最终结局的悲惨也可以用“高风险事件变成了现实”这一句话来概括。
  的确,邱十里还是要给母亲报仇,他仍旧确定地坚持这件事,心中却已然无存愤怒,也无存太多动容,只是冷得很,冷得往下掉冰碴。
  他迫切地、委屈地、绞尽脑汁地想要知道的事实,原来就是这些,从车上读到的一直到现在听到的,这么多,这么丑陋,这么寒光凛凛,但他好歹看清楚了。这些事不是他不睁开眼看就不存在。时湛阳的坦诚和关注让邱十里感到安慰,从前的隐瞒也是一种柔软的保护,在这放眼一片浓黑的时候,显得尤为珍重。
  “出事之后,江口千春把她抢了回来,”时湛阳还是轻声细语,“就葬在这片草原上,具体没有明确记录,只是说,一个叫木拉提别克的当地牧民能找到,他曾经是这里的巫师。我就把这一片地都买了下来,根据他年轻时候的相片,找到了他。”
  邱十里已经恢复了平静敏锐的状态,他明白,大哥已经提前做了太多,说再多为了什么,最终也是为了自己。“就在刚才喝酒的那群里面?”他问。
  时湛阳摇摇头,“他得了肺病,常年下不来床,昨天被我送走治疗了,他的儿子也认路,愿意帮助我们。”
  “年纪多大?”
  时湛阳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还在歌唱的人群,“比老四大一点,正在弹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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