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始于夏日-第1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我应该怎么做?”时湛阳哑声道,这种小心翼翼的不确定感,平时很少能从他的声线里听到。
邱十里笑了,他在时湛阳腰上晃了晃胯,“兄上,我和你是一样的,”他用力撑起上半身,通红着一张脸蛋,垂眼看着他的大哥,“我刚才觉得,很舒服。”
时湛阳愣了愣,也泛起笑容,他抬手,刮了刮邱十里湿润的唇角,“都给你弄肿了。”
“你没有肿。”邱十里痴痴地看着他。
时湛阳心想,为什么话题撂在这样一个尴尬的节点不动了,纵使老练如他,也实在不想讨论肿没肿的问题,“我皮糙肉厚——”这话也没能说完,邱十里忽然把手捧着他脸颊两侧,埋头吻了下来,带着股不管不顾的蛮劲儿。他还是没什么章法,啃咬也夹杂在吮吸和**里,显得慌慌张张,时湛阳却渐渐放松下来,不疾不徐地给出回应。他在这里,在这个凶杀现场,在飘摇在无际洋面的大船上,竟被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岁的男孩亲得很安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邱十里终于松开了唇舌,“好了,现在公平了。”他抹抹嘴,盯着眼下那两瓣自己的“成果”,脸红得要滴下血来,方才还能听到一点电影情节,现在,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了,满心都在悸动着,狂喜着,却也有担心,他怕自己做得太过头,可他现在自觉是禁不起任何责备的。
时湛阳并没有责备他,只是用力地拥抱他,双臂在他腰后小心地绞缠,又近乎慎重地滑上他的后背,之后,他竟被一把抱了起来,时湛阳托稳他的两条大腿,要他抱稳自己的脖子,这就坐直身子,又站起来,抱着他走向门口。
邱十里就像树袋熊一样,傻傻地挂在大哥的肩背上,想看看尸体的情况,却被时湛阳强硬地把脸扭过去,他只能看见门边乳白的毯子上浸了好多黑血,吸都吸不干净,流在外面的那些弄脏了时湛阳的拖鞋,可他自己脚底悬空,还是如此洁净。
“你正好扎进了他的大动脉,拔刀的时候,可能会喷血。”时湛阳冷静道。他把邱十里放在门外的地板上,自己回屋关上了门,邱十里想跟着他,刚一把门推开,他就拎着匕首出来了。
屋里好一股腥气冲天,时湛阳花灰的毛衣上溅了密集的血点,脸上也有一些,他却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走吧。这地方太晦气。”他冲邱十里笑了笑,掏出手帕,擦干净刀刃才递到他手中。
邱十里接过刀,默默地别回自己后腰的刀鞘,路上没遇上什么人,他们已经走到电梯门前,等待的时候,他踮起脚,面对着面,用自己的袖口一下一下地揩掉时湛阳脸上沾染的浓稠鲜血,直到摸起来干燥平滑为止。
时湛阳正在面无表情地和劳伦斯通电话,看他这样,先是有点惊讶,但是没躲,旋即还笑着揉了两把他的头发。
“谢谢你,ナナ。”邱十里看见他无声地说。
睡前洗漱完毕,邱十里坚持要把大哥的脏衣裳和手帕连同自己的一块洗了。他懂得不少清洗新鲜血迹的方法,现在条件有限,冷的淡盐水加上肥皂以及适度的搓洗,效果也还不错。
之后,他盯着镜子,盯着里面的自己。
他似乎没有产生什么变化,眼里没有惊慌,嘴唇也消了肿。对于杀人这件事,或许是因为心理建设做过太多次,事到如今,他反而没什么太明显的实感,那些血腥气、倒地声,他也见识过不少了。事实上邱十里现在感觉到的是一种迷茫,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应该以怎样的心态看待这件已经发生的事,就像他不懂该怎么看待那两个吻。
他甚至,更在意,时湛阳到底是怎么看的。
这么一琢磨,他就连浴室都不想出了。
但终究也不能一辈子躲在里面,邱十里深吸口气推开门,时湛阳果然还没有睡,正如这几天惯常的那样,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他,好像在等他一样。
邱十里揪着睡衣一角,走到床边,默默站定。
“ナナ,”时湛阳道,“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他的目光温柔得就好像能够看清一切。
邱十里怔忪了一下,“我刚才刷了牙,也漱了口。”
“嗯。”时湛阳点点头。
“所以,那些……”邱十里把手背在身后,狠狠掐着自己的手指,他终于鼓足了勇气,“那些都没有了!”
时湛阳的眼睛短暂地空了一下,随后,他立刻明白过来,眼角聚起笑意,“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刷牙。”
“我知道。兄上,我是男的,还是你弟弟,你觉得我还小,可是我很快就长大了,”邱十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突兀地问,“你会等我吗?”
时湛阳平和地望着他,半晌,他说道:“你知道我会的。”
邱十里怔怔的,“我不知道。”
“我在想,”时湛阳往床边靠了靠,盘腿坐着,“你能不能离我近一些。”
邱十里头皮都是麻的,跟着本能,他往前挪,站得笔直,膝盖抵着床沿。
“ナナ,今天我吓到你了吗?现在回想,会害怕吗?”时湛阳轻轻地问。
邱十里摇了摇头。怎么会害怕呢,他悄悄地想。他只知道自己脸又开始发热。
时湛阳笑了,笑得很松软,他握住邱十里的两条小臂,把它们从身后抓到身前,接着,他把邱十里潮湿温热的双手握在手心,微微起身,蜻蜓点水地亲了他脸颊一口。
“现在知道了吗?我会等。”
夜很深,一个吻很短,邱十里的下巴被大哥新冒出来的胡茬蹭了一下,他竟恍然感到眼眶酸沉,“我以为,我以为兄上不会再愿意亲我了。你会说我还是小孩,是你的弟弟,我们这样做不对。然后你就把我推得很远。”
时湛阳显出古怪的神情,就像在说“你想象力太丰富了”一样,但他还是耐心地听,然后道,“对不对这种事,不是留给别人评价的。我只想确定一件事,ナナ,你现在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能不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邱十里没有立刻回答,他琢磨了很久,半晌才道:“我知道。我也能。”
“好。”时湛阳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在他深思熟虑地认定一件事的时候,他往往就只会说一个“好”字。他也没有放下邱十里的手,只是慢慢地说,“我当然是愿意亲你的,确切说我是很想。但是那种亲法目前不能太多,我不想犯罪。”
邱十里渐渐不再紧绷,他甚至眨眨眼,笑出了两个酒窝,“哥哥,你自己说过,我们每周都有几天在犯罪。”
时湛阳被噎了一下,很快也笑了,“是啊,但我不想犯那种罪嘛,我会鄙视我自己的。”
“哦。”邱十里配合地点点头,把哈欠咽下去,忽然又问:“那你以后能不能不开娶野人老婆这种玩笑了?”
“哈哈哈,好,好,”时湛阳忍不住捂了捂脸,“困了吗?祷告完就睡吧。”
邱十里并不打算挪地方,又问:“你是不是很久没有祷告了。”
“嗯。我想主已经懒得管我了。”时湛阳努力显得严肃。
“主不会抛弃我们的,他爱万物,”邱十里挺直腰杆,认真道,“但是,兄上,我也不知道今晚该怎么祷告。”
时湛阳也认真起来,“为什么?”
“我今天违反了很多教义。”
这一句话,显得很轻松,可时湛阳一眼就看得出来,邱十里心中到底想了多少。无论是夺取生命,还是同性甚至亲人之间产生的情爱,都严重违背了所谓“神的伦理”。时湛阳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他心里早就不存在什么神明,更从未指望过神的原谅和庇佑。但邱十里之前还是一个每周都会乖乖跟父亲去教堂参加礼拜的孩子。
他的纯真导致了他的痛苦。
时湛阳万万不想破坏他的纯真,但更不想让他活在自相矛盾的梦里。之所以亲吻,之所以兜不住自己的欲望,又许下那些承诺,是因为时湛阳已经开始把他当大人看了。
不知道邱十里有没有懂得这个道理。
“我明白,”时湛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ナナ,我的一些想法可能相当残酷,我只能保证它们是真实的,你可以选择以后再听。今晚就算不祷告,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现在就想听。”邱十里的声音也沉稳了不少。
“你可以坐下。”时湛阳拍了拍床面。
“我想站着。”
时湛阳颔首,琢磨了几秒从哪开口,才道:“你觉得自己犯下了罪,不知道怎么面对上帝。”
“不是的,我不怕罪恶,父亲和我说过,他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错事,经过忏悔,那些罪恶就会消除了,他说这是神父告诉他的,”邱十里圆而明亮的双眼盛满了困惑,“是这样吗?我应该忏悔吗?”
时湛阳则斩钉截铁地说:“他说得不对。”
“什么?”
“他在骗你。或者神父在骗他。”
邱十里咬着嘴唇,呆呆地说不出话。
时湛阳抬手,缓缓捋着他的肩膀,缓缓地开口,“无论你是谁,披着什么借口,暴力就是暴力,残害就是残害,谋杀就是谋杀,身上的罪再沉也不能因此觉得麻木,觉得生命卑微,更不能以此为由来给自己洗地,自欺欺人。ナナ,你和爸爸完全不一样的,你才刚刚开始,你要永远记住这件事。”
他说着,握住邱十里的两只肩膀,用力捏了捏,他的目光深不见底,满溢着极端的执迷和真挚,“不用给自己辩白,我们,我和你,从来都不是无辜的,杀不杀人,乱不乱伦,又忏不忏悔,也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是的,”邱十里雾气蒙蒙地呆望着他,“是自己的选择。”
时湛阳感到霎时的心痛,这痛又紧接着绵延起来,好像有许多根断针在心尖上钝钝地扎,因为他正亲手把什么珍贵又无用的东西扯破。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把话说完,“你会想,命运不是我们能掌控的,生在什么样子的家庭,被压上什么责任,爱上什么人,为什么就会被旁人定义成‘有罪’?你想的没错,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为这件事感到不甘,经常很难过,因为我选择接受这命运,我怪不到别人。但后来我发现了一件更值得去想的事。”
邱十里好像每句话都被说中了,他求救般看着时湛阳,不敢眨眼,只是在他旁边坐下,死死抓着他的手。指间的茧子和伤痕,每一个都那么熟悉,让他感到安全。
“那件事就是,”时湛阳用空余的手去轻抚他的后背,“对于我们这种人,一定要有一套自己坚信的标准,那是我们自己树立起来的真理,亲人、爱人、神父、上帝……谁都不能动摇。直到死,我们都必须对自己怀有这种自信。”说着,他抱住邱十里,慎重得好像拥抱一棵春天的小树,怕把新叶碰掉了,“倒不用去管别人说它是对还是错,更不用参照什么教义,但一定要有,否则会活得很痛苦的。”
邱十里听得相当认真,他依偎在那副温暖的胸怀里,一点一点地思索,最后他把双手搭在时湛阳肩上,问道:“兄上,你的真理是什么?”
时湛阳的声音沉下来,“不杀无辜的人,守护自己所爱,还有,有仇必报,以牙还牙。”
听到这话,邱十里心中跌宕的那些,突然间就安定下来,如尘埃落成沙漠。因为他忽然间就肯定了,自己是那所爱中的一部分。
他又单纯地想,哥哥的真理,就是我的真理。
或许这样显得没主见,很懦弱,但邱十里知道不是。这就是他的决定。时湛阳刚刚说了这么多,最想告诉他的就是,人要对自己的决定有绝对的信心,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信了,他又还能信谁,又还有谁会信他?
邱十里听懂了。
他觉得大哥和自己其实都是幸运的。至少,除去自己,他还有大哥可以去相信,大哥也还因为有他的存在,正在被笃信着。
于是他把脸埋在时湛阳胸前,捂干了那些没流出来的眼泪。
那天睡前邱十里还是做了祷告,他站在自己房间的舷窗前,望着漆黑的海面,低声念着日日相同的祷告词,心中默想:“主,我杀了人,我还爱上了一个和我一样的男人,最爱我,最信任我的哥哥。那不是亲情,不是对长辈的依赖,那是赤裸裸的情欲,还有独占的渴望……但我不需要原谅,即便我是有罪的,即便我双手沾满鲜血,面朝地狱,一生被您责罚,这条路我也一定要走,”他洇湿了眼角,“他说他会等我,我只求我能永远像现在这样爱他,如果哪一天,死亡把我们分开,求您让我们重聚,任何地方都好。”
邱十里也不知道,短短几念之间而已,上帝也不一定听得到,自己怎么会这么动情,心中又这么沉重。匆匆抹了把眼角,他眼巴巴望了时湛阳的床尾几秒,最终走去关门,准备爬回自己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