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始于夏日-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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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谁曾想到,那次一路顺风,松采沃全程连个头都没敢冒。他们一行众人宛如观光,看遍了冬日冰冻的西伯利亚,就这么顺顺利利地把东西送到了买家手里。
时湛阳也说不出这是太幸运还是太倒霉,部下都说,这是因为他的名头叫响了,兄弟会不敢招惹,时湛阳却发愁地默默想,拍马屁。
他发愁是因为,来的活儿总是这么不痛不痒的温开水,连点血都见不着,邱十里就很难找到机会立起威信。毕竟,人类对仅仅和自己一起奔波赶路,并且比自己年轻得多的人,总是很难产生尊敬,只有当他在你面前做出些你做不成的事,你才会对他刮目相看。
圣诞节当晚,时湛阳是和弟兄们一起过的,在自家庄园的草场上,奶牛们被牵开了,一场露天烧烤被摆上去,周围的杉树都被挂满了彩灯铃铛,树长得太高,并没有普通圣诞树的协调感,显得十分诙谐。
几条长桌,摆满了大块的牛肉,大根的香肠,大桶的啤酒,在寒冬中堆起一派热气腾腾。时湛阳红酒白酒都是随便喝,唯独这啤酒,他碰一碰就醉,不过他只要举起杯橙汁,也就没人傻兮兮逼他喝啤的。
倒是邱十里,尝鲜似的喝了几杯,面色不改,神情清明,还能如常地跟周围人开玩笑,简直就跟没事人一样。在外人面前,他总能放下那点腼腆,既会逗人,又能捧人。
酒过三巡,时湛阳叼着雪茄走到一边的树下,简单打了几个工作电话,盯着桌上哈哈大笑的邱十里,在缭乱温暖的灯光下,等待一场目光的相遇。果然,邱十里开始装作不经意地追着他看,撞上了,就又装作不经意地把目光挪开。时湛阳就默默地笑。他其实不想离席,生怕哪个不长眼的讲荤段子逗自己小弟,比如那个趣味极低的邵三,却又有些事必须得单独在桌外问清楚。
他把老K叫了过来。
“对我弟弟,不服的挺多吧。”他在树干上磕了磕烟管,低声问。
“不多,但有。”
时湛阳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当初您托付我们,喝过酒的兄弟们都记着呢,知道小邱就是您,喝了过命酒,这都是心服口服的,”老K皱眉道,“就是那些资历浅的,又不知道天高地厚,喜欢在队里乱传。”
“传什么?”
“有说小邱就是个打杂的,什么也不会,连耳钉也没有……”
“啊,这个啊,”时湛阳呵着浓白辛辣的烟气,低头笑了,“他还太小,耳钉不是迟早的吗?”
“是啊,就是还有人说,他连个人都没杀过。”
“你把说过这种话的列个名单,”时湛阳还是笑着,缓缓道,“杀人在咱们这里,什么时候变成光荣的事了。我们不是只想赚钱分金条吗?”
老K也笑了,“太年轻呗,年轻气盛的,说这种话的都是自己也没杀过几个的。”
“嗯,我和他们聊聊。”
“对了,老大,”老K忽然显得有点难以启齿,像个不小心撞见自己女儿和男友亲嘴的笨拙父亲一样,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有一种是在传,您和小邱两个……”
“我们俩?”
老K琢磨着怎么说比较委婉,嗫嚅了半天才道:“就是有背地里管小邱叫‘小嫂子’的。说他是,说他是童养媳。”
时湛阳扑哧笑出声来,这笑容中,却完全没了方才的冰冷,他柔柔地看向不远处正在大口啃猪排的邱十里,“喔,我这么变态的吗。”
“嘿,不是,您怎么对自己小弟的,我们谁都看得见呀,”老K也没忍住笑了,自家少主的心思,他大概看得出来一些,此刻,看到时湛阳这种反应,那些有的没的顾虑也就消失了大半,“小邱要是知道自己被这么叫,可能还开心得不行吧。”
“还是不要让他听到了。有乱八卦的,你说说他们。”
老K点着头答应下来。
“对了,今年是双数年,元旦有百万会吧,”时湛阳又点了支雪茄,递给老K暖手,“你帮我准备一下,两个人参加。”
老K一听到“百万会”这个名词,全身的神经就立刻紧绷起来,“您……要上船?”
“嗯。”
“还有一个呢?”
“小嫂子啊。”时湛阳抬眼看他。
老K抹了抹汗,“那,换多少白子合适?”
“多换点,至少一千个吧。”
“您要给小邱立威。”老K默默算着,这到底是多少钱,不禁喃喃说道。
时湛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怪他把话说得太过直白,就没了意思,“我弟弟不是打杂的,也不是什么童养媳,这种事好像只能我去证明,否则别人不懂。”
说罢,时湛阳在树干上捻灭烟头,插兜回桌吃肉去了。老K看着他拉开椅子,在邱十里身边坐下,端着明晃晃的橙汁,惬意地翘起条腿来,加入了那边醉醺醺的低俗玩笑。
第十四章
有关“百万会”,邱十里了解甚微。他只是偶尔在餐桌上听父母提起,知道那是个挺热闹的拍卖活动,在船上进行,每两年举办一次,经常有他们家的朋友参加。
时湛阳也没有跟他解释太多,只是要他把两个人的行李都收拾一下,穿得利索一点,除了武器,想玩什么就都带上,因为要在船上待一周左右。
邱十里当然是乖乖准备好,元旦前一天的早晨,他刚把最后一口松饼咽下,时湛阳就在外面按着喇叭催他了。老管家帮着他,把大大小小的行李塞进后备箱,又在车窗外挥别两人,邱十里才系好安全带,没来得及说声“拜拜”,时湛阳就一脚油窜了出去。
“不等他们?”邱十里扒在椅背上,往后路看。那栋四层小楼渐行渐远。
“你看他们像要一起去的样子?”时湛阳把车里的老柴调低了点。
“我以为是全家一起。”邱十里坐正身子,没睡醒似的揉揉脸,“现在,只有兄上和我了。”
“觉得哪一种好?”
邱十里一时间没吭声,只是从时湛阳前襟口袋里取出副墨镜,给自己戴上,扶着镜腿,高高抬着手肘,“现在这种好。”他盯着远方笑了。
“嗯。”时湛阳也笑。
登船地点是在纽约的伊丽莎白港,二人从旧金山的车站出发,乘火车去了那里。是那种半观光式的慢速火车,他们那截车厢里面,都是放假出游的高中生,以及捏着报纸打瞌睡的老头老太太。
这是邱十里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乘坐火车,野战车和直升机都坐过好几回了,这种普普通通的交通工具却能让他感到新鲜。从美西到美东,一路的湖泊荒漠交错,城市丛林并存,种种景观更是不胜枚举。
路途一半,他趴在窗沿往外看的时候,时湛阳把他的热可可喝下去大半杯,居然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邱十里仿佛见了奇观,这个天天教育他在外面要把警惕心绷起来的家伙,竟也有这么放松的时候。他看着时湛阳因为仰靠而完全暴露在他面前的脖颈,他帮时湛阳把夹在风衣后领里的碎发轻轻捋了出来。
想想大哥为什么会这样毫无防备,邱十里唯一能得出的结论是,因为自己在旁边,他感到安全。这想法亮晃晃的,就这么不停雀跃在邱十里脑海里,引得他抓着两人之间的扶手,止不住地继续盯着时湛阳瞧,看他平时会下意识躲闪着瞥的地方。
比如乌黑整洁的眉尖,细长上挑的眼尾,扑在下眼睑上的睫毛,此刻掩藏的,还有一双善睐的眼。邱十里这回看清了,自己大哥的睫毛一点卷也不打,和他的头发一样粗硬,密匝匝一排,摸上去,应该刺挠挠地扎手,像一排尖针。
又比如高挺的鼻梁,从侧面看线条锋利,可耳朵从侧面看则是平和的,有着柔润的耳垂,以及耳垂上碎星碎雪一般的银色耳钉。
邱十里没忍住,抬手极轻极轻地碰了碰。时湛阳把脸别过一点角度,躲他的手,但没醒。邱十里又支起身子,凑过去看他的嘴唇,薄薄地紧闭着,却有丰富明亮的血色。
指尖不自觉就触上去了,邱十里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倒不是因为自己不受控制的手,也不是因为自己看得发痴,只是因为,他竟在不受控制地琢磨,要怎么亲吻上去。
他没有见过神。
他要怎么亲吻心里比天神还高的人呢?
旁边的过道上有小孩跑来跑去,也有心急的母亲在追,他们的大笑、尖叫,都被邱十里兀自隔开了,他有这个定力,他已经完全站了起来,微微弓着腰,搭在时湛阳唇峰上的食指,还是一点颤抖都没有。深吸口气,他缓慢而慎重地靠近,却有一个小孩在他脚边摔了个大马趴,旋即开始放声大哭,时湛阳醒了,眼中的黑白如此分明。
这瞬间,就是四目相对。
邱十里瞪圆了眼,立刻缩回手坐回自己的椅子,负气似的把脸对着窗外,一动不动。
时湛阳则把眼睛细眯起来,只见邱十里把自己手指都攥得发白了,他心中颇为遗憾地想,醒得真不是时候。
“ナナ,你饿了吗?”他问。
“饿了。”邱十里闷闷地答。
“走啦,去餐车。”时湛阳几乎是把邱十里提溜起来的。不过,在这之后,邱十里倒是低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走。不经意间,时湛阳目光擦过那团显红的脸颊,忽然间就觉得非常不妙,他作为一个陪生意伙伴看**都心如止水的家伙,忽然自觉,自己还是没有真正进入早衰的行列。
他还是会产生波动的,因为他眼前是比红唇更鲜丽的颜色。
他们在傍晚时分到了纽约的车站,一辆林肯接上了他们。司机不说话,时湛阳也不说话,可他们之间就像有种默契。把人送到,那林肯就默默走了,时湛阳低头点烟,邱十里则抬头远望,港口被泼了一地浓郁夕色,上空云蒸霞蔚,轮船停靠在岸边,是幢巨大的影。
没有船票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排队,他们就站在那儿,几个身穿深红西装的年轻男人仿佛认识他们似的,热情地接过行李,把他们迎到入口。安检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不过邱十里事先收拾得好,并没有被没收什么违禁品。等终于在船舱内安顿好时,邱十里看向舷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房间是套间,客厅书房厨卫俱备,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卧室,两张床。实际上,确切地说,这两个卧室都不小,床也都相当大,要论装潢,邱十里认为这风格比自家摆了古希腊人物雕像的客厅还要浮夸不少。
时湛阳也对这过于豪华的布置感到语塞,就单说那镀了金的门把手,简直是搞笑的。他之前在十岁左右的时候被父母带来过一次,当时未成形的审美告诉他,这地方又大又好玩,于是错误的印象贻害至今。
“ナナ,”他莫名有点不好意思,或者说是紧张,“你睡哪边?”
邱十里选了小卧室,“我喜欢这个吊灯。”他指着天花板说。
“好,我现在要去见几个朋友,晚点回来,”时湛阳把大衣搭在床上,又道,“等过一会,会有一个穿灰色制服的人过来敲门送晚餐,他这几天全权负责照顾我们两个,不会干坏事。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问他。”
“兄上什么时候回来?”
“开船后吧。”时湛阳拍了拍邱十里的肩膀,走向门口,“好好吃饭,不用等我。”
时湛阳走后,邱十里就把外套脱了,单穿件衬衫躺上了床。他躺的是大卧室的那一张,他不仅在上面打了好几个滚,还抱着时湛阳的大衣,把它捧在鼻尖,深深地嗅闻。
丝绸内衬蹭上鼻尖,触感细滑,他闻到熟悉的烟草味,还有沉重粗粝的皮革香气。
不想把大衣弄皱了,邱十里最终还是放下它,趴在软绵绵的被子上,安静地看着窗外黑洞洞的天空。
他数着秒数,过了大概七八分钟,敲门声响起,邱十里就跳下大床去开。果然是个推着餐车的灰西装,而不是他的哥哥。那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瘦高个头,圆形眼镜,有一头稀疏的金发,胡子刮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谦卑礼貌的微笑。
“晚上好,邱先生,”他说着标准的英式口音,“欢迎您登上我们阿尔忒弥斯号,请允许我来为您准备晚餐。”
邱十里给他让出条路,“月亮女神?还有狩猎女神。”
“啊,是啊,”那人愣了愣,推车进屋,“Artemis,很美的名字。我倾向于叫她‘月亮’。”
邱十里点了点头,在餐桌边上坐下,看着他把一盘盘菜肴依次摆上大理石桌面,又把圆罩揭起,问道,“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劳伦斯就好。”那人冲他颔首微笑,两人份的法式简餐,琳琅摆了满桌,羊排都是剔好骨的,“请慢用,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九点半左右,可能会过来打扰您,回收一下餐盘。祝您用餐愉快。”
邱十里道了谢,支着下巴,吃了两口鲑鱼沙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