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爷可能分了个假手-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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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低着眼,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带着颤音,“言晟,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言晟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头顶,他顿时一缩,发木的脚趾陡然抓紧。
一个温柔而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没事,我已经打点好了,下面没有其他人。”
他抿着唇,鼻腔酸得厉害。
如果腿不痛,他是想拼命挣脱开的,可是两边膝盖似乎已经肿了,小腿也麻至脱力。
他不知道此时硬跟言晟对着干是什么后果。
若论脾气,言晟比季长渊好不了多少。
他悄然叹了一口气,放弃挣扎,却不愿与言晟太过亲密,收回手的同时,头部也向外偏了偏。
正在此时,轿厢传来“叮”一声响。厢门打开的瞬间,他近乎本能地蜷缩起来,身子往里一侧,将脸埋进言晟怀里,肩膀瑟瑟发抖,生怕被其他人看见。
言晟一言不发,大步向车位走去。
停车场空无一人,连管理员都被暂时请离。言晟行至一辆车前,解锁后温声说:“帮我把门拉开。”
季周行怔了一下,手伸至一半又缩了回来,“我能下地,你放我下来吧。”
言晟低头看着他,眼神深不见底,“开门。”
他心脏一紧,脑子还停留在宕机状态,手已经伸了出去。
门开了,言晟将他放在副驾,关门后绕回驾驶座,见他还发着愣,便欺身上前,半压着他的身子,为他系好安全带。
接着从后备厢取出一瓶矿泉水,站在后座门后脱掉外套扔进去,又脱下里面的西装。
季周行面有讶色,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拧开矿泉水瓶盖,浇在西装的右边衣袖上,叠了两下,拧至半干,才回到驾驶座。
“拿着。”言晟将西装递过来,“没有毛巾,羊毛围巾捂着热,先用这个捂一捂。”
季周行接过西装,将红肿的脸贴上去时,心脏猛跳,险些跃出胸腔。
如果自控力再差一些,他也许已经将脸埋进西装里,贪婪地呼吸那只能埋进心底的熟悉味道。
车驶出车库,汇入下班高峰的滚滚车流,他抱着西装规矩地坐着,大睁着双眼,直直地望着前方,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想问“你来干什么?”
想问“为什么突然对我好?”
想问“为什么为我跟季长渊动手?”
可是一句都问不出口,单单是又与言晟坐在同一辆车里这件事,就已经令他手足无措。
言晟也没有说话,专心致志地跟着缓堵大队挪动,驶到一处红绿灯时向右一拐,开进一条畅通的单行道。
季周行忽然坐直,小心又焦急地问:“你带我去哪里?”
“医院。”言晟说:“看看腿有没有事。”
“没事!”他终于侧过身子,捏成拳头的双手压在腿上,“我不去医院,已经不痛了。”
“不痛也要检查。”言晟声音很沉,有种不容反驳的意思,“坐好。”
“言……”
“听话。”
所有酝酿中的抗争,都被“听话”二字堵了回去。季周行怔了片刻,终是靠回椅背,木然地看着前方笔直的马路。
明明是下班高峰,这条路上却几乎没有车辆,路边的人行道上也没有多少行人。
就像他这十来年的人生——独自走在一条荒凉的路上,时不时被飞沙走石撞得遍体鳞伤,又渴又累,一眼望去,前方只有黄色的沙黑色的烟,而路的尽头,在遥不可及的天边。
过了半分钟,言晟突然说:“咱们去部队医院,医生是我哥的老战友,别担心。”
他“嗯”了一声,几秒后才后知后觉地一惊。
言晟是在向他解释?
言晟居然会向他解释?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脏上蜿蜒而过,他勾起眼角的余光,悄悄看了看言晟。
那张侧脸和平常一样冷峻,锋利的线条刻画着主人的冷漠,没有什么不一样,却似乎又有了一些不一样。
季周行收回目光,掌心泥泞一片。
医院到了,下车前言晟转过身子,一手撑在副驾的椅背上,一手轻轻掰住他的下巴,“让我看看。”
他向后缩了一下,眼中滑过一丝警惕。
言晟拿开西装,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时,眼色忽地更暗,他心脏抽了一下,连忙抓起西装衣袖又捂了上去。
言晟脸色难看,呼出的热气扑在他脸上,他垂下眼睫,尾椎阵阵发麻。
车里的气氛安静又诡异,过了大约2分钟,言晟才抬手解开他的安全带,他心头一松,又听言晟嘱咐道:“别动。”
“我能走了。”他推开车门,“你看我……”
话音未落,右脚刚刚触地,言晟已经将他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再一次被抱起时,他心中五味杂陈。
检查没有花太多时间,全程绿灯,医生开了一瓶药油,告知没有伤及骨头,回去养几天就行。
从医院出来,他没再让言晟抱,被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到车门边,上车时低声说了句“谢谢”。
天已经黑了,万家灯火将冷酷的寒冬撑出沁人心扉的温暖。
言晟平稳地开着车,季周行犹豫了几分钟才开口道:“你……麻烦你送我到问茶小筑。”
问茶小筑是他在市内的一个住处,平时他极少去,多数时候待在寒庐,偶尔回一趟落虹湾。
此时他不可能让言晟开去寒庐那种地方,落虹湾又太远,空荡荡的独栋别墅,住着也难受。
言晟却说:“去长源国际。”
“长源?”他有些惊讶,脸上不由自主露出难色——长源是言晟偶尔落脚的地方,过去的三年,他不止一次听说言晟带着男男女女前去过夜。
他不想去那种地方。
手指再次攥紧,他忍着喉咙的酸楚,费力地说:“你还是送我回问茶小筑吧。”
“脸消了肿,腿也好了,我再送你回去。”言晟拐向驶往长源的路,根本不给他反驳的余地。
“你……”他急了,一想到去的是言晟与别人寻欢作乐之处,就难受得如坐针毡。
言晟放慢车速,看了他一眼,“我现在不能放你回去。万一季司令又带人来抓你怎么办?”
他眼角一抖,又听言晟说:“这阵子你先跟着我,等风波过去了再说。”
夜色笼罩着霓虹,路灯像一条璀璨的河。
河的对岸,是否能称作“家”?
季周行已经很久没来过长源了,以为屋里已经面目全非,甚至有其他人的气息,言晟打开门,迎接他的却是和最后一次来时相差无几的情形。
这套房子装修简洁,电器与家具都是按他的喜好挑的。言晟扶着他进屋,从鞋柜里找出一双崭新的厚棉拖鞋,蹲下身准备帮他换。他往后一退,尴尬地说:“我自己来。”
“我来。”言晟抓着他的脚踝,利落地替他换好,起身时道:“以前的拖鞋潮了。”
这又是解释吗?
季周行脚踝发热,单手扶在鞋柜上,轻微失神。
“来。”言晟搂住他的腰,将他引到沙发上,“先坐一会儿。”
说完将装着药油的口袋放在茶几上,转身走进卫生间。
季周行不安地看着四周,总觉得会在沙发靠垫上发现一根长头发,或者在地毯上瞧见一个撕开的方形包装袋,但直到言晟端着一盆水从卫生间出来,他也只看到茶几下层有一个精致的礼品盒。
江诗丹顿,他当年送给言晟的腕表也是江诗丹顿。
从在星寰被抱起来时起就喧闹沸腾的血液终于安静下来,他撇下眼角,极轻极浅地叹了口气。
言晟对表没有太多兴趣,买来应该不是自己戴,而是赠与他人。
是谁呢?奚名?还是其他人?
言晟放下水盆,又走向厨房,后来又去了一趟卧室,回来时拿着一大一小两张毛巾和一盒冰块。
小的裹上冰块,大的浸入热水。
脸颊被捂上冰毛巾时,季周行发出一声细小的“唔”,言晟摸了摸他另一边脸,“还痛吗?”
他接过毛巾,用力摇头。
言晟微蹙着眉,身子一躬,双手落在他的皮带上。
他瞳孔猛收,下意识就要躲。
“上药。”言晟按住他的腰,语气狠了一些,有发怒的征兆。
他不敢动了,皮带被解开时试探着道:“我,我来吧。”
“好好捂着脸。”言晟头也不抬,看上去似乎生气了,但往下褪西装裤的动作却格外温柔。
两腿暴露在空气中,双膝肿得像馒头,右边的陈年伤疤越发难看。
季周行往前倾了倾身子,手掌盖在右边膝盖上。
所有难看的地方,他都不想让言晟看到。
言晟拧干毛巾,先捂住他左边膝盖,而后敲了敲他的手背,示意他挪开手。
他抢过毛巾,睫毛轻颤,语气有些激动,“你让我自己来吧!”
言晟手一顿,2秒后站直身子,沉默地看着他。
他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缓了片刻,索性一把拿过药油,拧开盖子就往膝盖上倒。
言晟抓住他的手腕,“你慢一些。”
他忽然抖了起来,险些没拿稳药瓶,一双眼睛茫然无措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言晟,沙哑地说:“我们……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答应过的!今天的新闻你看了吧?你什么都知道了吧?我已经和萧息川在一起了。你……”
“和他分开。”言晟声音冷了下来,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因为这句话陡降。
季周行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片刻后眸底又浮出一抹意料之中的暗淡。
这个人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气氛有些僵,药油浓烈的气味在一点就着的空气中弥漫。季周行心若擂鼓,做了好几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抬起头,强作镇定地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难道我被你操了十年,后半生就不能爱上其他人了吗?”
本来不想用“操”这么低俗的字眼,想说的其实是“我爱了你十几年”。
可是“爱”之一字,分外可笑,他实在无法宣之于口。
相较之下,竟是“被你操了十年”更能守住仅剩的自尊。
言晟眉间的褶皱更深,一看就是忍无可忍,即将发怒。
季周行后背冷汗直下,言晟那种威慑力极强的气场几乎将他勒得窒息。
他深呼吸两口,忍着排山倒海的恐惧与失落,继续道:“我和萧息川在一起了,今天的事谢谢你,但从今往后,麻烦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你答应过我!请你不要出尔反尔!”
言晟唇角一绷,吐出的字带着凛冽的冰渣。
“不行。”
季周行眼皮猛跳,知道言晟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会被打吗?还是又挨一顿操?
言晟走近一步,右手抬了起来。
他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仍是没有躲过。
但那不是一拳,也不是一耳光,而是一个温柔的抚摸。
言晟揉着他的头发,低声说:“萧息川绝对不行。”
他僵硬得像一块木头,机械地说:“为什么?我们已经分手了!”
言晟拿过药油,倒了一些在手心,抹散后捂向他的膝盖,直视他的双眼,“记得我刚才在星寰说的话吗?”
膝盖像着火一般,奔腾的情感在体内摧枯拉朽。
季周行咬了咬牙,脑子一片混乱。
言晟不久前说过的话碎成了只言片语,每一段都不完整,像从火焰中被吹起的残破纸片。
他焦急万分,却又被困在那一拢灼然的目光中,像被定住似的动弹不得。
“我说‘就算分手了,你的事我一样会管’。”言晟语气不重,但每一个字都似乎宣示着主权。
季周行肝胆俱颤,半天才挤出一句毫无声势的“你管不着”。
“我管不管得着,你刚才不是已经看见了?”言晟又倒了一些药油,抹在他另一边膝盖。
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可笑至极——没穿裤子,坐在言晟家的沙发上,任言晟抹着药油,居然还敢对言晟说“你管不着”。
就算是装腔作势,也该估量情势,哪有像他这样寄人篱下,还不自量力的蠢货。
言晟站起身来,回卧室拿来一条宽松睡裤,“先穿上,等会儿洗个澡,再抹一次。”
他赶紧接过,穿好时才发现这睡裤是自己几年前买回来的那一条。
言晟收好药油,又道:“你知道萧息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才认识几天你就跟他在一起?”
这话带着明显的质问,季周行尽量坐直身子,按捺着心头如涛如浪的情绪,缓慢地说:“我知道,我又不傻,我知道他的目的。”
言晟忽而托住下巴,半眯起眼。
“他是萧云瀚情人的儿子,他妈直到离世都没进过萧家的门,他在萧家非常尴尬。加上萧云瀚不是萧家的长子,说不上话,在一些场合,萧家长辈甚至不承认有家里有他这个后辈。他找上我,多半是希望能借顾家的力量,争取在萧家的地位。”
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