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攻难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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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之前李青嶂对他说:
“臣祝您今后英明神武江山永固。”
他为了他的亲兄弟惩处了从小同他长大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李青嶂说他无情,好像也并未说错,有情无情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后来他去了中宫皇后处请安。
让所有宫人退下后雪翊跪在皇后面前像人世间其他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歪着脑袋轻声对皇后说:
“母后,你听到十八弟凯旋回来的号角声了么?”
皇后抬眼,凤眼狭长露出一丝笑意,眼尾上装点的胭脂红艳丽如花,朱唇微起,威严自生:
“雪翊,母后问你,你十八弟是嫡是长?”
雪翊有些吃惊皇后的问题,随即领会了皇后的意思。
他乖乖回答:
“都不是。”
皇后抬手抚起面前丰神俊逸已经有十六岁跪在她面前的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既然都不是那我儿还在忧虑什么?”
雪翊歪了身子靠在皇后怀里,闷声说:
“我武功不如十八弟,今后这胳膊都再拿不起刀枪,儿子是觉得如今这个太子的位置实在坐的有些无用。”
皇后搂紧雪翊,手指轻轻抚摸着雪翊的脸:
“还记得母后和你说过的话么?战争是手段,杀人是方法,为君之道是会用手段掌握方法,而不是他自己沦为方法的一种,你明白吗?”
雪翊咬着唇点点头,皇后将雪翊的身子搬正,让雪翊面对面的看着她自己。
皇后收起嘴角的笑容,眼中的锐利直逼进雪翊心底,一本正经的对雪翊说:
“最重要的是,你作为魏帝的儿子,你要坚信,你的父皇并不昏聩!”皇后这话说的极重惊的雪翊心头一震,慌忙跪在地上:
“儿臣不敢!”
他不害怕长安会抢走他的一切,他信长安护长安,就像是寻常百姓家任何一个兄长对幼弟的关爱,可……可……唉。
从中宫出来后魏帝身边的奉侍太监常米头过来传口谕要雪翊去外朝安宁殿商讨明天犒赏大军回朝的事宜。
他坐在车辇上由中宫向外朝前进,太子仪仗所到之处宫人或回避或趴身跪迎。从前他觉得习以为常的事在今天变得分外刺眼。
他此刻得到的敬畏全是由权势所带来,现在眼前臣服他的人臣服的并不是雪翊这个人而是“太子”这个身份,太子谁都可以做,没有谁在意的是雪翊,一定要非雪翊不可。
他已经做了十六年的太子。
随着车辇移动,他的视线里滑过一幕幕场景,宫殿林立富丽浩大,红墙金瓦下人影绰绰。
他又想起七夕月老祠的月桂树下,有一个少年抱紧他吻了他的唇,说他爱他,不因为他是太子,不因为他是他兄长。
君臣的差别,兄弟的身份,性别的阻碍,有违天道人伦的感情。
纵然是在日光下,他依旧觉得彻骨的冷。
安宁殿里魏帝挺直着身子坐在书案后仔细的看着奏报,尽管朝中有三省分理政务,可送上皇帝案头等待决策的朝奏仍有不少,摞起来足到魏帝半胸。
有常米头将雪翊引进安宁殿后便带着殿里所有的内侍退下,临走关上了大殿门,门外冲进殿中的阳光被拦腰截断隔在门外。
魏帝见雪翊进来才放下手中的朱笔,坐在书案后安静的看着雪翊,雪翊恭敬的跪下向魏帝行礼,却迟迟得不到魏帝让他起身的指示。
不敢抬头打量魏帝神色,只得低着头一直跪在地上,鬓角渐渐生出几分潮意。
“是不是觉得父皇对你太过苛责?”
许久雪翊听到魏帝走到他身前的脚步声,魏帝的声音打雪翊头顶传来,他眼底视线所及是魏帝明黄的衣摆。
雪翊往下伏了伏身子:
“儿臣不敢。”是不敢不是没有。
此时的雪翊还是有些年轻不论是心思还是手段都说不上太过成熟。
魏帝看着雪翊有些倔强的样子笑出声来:
“你十八弟是朕将来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
雪翊猛的抬头对上魏帝沉稳的脸表达出他的不解。
魏帝接着说:
“将来你继位那天便可拿十八立威。”
雪翊拿不准魏帝话里的意思也无法确定这是不是魏帝对他的试探不敢冒然接话。
“今后十八必定军功显赫扫平诸异,你继位时既为了解决后患也为镇军中诸将便要杀十八立威!”魏帝接下来的话冷静淡漠几乎冻住了雪翊的心,而魏帝深沉无波的眼睛让雪翊头一次生出对魏帝的恐惧。
雪翊脸上的面无表情有些变得难看,喉头滚动才有些艰难的说出:
“父皇,十八是您的儿子,也是儿臣的弟弟!”
魏帝眼神严厉:
“汉朝七国之乱的教训你忘了么?我朝建国始便有不分封蕃王闲置宗亲的祖训,因近年来外族犯我领土时常骚扰边关才会有十八领兵抗敌,他今后功高盖主你继位后他若心生不满纠结武将谋反这岂不是又是一祸?今日将此事告知你便是不想我们父子离心造成不必要的祸事。”
雪翊想到从前总是倚在他怀里叫他太子哥哥的孩子魏帝的话再也进不了耳朵半分。
许久,他问魏帝:
“为什么非要是十八弟?”
背对着他正要回到案间的魏帝身型一怔,然后一字一句道:
“因为他母是鲜卑公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一瞬间雪翊想笑出声,宫中诸人都以为莲妃受尽魏帝宠爱,却不知道莲妃连同鲜卑全族被魏帝利用的连渣都不剩。
有一年莲妃大病险些命丧,魏帝急红了眼赶走所有人抱着莲妃一坐就是一天,后来莲妃虽然活了下来却整个人形销骨立容貌毁了大半,可魏帝依旧对莲妃如同往常没有半分情减,他以为魏帝是真的爱。
如今,他才恍然,这就是帝王之爱,而这条他父亲走过的路也终将是他的归宿。
一个头缓缓磕在地上,雪翊从前总觉得他没有选择,此刻他才明白,他现在才是真正的没有选择。
今后也不会有!
这是他父亲的悲哀也是他自己的悲哀。
从大殿出来的一瞬间他回头看了眼他父亲书案前的身影,纵然环境怎么腐朽昏黄,他的父亲依旧高高在上由如一尊不动明王,不动则无伤。
或许,或许明王心中也有悲痛,只是没有人知晓罢了。
只是雪翊不知道在他走后魏帝松开强撑着才能抓紧的朱笔,再没雪翊面前的冷漠坚定,视线甚至不敢再看向之前东宫有人秘密递上的关于雪翊和长安七夕那晚在月老祠的奏报,瘫在龙椅上喃喃自语老泪纵横:
“虎毒还尚且不食亲子!不食亲子啊!”
回到东宫后常米头派人捧来了蟒纹银甲牵来了逐云马说是魏帝给长安的奖励,要明天太子在犒赏大军时一并赠了长安。
雪翊笑着命人收了东西。
第二天宣武门见到长安后轻轻戳着长安的脸颊笑着说:
“一晃眼,十八弟都这么大了。”
天空湛蓝,阳光温暖,号角声鼓声齐鸣,眼光尽处旌旗招展,十几万浴血归来的将士气势雄壮。
明明人很多,可他还是觉得满心的寂寞。
☆、第三章
杭州城外二十里的官道旁蒿草丛生,临近傍晚官道上来来往往的客商逐渐减少。
临安拎了酒葫芦摇摇晃晃的在官道上溜达,西边儿的火烧云显映在临安的脸上,让他蜡黄的面色染上了些红晕。
两年前魏帝驾崩,雪翊命魏帝身边的常公公宣旨命他进宫,他无疑有他一心担心雪翊悲痛难过只身进宫奔丧却被禁军摄制,当晚与他定王府有关的人或贬或杀,许多经历许多朝代不倒的世家被清除打压,他也被褫夺封号流放。
那一晚帝都大雨,他府中的百灵躁动不安。
流放后一路坎坷颠沛,过得生不如死,纵然是小衙役也可对他任意践踏,骄傲和尊严都随着曾经的“定王长安”死在了那晚下着大雨的皇宫里。
从此他叫临安,临长安只有一步,永远迈不过去的一步。
到达小城的时候他已经身染重病许久,一次昏迷后看管他的衙役以为他已经回天乏力,随意将他扔在街上回京复了命。
后来他被酒楼老板所救收留又遇到了放弃所有身家荣耀和雪翊递了辞呈孜然一身离开京都的神将军莫白,也是他从小的师傅。
他问师傅:
“你怎么来了这里?”
师傅擦拭剑的手没有停顿,目光坚韧:
“伯乐已死,现在的帝都已经没有我需要坚守的信仰,我来这里还你母亲一个愿望。”
“长安,一世长安”
名震宇内的神将军离开帝都来到一个边关小城做了教书的先生,雪翊怎会不知。神将军与以前的徒弟重逢,雪翊怎会不知。师傅要他回鲜卑草原,雪翊又怎会不知。
他母是鲜卑公主,他师是神将军,回到鲜卑后联合鲜卑王室他们两人带兵攻入关中谁人能挡?
所以赶在他们出发前派来五万大军围城,既能困死他们,又能震慑关外的鲜卑。
他只是不明白,当年为什么只是流放他而不杀了他,师傅又为什么可以孜然一身安全的离开帝都。
他更不明白,雪翊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从前他们是相互信任的兄弟,是相依相偎的爱人,雪翊明明知道他不会和他争夺任何东西,纵然是性命他也是肯给雪翊的,为什么如今雪翊竟逼他至此?
直到小城被围后,收留他的酒楼老板神态恭敬的交给他一封信后举家回京,他以为他早已经死透的心还是剧烈的疼痛起来。
“长安,一世难安。”
这笔迹只有那远在帝都身居皇位的雪翊才有。
雪翊不让他死,他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因他而死,他要他心生希望然后再告诉他那希望是他所给予,让他彻底绝望,这种折磨比死还痛苦。
雪翊要他知道,由雪翊亲手围起的城池他从来没有跳出。
朝廷五万大军切断小城商道,准进不准出,城中居民如困铁桶,一旦有人尝试出城便会被守在城外的军士击杀,毫不留情。
手无寸铁的百姓怎么与训练有素的五万兵马抗衡?
物价飞涨,商铺关门,百姓闭门不出,从前热闹的街道寂静无声,如同一座死城。
所有城中的百姓都不明白,怎么突然间发生这样困城的祸事,也不明白从前为保护他们在战场浴血奋战的将士怎么会转过头来将手中刀刃迎向普通的百姓。
天寒地冻物资却一日少过一日,直到最后的全部没有。
从前新年将近的喜气被城中百姓的恐慌绝望杀,戮冲刷的所剩无几。
暴动!被镇,压。突围!被击,杀。命贱如草芥。
最后城中百姓相互砍,伐,相互吞噬,所有人都红了眼,形如厉鬼,成群结队的游荡,杀,戮,进食。
城中弥漫的绝望凝固,让人无法呼吸。
只有街道巷间挂着的大红灯笼在大雪的映应下变得鲜艳惊人,那颜色,像极了血。
这些日子里,师傅从前惯穿的月牙白直裾再没有从前那鲜亮的颜色。
有很多时候师傅都是负手伫立在城门楼上,视线在朝廷驻扎在城外五万大军的营帐间徘徊。
目光里是可以看得见的沧桑和悲哀。
他知道,他是难过,一个国家最坚固的防御居然为了当权者的私欲忘记了自身使命,放弃了守护已久的责任。
他站在师傅身边也是如同行尸走肉。
大雪纷纷不歇,堆积在他的肩头,越堆越厚,他知道那压在肩头的雪的分量有多重,如同那一年他站在东宫雪翊的青宫外,看着青宫红纱旖旎,雪翊的太子妃被阿姆们安置进入青宫。
那时候压在他肩头的雪几乎压断他的脊梁。
城中百姓死伤殆尽,只剩他和他的师傅神将军莫白,他木着眼神看着从前热闹的边城变成一个空茫茫的死城,他收到了城外射进城内的信。
“罪臣长安之母大行皇帝太妃莲染殁。”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雪地中缓缓倒下的师傅挑着唇笑的肆意,白色的衣被鲜血染遍,胸前的伤口淌出滚烫的血。师傅从小同他母亲长大,是他母亲嫁给魏帝后主动投效魏帝的鲜卑人。
大雪不歇,风声不止,没有人知道这个国家的军魂在这样一场与大多数人无关的皇权争斗中为了坚守的愿望静静死去。旁边跪着他的徒弟,一守一夜,冻得几近将死。
当天晚上朝廷的军马悄无声息的离开小城,城门再无戒严。
只剩一座没有人的城,他这个没有心的人。
后来,他没有去鲜卑反而留在了紫云关,二十多年的枷锁在紫云关让他用“长安”的离世彻底的砸断,从此天地远大,有关“长安”这个人也会时间的流逝彻底的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临安从记忆中回过神,慢慢站定,望着远处天际红色的夕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