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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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无缘多机灵,转眼间就打了个回击球,说:“我才不说。”
花常乐没耐心玩情感游戏(或是猫鼠游戏),那没有意义,是假大空。他必须撕破这层皮,并直指要害:“我知道莫乔,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背后又是什么组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哟,你还想怎么严?”
岳无缘踱步到窗边,露出一种刻意为之的阴险笑容。阳光洋溢在他俊美的脸上,那黑发泛起金色的辉光,柔美光感生生拥抱了他的狡黠,在这个十分萧条的出租屋里,有种夺人心智的幽暗在生根发芽。
花常乐非常熟悉这个房间,然而现在他不熟悉房间里的岳无缘。
岳无缘变得陌生起来,他悠然自得地望向望着窗台右上角,那地方有残破的蛛网和一只尚在挣扎的长脚蚊。它是活的,却要死了,那是无力的挣扎,假以为还有生路罢了。
“那是一张大网,蜘蛛的大网,药贩子都是蜘蛛网上半死不活的虫子。”岳无缘说。
花常乐看向大门,门关得紧。岳无缘跳窗逃生的几率近乎为零。他问他:“那你是什么?你也是被网住的蚊子?”
“我是蜘蛛,”岳无缘说得底气十足,“我是隔壁爬过来的蜘蛛,来吃害虫的。”
“阿岳,你不要和我绕弯子。”花常乐知道这人要耍嘴皮子,鬼灵精。
岳无缘说:“我的假话都很直接,真话却很绕,如果你有心自然就明白我的心,我又不会读心术,不知道你知道多少。”
花常乐不和他绕,他也管不了,他是刑警,只需要抓捕罪犯并得到真相。岳无缘的心不需要被刑警知道,一个爱他的人才会想要知道。然而想要知道,也不是能够知道。“想”和“能”之间差了很多东西,就像“想爱”和“能爱”之间有很长一段距离。花常乐知道这个道理,却不想认,如果岳无缘真的涉黑,他就必须割舍对岳无缘的爱与痴欲。现在他必须得到一个真相,没有商量的余地。
“阿岳,你需要禁药真的是因为性功能障碍吗?”
“如果不是呢?”
岳无缘盯着花常乐,像是被逼到墙角的极端分子盯着目光炯炯的野猫。他诙谐地眨了眨眼睛,离开溢满阳光的窗台回到小居室中心,自然而然地坐在他最喜欢的软豆袋上。
花常乐被岳无缘这幅懒散肆意的模样给刺激到了,他感觉自己被玩了,还被玩得团团转。他跟着走过去,拽起岳无缘的衣领,经过两次漫长的深呼吸才压着怒气。不能生气,于是他松开手,掏出手机,打开录音,摆明要搞个鱼死网破的结局。
录音软件的UI是转动的黑色圆盘,像是钓竿的鱼线轮为一只凶残大鱼而转动不停,放线,又收。岳无缘和莫乔的对话在房间回响,两位听众一字没说,以至于手机上像是装了扩音器,有损耗和杂音的对话录音犹如强酸和铁锈,蚀在他们两人越发分裂的感情缝隙。这种状态是实打实的暴风雨前的平静,凝固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录音播放完毕。
花常乐问:“你又不缺钱,你又没有对象,性功能障碍也没有大碍吧,那你为什么需要发情剂。不是另有所图吗?能不是吗!”他的重音踩在那个“能”字上,隐约地,愤怒地,像是要把对面狡辩的家伙踩成骨折似的。
然而岳无缘只是回了他一句,轻飘飘的,“能。”
“哦,那你说。”花常乐把他盯得死紧。
岳无缘没说。他沉默,他故弄玄虚。
此刻,角落里正好有只蜘蛛前来捕食那只长脚蚊。蜘蛛吞噬了虫子轻量级的身体和触须般的足肢,只留下半截丧失神经反射的轻薄之翅。虫翅如半透明的花瓣飘落在地——那就是动物的尸体变成了植物的生殖'器。现实与想象的叙述存在相通之处,当下的只言片语都是残缺的、堕落的、邪恶的——令人反感。就像花常乐打量岳无缘的眼神那样,他反感,他喜欢上一个伪君子。
意外的是,有萧索的穿堂风默然途经,给蚊子的翅膀增添挣扎的寂寞本色,那使得丑恶中生出了美——轻柔又凄凉的哀之美。像是什么,渴望抓住某个依托。就像岳无缘回馈花常乐的眼神,他拿捏着对方的恻隐之心,企图借助触不可及的阳光照亮自己。
“我是良民,不是坏人。”岳无缘声音洪亮,说得倒是很有底气。
花常乐真不想再和魔鬼绕弯子,他横眉冷对,质问道:“那莫乔呢?”
岳无缘不为所动,镇定地说:“她不是良民,这和我没关系,你的证据不能证明我是罪犯,只要我没给人卖过禁药,我就是清白的。我可以不道德,但不会犯罪。”
“呵,你还能是卧底?”
“为什么不可能呢?”岳无缘笑容转晴。
“你是?”花常乐紧绷的神经软了下来,像是窒息状态的人吸到了活命的空气。
——竟然是这样吗?这就,柳暗花明了?
“是啊,当初房东姐姐告诉我卖药地方的时候,我就想打入内部玩玩,类似民间暗访,我又不卖禁药,我就是玩。可惜那个莫乔第一次就坑我,搞得我信息素紊乱症发作,她把我逼急了。不过她也不算坏人,就是个卖药的傀儡,直到我深入内部才发现那些令人作呕的事实。”
“啊,什么事实?”
“你信吗?拐卖人口,禁药销售,还有惨无人道的……”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如雷轰炸,突如其来,打破了他俩的谈话。
花常乐下意识朝窗外望去,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远处,黑雾从楼房的狭缝之间生出,张狂蔓延。
岳无缘也凑过来看,边望边说:“那里发生火灾了?”
“我不知道。”花常乐说完便拉着岳无缘出去。
“你干嘛?”岳无缘挣扎起来。
花常乐说:“我们去警局,录口供,你就知道玩,千万别把自己玩进去。”
岳无缘问他:“阿花,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花常乐说:“如果犯罪是一种闲事,那我工作、生活,就是为了多管闲事。”
岳无缘跟着花常乐下楼,踩得摇摇欲坠的外挂楼梯嘎吱作响。这金属楼梯老化了,被锈迹、灰尘、不知来源的污染物弄得一塌糊涂。人来人往,岁月流长,这些构件本该进入回收站,却还在灰色地带野蛮生长。
岳无缘后脚离开台阶,又开始话痨:“诶,对了,我知道禁药制作的老巢在哪儿,义务线人能拿奖金吗?”
花常乐转头望他,甚至想要敲他脑袋:“你这人,都义务了还想着什么钱?”
岳无缘点头,说:“也对,我要是想着钱也不会跟你过了。”
“行了行了,别嘴贫了。”花常乐站在马路边上,等着去警局的车。
倒是岳无缘,又找茬,没完没了,他炫耀道:“阿花,你知道拉拢莫乔搞到内部代理人的身份有多不容易吗?我知道他们的老巢了,还知道了那些药是怎么来的……”
在岳无缘喋喋不休的时候,花常乐已经拦了一个出租车。他把岳无缘塞进车,自己也上了车。
出租车前往警局,岳无缘也不在外人面前张扬跋扈。而花常乐对着反光的玻璃窗,他对着自己模糊的倒影,松了口气——还好,岳无缘不是罪犯。
窗外风景似水,川流不息,在朦胧的云雾间有块突兀的黑影,那边似乎真的发生了火灾。不过火灾不是刑警的事情,消防员会过去。司机开车到前面的转盘,绕了四分之三的圆环,终于避开了那片黑黢黢的天空。
花常乐还是心有余悸,他右眼皮在跳,老跳。本来他是不迷信的,但是有时候人不得不信些玄学来解释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他总担心有一天岳无缘的性子会作死。这次是个闹剧,那么会不会还有下次,下下次,只要他还喜欢岳无缘,就不得不担心岳无缘的危险个性。他真的担心有一天他的假想会变成现实,这种焦虑直到他们下车都没能消停。
按照规定,花常乐是不能参与给家属录口供的,再说,现在他甚至不是在职刑警。谷子书把他们安置在等候室,岳无缘则被叫去录口供,本来这次是个实习的小警察在录口供,问话问到一半发现情况比想象的特殊,最后硬是把忙着案子的方正乂给招来了。花常乐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他就在等候室喝茶,这茶正喝到一半,方队长就破门而入,大声嚷嚷:“你行啊,小花同志,这个案子很严重啊!”
花常乐只是上报了岳无缘和录音,还不知道别的内情。那个爆炸打断了他的问话,他只听岳无缘说过有关犯罪组织的片面信息。但是方正乂他们不一样。岳无缘在口供里条理清晰地叙述了他潜入内部的所见所闻,这些信息本就十分骇人,而方正乂他们有经验,见过相关的案子,把信息一联系,便勾勒出更为恐怖的黑幕隐情。
方正乂说:“还记得上次吴故的案子吗?我们不是查到禁药了吗?还有那个破产的药物公司。”
“记得。”花常乐暗道,这怕是有了意外线索。
方正乂想到真相,连连骂了三句粗口,靠着脏话疏解情绪,他才缓缓说道:“那些药物的生产信息是商业机密,还是犯罪机密,那些研究员丧尽天良,竟然从活人身上提取信息素制药。”
花常乐意识到了:“难怪莫乔说如果她逃跑就会被做成‘原材料’,这个……丧心病狂啊。”
“可不是吗?所以这个案子很严重啊!”方正乂激动完了,又说:“对了,你准备一下复职吧。”
“啊?”花常乐还没反应过来。
方正乂说:“这个事情算你参与了,是你查到的线索,举报者又是你的亲属,我觉得你算有功,将功补过,上次的时候挨了处分就算了,明天过来上班吧,组织需要你。”
花常乐激动得一下子站起来,差点把手上的茶弄洒。
方正乂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开个讨论会,尽快把这群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第二十七章 黑幕(三)
花常乐的内心喜忧参半,喜是因为意外复职,忧是因为犯罪分子。就像他对岳无缘坦白的,罪犯永远不可能灭绝,但是刑警这活儿倒是能干到死的那天。这是一种执念,属于正义与不屈。
思量完毕,他问方正乂:“你们从岳无缘那里知道了什么消息。”
方正乂坐在等候室的沙发上,拿起边上的一次性塑料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才开始陈述:“我跟你说给吧,那个叫做梦工厂的药物公司虽然破产了,但技术还是机密。从岳无缘的口供里,我们得到了更多信息,那些掌握机密技术的研究员还在研发产品,只是销售渠道由明转暗。失去法律的监管,这群疯子无法无天,研究团队由一个叫做狄子扬的药物研究员带头组织,他们对原本的药物配方进行了改进,通过提取活人的信息素,来使药物活性大幅提升。虽然alpha,beta和omega都能分泌信息素,但是alpha和omega信息素更加强效,也是如此,他们通过绑架和人口贩卖来做人体实验,被害者多是alpha和omega。”
花常乐说:“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懂。”
信息素不像血和人体器官,不是动个手术就能取出来卖的。
方正乂瞥了他一眼,问:“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念书的时候生物没学好,你知道牛奶是怎么来的吗?”
花常乐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挤出来的。”
方正乂有种无话可说的尴尬感,气得连连骂了三句脏话。花常乐知道队长的个性,那就是个暴脾气,他也虚心受教,顿感十足地吸收脏话粗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方正乂说:“任何生物都不是随时随地就能泌乳的,奶牛也是。我们管奶牛叫奶牛,不是因为它天生就能产奶,而是通过培育塞选之后,这些母牛的产奶量大。和人一样,任何生物的泌乳状态都发生在生育阶段。牛奶的生产流程就是让奶牛受孕,生育,然后挤牛奶。”
花常乐似懂非懂地点头。
方正乂继续说:“那些犯罪分子生产激素药物的手段与牛奶的生产过程相似,你可以把腺体与乳腺类比,把信息素和牛奶类比,他们使用激素刺激实验的人体,直接注入有机溶剂萃取腺体内的信息素,再利用生物动力泵把溶液抽出。”
花常乐瞪大眼睛,脸色煞白。这有点骇人了。
方正乂说:“如果你不能想象这个装置,你可以想象一下很早以前活熊取胆的流程,曾经是熊,现在是人。”
花常乐低头,举手发言:“对不起,我有点想吐,太残忍了。”
方正乂盯着他说:“岳无缘说,这些情报是莫乔说的,他只是听说的。我们不能排除其中有恐吓和危言耸听的成分,但是如果这是真的——操,还真有可能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