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熟之花-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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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他似乎刚刚被陈姨照顾着喂过了,一只手攥成小小的拳头,一只手伸着两根手指含着,樱桃般的润泽的嘴唇噘着,一脸满足的样子。
高天辰宠溺地用手轻轻勾了勾儿子红润的小脸蛋,高璘很安静,鼻翼轻轻翕合着,呼出的暖暖鼻息喷在他的手上,触动着高天辰内心的柔软。
帮儿子整理好被子,高天辰起身离开,朝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那一间是高天辰特意为牧锦准备的,里面有着牧锦需要的所有医疗设配,整个房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ICU病房。
牧锦卧在宽敞柔软的病床上,小巧清秀的面容被盖在脸上的氧气罩遮了大半,眼眸紧阖,似是入眠。
时间一晃,从高璘平安生下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牧锦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却丝毫没有要苏醒的迹象,身体各项机能也很迟缓无力。
他需要借助各种精细的医用机器维持着生命的运动,虽然牧锦没有意识,但高天辰却是实在不忍他独自孤寂地躺在冰凉的医院,便花了不少精力在家里布置了一间病房,将牧锦接了回家。
只靠着输进身体内的各种营养液,牧锦不可避免地又瘦了一圈,脸色惨败如白纸,映着长而卷翘的睫毛如浓墨染过,漆黑如翅。
高天辰坐在他的床边,视线里只有牧锦一人,眸中满是温柔与缱绻。
牧锦满是青紫针孔的手背上插着输液管,高天辰甚至不敢轻轻地握一下。
“小锦,你知道么,陈姨告诉我,今天吃饭时发现,璘儿已经可以握住勺子了,他长得很可爱,也很像你,”高天辰慢慢地说着,似乎床上的牧锦可以听见一般的絮絮叨叨着些日常琐事。
“我知道你爱他,却连一眼都没有看过他,”他不肯移开自己的目光,“难道你不想陪着他长大么,你怎么忍心错过他慢慢成长的点点滴滴呢?”
“醒过来吧…”起身在沉睡的人额头怜惜地轻落下一个吻,压好厚重洁白的被角,高天辰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却没注意到,身后没有任何反应的人偶般的牧锦,垂在身侧的手,一根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只有及其微小的一个幅度。
第28章
高天辰每天早晨去上班之前,都有个习惯,便是去牧锦病房中看看再出门。
就如同平淡温馨的普通家庭一样,丈夫早起去工作打拼,临走前悄悄给尚在熟睡的爱人一个轻柔地吻。
今天他照例推开病房的门,却发现牧锦原本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似乎移动了一点位置,一只手甚至还微微地捏起,手指轻蜷。
他有些惊讶,呆若木鸡地在原地愣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只觉心脏快要跳出了胸膛,慌忙地奔到牧锦的病床前,略带急切地呼唤着床上的人。
“小锦!你醒了么?”
牧锦只觉自己在一片弥漫大雾中四处游荡,周围什么都没有,没有声音,没有光,充满未知的恐惧。
他想不起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感到绝望与疲惫,脑中一片混沌,全身泛着被拆散般的疼,心力交瘁。
不想再去与现实撕扯挣扎,牧锦想着干脆缴械投降,远处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渺远得不似真实。
有谁在叫他,很急切地模样,仿若牵挂。
费力地扯开沉重如灌了铅般的眼皮,强烈的光线让长久习惯黑暗的他眼眶刺痛如灼烧。
意识还有些朦胧,视线也不是很清楚,牧锦盯着头顶看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慢慢有了焦距,但再看到身边的人时,身体便僵了。
“我…不在医院么?”他颤动了好一会儿开裂的嘴唇,才从干哑的喉咙中发出了几个声调,勉强拼成了一句话,声音嘶哑如砂砾。
高天辰俯身拢了拢牧锦散乱在额际的细碎发丝,话语温柔地说道:“醒了就好,我把你从医院接回了,你现在在我们的家。”
牧锦盯着高天辰满含柔情地样子,不甚清醒的眸中染上一丝惶恐和不安,似乎对他的态度有些不解与害怕。
“天辰…咳咳…我留给你的东西,你签了么?”
他刚刚醒过来,气息尚轻,头脑也不甚灵光,之前好多的事都如一团乱麻堵在混沌的脑中,不寻其踪,却牢牢地记着唯一的一件。
他留了一份离婚协议书给高天辰,按照之前他和父亲的约定,生下孩子后,他们便从此陌路,没有任何关系了。
高天辰怎么都想不到,牧锦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和他离婚,一时被他的话堵得愣在原地。
是啊,他曾经是答应过牧老爷,生下Alpha孩子后,两人这段荒唐无果的婚姻关系,便结束了。
他自己心中有些无法放下也忘不掉的东西,所以便残忍地将牧锦锁在门外,无论对方作何牺牲与努力,终将无望地付之东流,得不到他的回应。
不是没有想过放下,却一次一次地施与对方伤害和痛苦,从没给予过牧锦哪怕一点点的信任,肆意地践踏着牧锦无偿的爱。
这段感情,开始的荒唐乌龙,过程举步维艰,就连结局,也是惨淡收场。
不想再让他胡思乱想,高天辰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逃避牧锦清澈真切的盯着自己的眼神。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公司了。”
耳边是门轻轻关上的声音,牧锦阖上沉重的眼眸,大脑阵阵闷痛,自己快要被疲惫和无力湮没。
看高天辰刚刚思绪游离默不作声的样子,牧锦便知道他应该是没有签。
原因他只有猜,许是怕伤了自己的心吧,毕竟他的Alpha,从来都是一个温柔的人。
牧锦从有意识后,又在床上躺着修养了大半个月,身体才慢慢地有些起色,脸色虽不如正常人般红润,却也不复之前那样惨败如白纸了。
他的身体各项机能恢复的也很不错,神志也基本清醒了,信息素指标由低谷逐渐升高到正常水平。
高天辰尽量推掉公司一些不必要地应酬和会议,很多时候都在家中照顾渐渐好转的牧锦。
晴天的午后,天空澄碧,一丝云的浮絮也不曾有,和风送暖,和煦的阳光如水般倾泻大地,印得碧绿的草地染上熠熠润红的艳色。
窄细的轮子轻轻碾过平整的石板路,牧锦睡了太久,刘海长得有些长了,微微遮掩着双眸,一阵清风轻轻吹过,撩起细碎的浅棕。
幼小的高璘安静地坐在生父的膝盖上,肉嘟嘟的小脸滑滑的,明亮有神的大眼睛泛着水光,短短的手臂如藕般白嫩,一只小手轻轻地攥着牧锦的尾指。
牧锦之前很怕高璘跟自己不亲,毕竟从他出生后两个月的时光里,他作为生父都没有存在的痕迹,第一次抱他的时候更是忐忑至极,怕对于他来说陌生的自己惊到他,也怕自己不懂,抱的时候弄疼他。
不料这小小的一坨团子,居然主动扒上牧锦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嗒地亲上湿湿的一口,惊喜得牧锦红了眼眶,几乎落下泪来,情绪决堤泛滥,控制不住地捧起他的小脸,狠狠地亲了好几口,小心地搂在怀里仿若绝世珍宝。
高璘黑漆漆地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人,这个人虽然很面生,但是身上散发的信息素却是那么的温柔熟悉,让年纪尚小不谙世事的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
高天辰看今天天气好,推着牧锦出来透透气,他精神不佳走不了太久的路,高天辰干脆抱他上了轮椅,还将一直黏着他不肯松手的小团子放在他身边。
他们独处的时候,话总是很少,以前是高天辰听牧锦说,自己沉默不语,现在却基本是高天辰出声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只换来牧锦的微微摇头或点头。
“天辰,你说,”牧锦一边轻轻勾了勾高璘嫩滑的脸蛋,轻启双唇,声音有些沙哑,“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高天辰听他发问,视线落到牧锦身上,眼睛里神色复杂,掩饰似地低垂下眸子,不答。
这个问题,从牧锦醒来他就开始逃避,面对着对方如此直白地问话,却是再也躲不下去了。
第29章
这个问题着实有些尖锐棘手,牧锦心思细腻敏感,高天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经历了这么多,自己早已放不开对方了。
“小锦,别想太多,你是我唯一的伴侣。”停下推动的轮椅,他微微俯身,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轻轻撩起对方一缕被风吹乱的碎发。
轮椅上的人面色平静,不着痕迹地偏过头,避开了高天辰的手指。
“因为我是孩子的生父么?还是因为那合法的结婚证?”
牧锦语气平静得有些莫名渗人,如一滩死水般,毫无波澜。
这样的牧锦他从未见过,仿若陌生人般,高天辰有些急了,觉得对方似乎并不相信自己,有些急促地反驳道:“不是的,因为我…”
“你是不是要说你爱我?”牧锦淡淡地抢过他的话,语气是褪去了昔日温柔染上的凉意。
高天辰没有接过他的话,只是有些用力地俯身将牧锦扯到自己怀中,对方瘦弱如骨的微凉身躯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与之相融,去疼他,惜他。
“如何我说是的,你…会信么?”
牧锦被他搂得微微喘不过气来,却并没有推开他,微微垂下头,细碎的发丝遮住了眼眸的神色。
“没事的,天辰。”他嘴角扯出一丝苍白的微笑,挂在毫无血色的面容上,“你不用因为怕我难受,说这些好听的来骗我。”
“我彻夜难眠地想了很多日子,才狠下心了做的这份决定。”
牧锦的声音微弱,吐出的话语却如锋利的尖刀一般,割得高天辰的心隐隐作痛。
“不!这不是骗你的,我是真的…对你动心了。”
听到这话,牧锦身体微微一僵,有些惊讶,棕如琥珀般的眼眸怔怔地盯着高天辰,如一潭清澈的泉水。
“那…小泽呢?你还喜欢他么?” 牧锦声音很小,话语温柔,但高天辰还是察觉到他语气中的颤抖。
他知道牧锦在怕,怕下一秒他即将给出的答案,而他自己都在听到那人名字时心中蓦然一痛,压抑又复杂,那个人,在自己的心里扎根太深,即使现在想要连根拔去,也会痛得蚀骨烧心。
牧锦就这样安静地等着身后人的答案,整个人都僵硬着,随着沉默,心里的惶恐与不安渐渐加剧,吞噬着那一丁点的希望。
意识到对方并不会给他答案了,牧锦有些自嘲,自己是哪来的勇气敢拿弟弟来比较?只不过是给他生了个孩子,就开始得意忘形了么?
“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当我没问吧,你们真的很般配,连我这个默默羡慕的丑陋情敌都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轻叹一口气,叹尽心中遗存的期望和侥幸,牧锦早已有了决定,就算小泽不在了,自己也不该这样狠心地束缚着他。
他轻轻挣开高天辰的怀抱,仿佛无知觉一般地说着,声音轻似呢喃。
“抱歉啊,害你失去了挚爱,和不爱的人生活了这么久,还要无辜地承受我的一厢情愿。”
“把协议签了吧,你就自由了。”
当夜,日光尽落,阴翳遮蔽着世间的一切,别墅内的灯几尽关灭,只留书房一点余光,分外显眼。
宽大的办公桌上什么也没有,只摆上一杯未动的香槟酒,淡金色的酒液缠绕着杯中如剔透水晶般的冰块。
高天辰拉开抽屉,里面的东西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屉底。
轻轻抽出来,明明只是几张薄薄的纸页,他却感觉有千斤重。
一点点地翻着,动作缓慢地好似锈掉的机器,签名处那熟悉的字体,还有那处空白的地方,真是刺眼啊。
无声地叹口气,牧锦从来都是一个固执到过分的人,从前执着于他的爱,如今却执着于他的放手。
从前不懂珍惜,肆意践踏着对方的付出和深情,把对方割得遍体鳞伤,是怎样混蛋的自己,才能将对方如斯深情消磨殆尽,只求解脱。
眉头紧紧地蹙着,脑中混沌一片,强烈地胸闷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活该吧?自食其果?他当初不懂得珍惜,只会一味地逃避,以为只要逃避事情便不会发生了,将心中挂念的人伤害得体无完肤。
待最后一滴香槟落入苦涩的喉中,他颤抖着手,拿起了笔,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30章
当夜,日光尽落,阴翳遮蔽着世间的一切,别墅内的灯几尽关灭,只留书房一点余光,分外显眼。
宽大的办公桌上什么也没有,只摆上一杯未动的香槟酒,淡金色的酒液缠绕着杯中如剔透水晶般的冰块。
高天辰拉开抽屉,里面的东西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屉底。
轻轻抽出来,明明只是几张薄薄的纸页,他却感觉有千斤重。
一点点地翻着,动作缓慢地好似锈掉的机器,签名处那熟悉的字体,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