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事故-蓝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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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的后续由容六替他出面处理,因为他这条压不住地头蛇的过江龙,只能粽子一样地躺在医院里。
肇事司机被拘之后一副无辜茫然的样子说是喝了酒,无意导致的后果,但装傻显然消不了事。这事是谁的私怨,谁出的主意,谁牵的线,谁找的人,谁下的命令,容六挨个清点了一遍,一个也没放过。
肖腾自己都有点意外,他知道容六对他不一般,但终究觉得是小打小闹,年轻人的玩心居多。
而容六这回比他自己动手报复还来得狠。加倍奉还,杀鸡儆猴,闹得满城风雨。
也等于宣告天下他对肖腾的态度,容家的立场。
这样就有点
太正经,太大动静了。
更令肖腾有些微尴尬的是,容家对此并没有任何不满或者不同的声音,也完全不认为容六是小题大做。
甚至于容老先生和容夫人还亲自来医院看他,热切地表达了十二万分的关怀,和照顾不周的歉意,以及希望他不要因为他们疏忽导致的这事件而影响了与容六的友情。
即使麻木如肖腾,也难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毕竟这是他自己结下的仇人,然而还顺带给容家惹了麻烦,差点令容六也身处危险之中。
容家根本没必要这么客气,不仅替他擦屁股,更反过来讨好他。说到底还是为了容六。
看来他们对容六的宠溺已经无法无天,只要容六愿意,怎么都行,只要容六喜欢,什么都好。容六大可以做一个有强大后台的熊孩子。
熊孩子容六这么一闹,虽然有些人愈发恨他入骨,但他的路由此变得十分之宽广了。
这算是因祸得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肖腾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发呆。空气里是青草和花叶的芬芳,两只麻雀在他头顶的树枝上叽叽喳喳,而后拉下一坨鸟粪。
“……”
这回的假期变得简直太长了,容六死活不肯他让在这时候工作,医生也的确有这方面的严厉嘱咐。
作为病人,还不在自己地盘上,他的威严和反抗能力都大打折扣。
今天早上他冲着医生喷火,大发雷霆的时候,对方居然能临危不惧,大义凛然。毕竟后面有容六撑腰啊。
而容六对此,总是义正言辞地说:“亲爱的,我是为你好。工作什么的不必急于一时啊。你伤到头了,如果不好好休养,以后怎么办?你不会想年纪轻轻就留下后遗症,脑袋不好使了吧?”
会不会导致以后脑袋不好使,肖腾是不知道,但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快懒散成一堆废材,再这样下去就要老年痴呆了。
正百无聊赖,昏昏欲睡,蓦然眼前一黑,一双手捂住他的眼睛。
“……”
“猜猜我是谁。”
肖腾冷冷道:“你是白痴吗?!”
别的先不论,敢这么对他的,世界上能找出第二个来吗?
容六松了手,笑眯眯地,在他身边坐下,伸手体贴地给他扇风:“出来很久了吧,热不热?”
肖腾觉得自己头上快长出草来了:“我不想晒太阳了,回去吧。”
容六推着轮椅,一路在石板道上慢慢前行。肖腾其实可以凭自己力量试着站起来,但容六百般劝阻。容六看来是很喜欢这样推着他满地走的日子,令他有种自己行将就木的感觉。
容六说:“我时常想着,以后老了,你走不动了,我就可以这样推着你……”
“……”
说到他老得需要轮椅的话题,能别用这么轻快的语气吗?
肖腾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比你先坐轮椅?!”
容六挺开心的:“那你来推我也可以呀!”
“……”这并不是重点好吧。
容六还沉浸在对
未来的憧憬里:“以后万一我先坐轮椅了,那你可以推着我,去看看夕阳什么的……”
肖腾说:“然后下坡的时候我就松开手吗?”
“哈哈哈哈……”
回到病房,肖腾回病床上靠坐着,开始看他的杂志,容六在旁边十分贤惠地削着苹果,剥着葡萄。
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到他嘴边:“来~”
肖腾怒发冲冠:“我自己有手!”
他又不是高位截瘫!
容六以一种投喂猛虎的姿势赶紧缩手,笑道:“哎,平时都没有机会,难得让我喂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嘛。”
“不需要。”他就是真的手断了,也会坚持自己吃的。
容六叹气道:“都这样了,还是一点都不柔弱啊……”
肖腾说:“你喜欢我变成弱者?”
容六一愣,笑道:“这也倒不是。”
又想了一想,他说:“我只是喜欢那种,成为可以帮你独挡一面,可以庇护你的强者的感觉吧。”
“……”
容六笑道:“你不是也只喜欢强者吗?”
肖腾说:“当然。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弱者又有何资格与我对话。”
容六突然问:“那如果是,曾经的强者,有朝一日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因素,变成弱者呢?”
肖腾不以为意地翻着杂志:“那他也只能被淘汰了。”
容六笑了笑,低头再剥开一颗并无人吃的葡萄。
在医院里养了这阵子,肖腾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一方面他觉得这种退休一般的生活简直可怕,堕落,腐蚀,另一方面,他又隐隐觉察到自己差一点被腐蚀了。
惰性真的很恐怖!
安逸日子会消磨人的斗志和气场的!
因为不仅是那个有容六撑腰的主治医生,连那几个小护士也变得不怕他了,还时常聚起来对他评头论足,脸颊绯红地窃窃私语。
这样下去的结果他不敢想,所以一从医生那里强行要到出院许可,肖腾就抓紧时间逃一样地离院了。
离开T城一月有余,这日肖腾终于得以归家。
而后,他生平第一次,在踏进家门的时候得到热烈的欢迎。
四个儿女居然都在家,连肖璞都没出去鬼混。不仅如此,他们还联手管家佣人,提前把家里布置了一遍,做出十分花里胡哨的wele home布景来。进门就先是砰砰砰地被彩炮喷了一脸纸条,倒把肖腾吓了一跳。
这搞得像过节一样,肖腾不知所措了那么几秒,随即就镇定了,他并不确定这热情的迎接是全冲着容六的,还是也有对他的部分,也就不自作多情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晚饭,还破例在餐桌上开了瓶酒。在肖腾强调未成年人严禁酒精的时候气氛有了略微的凝滞,不过整体而言还是很欢快。
他的腰背隐隐作痛,但这不影响笔挺他的坐姿和站姿。
吃过饭,肖腾上楼进了自己久违的书房。在这里他能找到那种踏实的安全感,工作和充电令他觉得自己重返人间了一般。
看了会儿书,突然听见敞开的房门被轻扣的声响。
肖腾转过头,看见自己已长为少年的儿子站在门口。
肖隐说:“爸。”
“什么事?”
“您在那边,出意外了是吗?”
“……”肖腾放下书, “容六告诉你的?!”
“不,我猜的。”
肖腾又拿起书,道:“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跟她们说。”
少年说:“太危险了,您这样四处树敌。没必要做得这么绝的,您把其他人都逼到无路可走,他们迟早要反过来咬您一口的。”
肖腾沉下脸,每逢和儿子对话,他都有种恨铁不成钢,外加话不投机的怒气:“有什么奇怪,强者自然有自己的敌人!你想往上爬吗?这就是代价!”
“我并不觉得我们肖家需要多强,多高。”
肖腾冷笑了一下。
少年说:“我只想您至少平安。”
“……”
肖腾过了半晌,吐出一句:“没出息。”
少年对于这样的斥责习以为常,只笑笑,说:“妹妹们也是这样想的。晚安了,您也早点休息。”
“……”
肖腾回家的这第一晚,竟然失眠了。
躺在床上,他想了很多东西。
也许是他曾不以为意,也许是他还自以为是。
有些事和有些人,他可能不是那么了解,也不是那么正确。
“亲爱的,你在发呆?!”
肖腾回过神来:“……”
容六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天了喽!你居然在发呆!”
“……”
肖腾沉下
脸来,正襟危坐。这一定是那段该死的养猪一般的生活留下的后遗症。
“你发呆的时候好可爱哦。”
肖腾说:“闭嘴。”
过了一阵,肖腾突然道:“我太狠了吗?”
容六看看他,而后笑道:“是的。”
“……”
肖腾又道:“狠难道不好吗?你看看那些人,背后那么骂我,那么恨我,还不是一样要跪着爬着来求我跟他们做生意?我不狠,趴在地上的就是我了!你不对别人狠,别人就会对你狠,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什么竞争不是你有我无,你死我活?不把他们踩在脚下,如何让他们臣服于你,靠感化吗?!”
容六笑道:“不要激动嘛。这道理倒也没错的。只不过强极则辱,至刚易折嘛。有时候软一点,退一点,是有好处的。”
“能有什么好处?”肖腾冷冷地,“难道是会变得讨人喜欢吗?”
“不不不,我不认为你需要为讨人喜欢而改变自己,”容六笑道,“只不过,这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事,是要一群人配合才能做得好。你需要多一点的盟友,不止是靠利益结盟的那一种。利益关系有时候是很脆弱的……”
肖腾打断他:“利益关系才是最稳固的!”
“利益当然是很重要的,只是,怎么说呢,就像你得发薪水,员工才会为你做事。但如果想有更进一阶的成功,就需要他们有更多的理由情愿只为你卖命,这光靠发奖金可是不够的啊。”
肖腾烦躁道:“不说这个了。”
容六又笑道:“不过亲爱的,不管你什么样,我都是一样欣赏你哒。”
“……”
容六拿走他眼前的杯子:“水冷啦,我帮你泡新茶。想喝什么?”
肖腾近来有些暴躁,因为他也的确觉得自己现在遇到瓶颈了。他那种坦克一般碾压式的策略,在推进到了一定地步之后,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奏效。
他当然始终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但他不由自主地,有了些轻微的动摇。
他会想找容六商谈一下,虽然他肯定是完全不打算接受容六的任何意见。
但这哪怕是倾诉,或者说发泄都好。他需要容六。
总得有一个人承受他的炮火吧。
想来也真是神奇。
在不还是太久之前,他看到容六就跟看到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恨不得仰天长啸,深感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啊,要跟这家伙纠缠不清。
而如今,他几乎有点庆幸于跟容六的相识了。
他想,也许是因为,他没有遇到过比容六更适于留在身边的人。
茶叶的清香熨平了他五腹六脏的躁火,肖腾看着青年的背影,突然说:“其实我很欣赏你。”
容六正在倒茶,闻言转过头来望着他,笑道:“哦?因为我长得帅吗?”
“……”肖腾一时无语,半天才说,“因为你很有本事。”
青年安静了一下,笑眼弯弯道:“这我知道。”
“嗯。”
“我要是
没本事,你就不会理我了。”
肖腾看了他一眼。青年笑微微的,那表情,像是玩笑,又像认真,有那么点不经意,但又似若有所指。
肖腾道:“你想多了。”
“说来,亲爱的,”一份邀请函放在他面前,“我给你弄到这个东西。”
肖腾看了一眼,肩头一震。
的确有很多凭他自己难以挤得进去的圈子,容六不仅有办法,还知道他需要什么。
容六笑道:“亲爱的,我这么好,你是不是舍不得离开我?”
“……”
容六愿意这样为他所用的话,他像掌握了一个取之不竭的宝库。他膨胀的野心就如烈火烹油一般。
但,真的取之不竭吗?
他竟然有了一丝迟疑和犹豫。
这天肖腾陪个长辈喝茶下棋,胡乱下了一阵,很快就被吃得七零八落。
对方说:“你的棋艺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肖腾无言以对:“……”
他本来这方面就没什么钻研的闲情,纯属附庸风雅,配合一下需要配合的人。
张老又叫他:“肖腾。”
“是。”
张老辈分很高,对于比他有资历的人,他还是恭敬的。
“你是否考虑续弦呢。”
肖腾愣了一愣。
“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好些年了吧。家里还是需要有个女主人的。”
“……”说出这种话,就表示对方是有人选的。
果然张老接着说:“我有个小外甥女,各方面都很不错的,你有兴趣的话,不妨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