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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蠹-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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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人忙嘘声,食指比在嘴唇上,他们又观望了一番,见那三人都不在,这才偷偷又打又笑起来。还有人对我挤眼睛,想和我达成龌龊的共识,他们都以为我和齐金明有利益冲突,因此不合。

我一下无比厌恶他们。平时一个个点头哈腰,一口一个齐爷,还故意输钱给齐金明捧他开心,可背着人的时候,说话指不定多难听。想到流过这些人身体的水又流过我的身体,我感到恶心,“哗”一下从水里起身,走到岸上披了衣服,不再参与话题。

不乏有笑者问我:“少爷!您不泡啦?一起说会儿话呀。”

我冷着脸说:“免了,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诸人纷纷咋舌,看着我离去,有几个本来努力做鬼脸,目的是压住笑意,但在我走出去一段路后,他们最终还是破功了,在水里笑成一团。

据说从那以后我多了个「夺命书生」的外号,原因是说话比较傻|逼,容易把人笑死。

乡村的夜晚是很寂寞的,没有娱乐,所以那些人都呆在屋后河边烧烤,载歌载舞,聊以慰藉。而我一人留守屋内,缩在被窝里看书,现在我明白为什么古代书生都幻想红袖夜添香了,就算没有颜如玉,哪怕有个小书童聊聊天、泄泄火也是好的。

转念一想,我哪有拿别人泻火的资格,我不被齐金明拿来泻火都是好的了,只好叹一口气,继续看书。为了解闷,从西安出发时,我多买了不少书带来,都是《陶庵梦忆》、《浮生六记》之类的古本,我读书很慢,自然杀时间。

看着看着,我听见院里有声音,以为是烧烤大哥们回屋了。我把窗推开一个缝,却看见是齐金明,他进了院子,栓上门栓,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他伸手试了水温就开始脱衣服。他的黑皮衣、黑T恤、历经沧桑而看不出颜色的军裤,当然还有内裤,一一被他扔到磨盘上去。接下来,他蹲在水龙头下开始洗澡。

那池子说是洗手池,其实跟拖把盆差不多,水龙头跟一般人腰部齐高。齐金明个子太高,这会儿为了打湿头发,只好费劲地缩着身体,努力把脑袋往水龙头底下怼。我从这个角度窥去,只能看见他扭曲的背,那儿肌肉丰隆,由于姿势别扭而或张或弛,肌肉线条被月光勾勒出明暗,沟壑纵横。

齐金明很不讲究,头发打湿以后,抓起一坨奇形怪状的肥皂就往脑袋上抹,抹好肥皂后一通乱搓;脑袋上好不容易搓出点泡以后,他又开始冲洗身体,还是用的那块肥皂;到了最后,他拿食指在肥皂上蹭了一下,又把手指塞到嘴里,叽里咕噜开始漱口。

浑身上下清洗完毕后,齐金明站了起来,我看见他像狗一样甩干头发,又拉伸一下肌肉,让整个身体舒展开来,沐浴在月光之中。我刚认识齐金明的时候,被他打得满地找牙,第一印象先入为主,以为他又高又壮。现在看来,他只有一身精瘦肉紧紧裹着骨头,真的不属于壮实的那类人,甚至可以说是刚好相反:他舒展身体时,四肢瘦长,体侧肋骨都能数清,腹部内陷,有腹肌突出,没有脂肪填补。我知道这是体脂率低的结果,但这不妨碍我依然感到震惊。说实在的,齐金明看起来还不如一个走健身路线的男演员有力,那一具好身子肌肉虽然浮凸,也好似到了强弩之末,不知无穷力气从何发出。我无法想象他怎么能靠这样一具躯体行走大漠,更别说要打打杀杀。

齐金明浑然不知有人看他,他洗开心了,赤条条无牵挂,又挂上了笑嘻嘻的表情。他没拿毛巾,于是开始原地蹦蹦跳跳,试图把身上水珠甩飞。

我想我的痴傻就是打那会儿开始的。我在心疼一个很可能是我生命中遇到的最强大的男人,对方悍勇过人,指哪儿打哪儿,我居然还怜惜他的柔弱,怕他使不出力气打人。现在想想,崇拜给齐金明披上了神性,而我对他的逐渐倾心,把他的神性剥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柔情。

二零一四年秋天,我宿在一户农家,往外是四面旷野。夜色笼罩,月光很亮,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关心齐金明光腚站在院子里,屁股凉不凉。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齐金明开始想办法训练我了。

鉴于我的身体天生不是那块儿料,他的方法是让我了解一些常见的武术套路,知道练这些把式的人的命门在哪儿。遇到一般情况我可以拔腿就跑,但一旦不幸狭路相逢,直接攻击对方命门,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于是我被迫读了很多武术秘籍,都是些民间杂技,很玄乎的东西,真正招式丰富能够成书的倒是很少,大都散散碎碎——什么魁星踢斗、什么八步赶蟾、什么蝎子倒爬城,看得我是眼花缭乱。我对这些奇技淫巧的接受能力很强,大概是跟着我舅混久了,耳濡目染,知道坊间卧虎藏龙,有很多不为主流社会所知的厉害之处。

把书看完,就轮到辜小鹏和甜甜在我面前对打一番,我得说出他俩各自使的什么招数,是南枝拳还是铜扁担,是形意拳还是六合拳。我没事儿时候闲下来一想,我这不是给他培养成了王语嫣吗?

秋天到了,土特产却还没有下落,原来的甬道塌陷,主墓室没机会再进,齐金明他们从第三窟下去,把耳室都掏空了,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出来。不过我也不愁,陕西有个吃饭大学,号称“百墓大”,随便一铲子下去都有货,可见这地十三朝古都的名声不是白来的,可惜我们这趟来没带能看风水的人。据说齐金明会看,他一伸手指头辜小鹏就开挖,没想到挖出来一窝田鼠,队里人摩拳擦掌,想要烤鼠肉来吃,可全都被甜甜拦住,那窝田鼠最后被他抱出来养在屋里了。辜小鹏相信齐金明是一时失误,坚持道下次一定能成,但我看齐金明的表情略微尴尬,他自己根本都没有把握。后来他也不指路了,借口没带罗盘看不准方位,每天吊儿郎当地睡在田埂上晒太阳。

可见全身心倚仗齐金明是不靠谱的,他也有干不成的事儿,我们对他的一片痴心,终究还是错付了。

自那以后没了事做,我们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先组成队伍跑两小时长跑,接着开始踢足球,一踢就是一上午,球是羊肚里塞了包草,踢起来噗噗放屁。我这人没什么竞争精神,不喜欢对抗性运动,本来不想参加,是甜甜生拉活扯,我抹不开面子才跟着踢两脚,其实也是划水居多。结果他们真一踢起来,我就傻眼了,这哪里是对抗赛,我看这是十八铜人阵,进去就出不来了。

跟着队里人踢了几天球,我发现一个问题,真的老A,必然是喜欢对抗性运动的。即便是温甜柔软如甜甜,也忍不住要加入队伍对抗一下,这是写在DNA里的本能,更别说辜小鹏这种天生一股火药味,以碾压对手为己任的ALPHA。这么看来,我和齐金明的确是异类。他性别不同,自然没什么好说,作为领导,他不加入球队,也只踢过一次球。那次是球飞出了石块垒的球场边线,一直远远飞到田埂上去,齐金明正在瞭望夕阳,正好看到足球飞来。我们遥遥望着,血色夕阳下,一个流丽人影一跃而起,同时向后踢腿,那腿飞得老高,一直越过头顶,踢中了足球,足球嗖地飞了回来。

这招我认识,叫“倒踢紫金冠”。

想到这里我叹口气,我是真把自己当成王语嫣了,齐金明就是我那倒霉表哥慕容复,为了讨他开心,我得苦读经卷,把自己打造成武学理论家才行。

我站在球场里,望他望得魂不守舍,没看到足球飞来,哐一下砸我脸上。旁人咋舌,避之不及,他们现在已经知道我是A中废物,不爱竞争,不善对抗,只喜欢躲被窝里看书,对我来说运动受伤是家常便饭,见怪不怪了。

到了傍晚,一队人以考察野外的理由溜走,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是去城乡结合部找乐子了。齐金明本来不喜欢手下涉|黄,但人之大欲也不是他能防得住的,只好放人去玩。于是入夜时候,只剩了我、齐金明、甜甜和辜小鹏四人。两个小孩虽曾打过擂台,但年纪相仿,日久生情,现在玩得很好。目前他们住到了一个屋,当了一对便宜爹妈,一起照顾田鼠去了。

齐金明现在独守空房,我也没敢去找他,我心里比较有数,在他没有明确表示需要我的时候,我不会去打扰他。我选择一个人在屋里看书,屋里挺暗,加之闷热,只好推开窗户通风,还能就着月光看书,好比古人当年囊萤映雪,也算风雅。

我把书放在枕头上,拿被子罩着头趴着看书,光线越来越暗,我还以为是月亮被云遮住,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齐金明站在窗边挡住了月光。

他似笑非笑:“看什么呢?”话音未落,伸手来拿我的《浮生六记》。

我如堕冰窟,生怕他把我的书给收了,只好解释道:“我刚刚才看完,额,你给我的那些武术卷本,现在看看其他书换换脑子……”

齐金明把书丢回给我,我连忙接住往枕头下面塞,害怕他改了主意,给我没收销毁了。

他说:“行啊,既然你都看完了,跟我说说,辜小鹏和甜甜,他们俩的命门在哪里。”

我不无自信地说:“甜甜的命门在脚踝,他重在练拳,桩子不稳,容易被扫倒。”甜甜怕齐金明考我我回答不上,这是他自己给我说的。江湖中人,竟敢告诉别人自己命门所在,可见他对我的信任,也可见他的仁厚之心。

齐金明点头:“那辜小鹏呢?”

辜小鹏没帮我作弊,我自然答不上来。齐金明站在外面摇头,没说什么,又走开了。

才八点过,不该是入睡时间,我们四人自然都没睡。两小孩在屋里又闹又笑,伴随着田鼠吱吱乱叫,不知道是拿那些小东西办什么家家酒。我心神不宁地翻着书,根本看不进去,老拿余光看齐金明。齐金明在院子里踱步,像失群的马一样绕着圈子,偶尔拿脚踢踢地上沙土,百无聊赖之相。

我知道他是有点失落,第一次把甜甜放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但甜甜是必须接触外部社会的,就像他说的一样,他不能再锁着这个小孩,甜甜也要有自己的人生。

我心有不忍,于是叫他:“师父——你进来坐会儿么?”

齐金明转过身来,竟然有些讶色,他可能已经习惯了被动的我,第一次见到我主动邀约,确实有点吃惊。

其实当时我真没打算发生点什么,是正经八百的思无邪,只是想和他盖上被子纯聊天而已。

齐金明走进窗户,在窗外就把鞋子蹬了,一个翻身进了屋里。他踩在我被子上绕了两圈,找了个舒服的地儿坐下。

齐金明一坐下,就跟我大眼瞪小眼,还问我道:“叫我进来做什么?”

我一时间找不到话题,脑子一下发热,便说:“师父,你看我的命门在哪里?”

齐金明竟然笑了,和他平日里的讥笑、冷笑、讪笑不同,这是真正开心的笑。他笑道:“就凭你?还命门?你整个人就他妈是个大命门,打到哪儿都是个死。”

此时的我早已习惯齐金明的辱骂,不再玻璃心,这算不了什么。为了稳住话题,我又问他:“那你的命门又在哪儿呢?”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不好,除了甜甜那种老好人,谁会告诉别人自己命门所在,更何况齐金明这种大灰狼。

我本来已做好挨骂准备,谁知道他嘿嘿一乐,撩起T恤,露出瘦至内陷的腹部。我眼神不好,只能凑过去看,眼睛都快贴到他肚子上去了,我才看到一条细细的红线,自他肚脐上下延伸两寸,像是做过手术留下的疤痕。

他说:“我家里老人说,身为雌伏者,本身就是命门,所以做了手术破坏内腺体。这么一来,我就和其他人一样强了。”

我指着他的肚子,手指微抖,怜惜之情遍生:“所以可以说,你是没有命门的?”许多谜团都解开了,怪不得他发情无节律,味道又奇特,原来是因为内腺体被破坏。我不敢想他的家庭得有多恐怖,因为嫁娶不得,招赘无果,早知道有绝后的一天,于是不再珍惜身体发肤,竟以幽闭'1'之刑来训练后代,让他们变得和ALPHA一样强,我想齐金明要是有兄弟姐妹,应该也是一样的惨状。

齐金明放下T恤,撇了撇嘴,同时向我表示,他并不在意自己能否下崽,人生在世只要自个儿欢乐就行,他没有家庭,不能生育,来去自如,了无牵挂。

'1'幽闭:古代去除雌者生育功能的刑罚。

作者有话说:
偶尔也要求点海星玉佩评论!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我魔怔了似的,伸手去摸齐金明的肚子,隔着薄薄一层衣物,我触到那一条细细的疤,心如波澜,依然无法平息。

齐金明安慰我说:“没事儿,又不是没用麻药,一下就过去了。”

我说:“我一直觉得……不结婚也挺好的,自由。但那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因为缺陷——”齐金明伸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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