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临深渊-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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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幕像一出滑稽戏。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陆继明有幸得其二,高兴的五官都要扭曲了。
小陆渊也不是多爱他亲妈。他亲妈早就疯了,从白如安出生那年开始。她眼里只有她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爱情。她试图用陆渊留住陆继明。小陆渊三岁时,被她放在开着窗的露台上冻了一宿,高烧不退。然而即便如此,陆继明也没有回家。她从此恨上了“没有用的”小陆渊,动辄掐拧打骂。死前的晚上,才突然悔悟似的,用枯瘦的手攥着小陆渊的手腕,哭着要小陆渊原谅她。
小陆渊烦这种闹腾的场景,躲在卧室里不肯出去。白如安搬进来后他的东西就被白芳苹张罗着从向阳的房间搬了出来,新卧室窗下就是后园。他从烟酒台摸了两根烟,带了烟灰缸站在窗边。烟不很呛,但头一次吸烟的小陆渊还是咳的眼泪都出来了。
陆渊就是透过弥散的烟雾和眼中的水汽看到的秦肃征。
秦肃征正带着白如安在他的窗下说话。
白如安比他小一岁,发育的还晚,刚来陆家时将将到陆渊耳垂高。陆继明人品差劲,唯有张脸生的文气,陆渊和白如安和他像的不是一星半点。可白如安不是陆渊这样野生野长的,白芳苹和陆继明疼他,娇娇养着,健康活泼的样子,脸颊上白里透粉的,陆渊头次见他都想咬一口。
陆渊不一样,他从小病到大,白是白,可总浮着一层青色。他从小被那样对待,看谁都带着一丝防备。他又惯会装腔作势,肖昼景和他从小玩到大,也不知道他亲妈是这种人。
陆渊在窗边又吸了一口烟,没往下咽,含在嘴里,又慢慢的呼出来。烟雾细细一缕往上飘,抚过他纤长的睫毛。
他看见秦肃征揉了揉白如安的头发,白如安很开心的样子,扑到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腰。
秦肃征没挣开,半搂半抱着白如安走到大厅里去了。
陆渊才如梦初醒的把烟头摁在了烟灰缸里。
追悼会结束以后的那个晚上,陆渊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梦里她亲妈扭曲的脸不断闪现,问他“你原谅我了吗”,他亲爹提着一柄血迹斑斑的斧头四处找他,口里喊着“好好对你白阿姨和弟弟听到没有”,他无处可藏,沿着一条黑暗的走廊往前跑,走廊的尽头有明亮的光。
光里是下午看到的秦肃征摸白如安脑袋的样子。
陆渊在梦中惊醒。
白芳苹和陆继明对陆渊不好是真的,可也没有像他亲妈一样虐待他。他们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透明人。家里的阿姨不清楚主人家的私事,却看的出他不受宠,渐渐的也就对他敷衍起来。可白如安是好的,也不知这样一对爹妈如何生的出他这样柔软良善的孩子。他撒娇要父母辞掉欺负陆渊的阿姨,在陆渊生病时悄悄钻进陆渊的房间照顾他,跟陆渊分享学校遇到的开心事,带陆渊认识自己的朋友。陆渊高考完从家里搬出来,搬到这栋亲妈临死前留给他的房子里时,白如安怕他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非要搬过来和他一起。
在陆渊看来,白如安是世界上最好的那类人。他们生活幸福,因此对不幸者怀有怜悯,这一份怜悯之心使他永远积极乐观,好像世界永远阳光灿烂,让人相信不幸只是一时。他们总有不自觉的能力让周围的人对他们起不了丝毫的恶念,只想保护他们这种坦诚的天真。
做记者是阴差阳错。陆渊从陆家搬出来的时候只想离陆继明远一点,再远一点,最好永远没有交往的机会,躲着金融管理类的专业报的名,随手勾了一个新传。大三实习的时候进了左立供稿的杂志社,跟着左立跑了三年政经口。
可他和左立不一样。左立是极理想主义的,充满正义感,永远光明正大。陆渊做了三年,见的都是阴暗虚伪的东西,有时候甚至觉得,生活美好是件不合理的事。
第3章
叫了外卖午餐,吃完穿戴好衣服,陆渊按着左立给的地址找到了艾米莉的小区。
小区离地铁站很近。陆渊不是头次和调查对象接触,今天却格外焦虑。他摘了手套摸了摸羽绒服口袋,没有烟,又把手套戴好,上了电梯。
电梯里没有人,陆渊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十分新奇,当陆渊被艾米莉迎进门时,新奇感再次加倍。
艾米莉穿的单薄,撩了撩头发问他:“喝水吗?”
陆渊按照左立的指点,径直坐在椅子上,围巾半拢着脸:“有茶叶吗?”
口袋里的右手悄悄地打开了录音笔的开关。
艾米莉给他倒了杯水,杯底沉着几颗黑色的茶叶颗粒。她把水杯放在陆渊旁边的茶几上,顺势就要往陆渊怀里坐。
陆渊推开她:“你和空间的照片不一样。”
艾米莉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笑:“是一样的,怎么会不一样嘛。”
陆渊尽职尽责的装做变态客人:“我要看你穿空间那套黑丝女仆装。”
艾米莉愣了愣,问陆渊:“哪一套?”
陆渊反问她:“你空间不是只有一套黑丝?还是说那不是你的号?”
艾米莉没说话。
陆渊看着她:“原来你不是一个人。”
艾米莉问他:“还做吗?”
陆渊按响了手机的闹钟,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出了门,侧身躲在安全通道里。
过了几分钟,艾米莉从房间出来,敲响了对面房间的门。
——
陆渊到家时天刚黑。他换好了家居服跟左立打电话:“立哥,你说对了,他们是有组织的。”
左立大约是白天休息好了,声音精神的很:“我就知道!今天的材料整理好了发给我!”
陆渊应了:“八点前给你。嫂子和芸芸还好吗?”
左立含含糊糊的:“好着呢好着呢。”
两个男人打电话没什么好聊的,陆渊干脆的收了线。
昨晚折腾到半夜,白天又开车跑了一个来回,他实在是打不起精神做饭。这栋房子位置偏,外卖过来少说也得一个小时,那时候就饿过了。陆渊心里算着时间,连外卖都懒得点,索性在微波炉里叮了杯热水喝了,打开电脑整理材料。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录音差不多已经整理完了。这件事背后或许存在一个巨大的产业链,陆渊想着,神思不属的去开门。
门外是秦肃征。
这可真是一个巨大的意外。
秦肃征还穿着那件黑色的大衣,衬衣倒是换了一件,松松的系着一条深灰色的围巾。昨夜下的雪白天化了不少,这会儿的气温比昨晚低得多。秦肃征口鼻处笼着一片白色的雾,骨节分明的手上提着一只袋子。
陆渊看到伸出袋子外面的一截山药。
秦肃征把门关好,在玄关的衣架上挂好大衣,一派自然地换好拖鞋,提着袋子往厨房走,边走边问陆渊:“有忌口吗?”
陆渊懵懵的跟着秦肃征走到厨房,叮了杯水递给他:“没有。”
秦肃征做饭很快,手艺也很好。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性子,相对无言的吃完了饭。陆渊把碗盘收好,回到客厅给左立发邮件。
秦肃征坐在沙发上看他来来回回走动,早上整理好的书又乱成一片。
陆渊发完邮件又回到自己的之前的思路上。他从茶几底下找到纸笔,踢亮旁边的落地式台灯,窝在沙发上整理信息。
过了一会儿,陆渊给左立打电话,问他:“你还能联系上海棠苑其他的楼凤吗?”
左立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行!你不能再去!”
陆渊没辩解,只劝他:“我会小心的。白天我故意暴露,他们必然会怀疑我的身份,更大的可能性猜我是警察,我们不能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如果他们当我是警察,就不敢对我动手。立哥,都查到这里了。”
左立沉默了片刻:“你让我想想。我明天再告诉你。”
陆渊没再劝。对面挂了电话。他听着忙音揉了揉眼角,才想起来秦肃征还没走。
他顺着秦肃征的目光看到了散成一堆的书,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今晚来找我吃饭?”
秦肃征直接的很,似笑非笑的看他:“我来找你睡觉。”
陆渊瞬间代入了艾米莉。秦肃征是用晚饭抵嫖资的客人。
饭都吃了,不得不睡了。
好在和秦肃征睡也说不上谁占谁便宜。
第4章
左立犹豫了一晚上,还是把新的地址发给了陆渊。
陆渊被邮件提示声吵醒。秦肃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手机下面压着一张纸头,字体铁钩银划:“豆浆在桌上,煎蛋在锅里。”
陆渊洗漱好吃了这顿不知道应该算是早餐还是午餐的早餐。
左立给的新地址离艾米莉的地址不远,在同一幢楼的不同楼层。陆渊在地下车库停好车,抽了支烟,打开录音笔装进口袋,拉好拉链。工作日下午三点,车库里静悄悄的。陆渊找到了安全通道,没走电梯,从安全通道一路上去。
六楼很快就到了。门压了一条缝,陆渊正要推开,隔壁突然响起开门声。
陆渊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不是陆渊预想中的人,只是一个提着菜兜的老太太。
陆渊看老太太看过来,自然的笑了笑,推门的手放在门上敲了敲。
老太太很快就绕到电梯间去了,陆渊没再等,推开门进去。
或许是刚才那一吓使得陆渊对将要发生的状况有了预感,他反而坦荡起来,打量起这间房子。
房子不大,占了主要空间的是一张床。床对面摆着一张沙发,沙发罩像是很久没有换过,泛着一层黑色的腻。比起艾米莉的房间来,这间屋子更小,也更旧。角落里的浴室开着灯,绰绰人影映在玻璃门上。
陆渊想起左立邮件里对房间主人的描述:服务尚可,但老的不能看脸。
很快浴室里的人就出来了。左立大约是为了他方便跑,提前约好要李姐不穿衣服。
李姐只围了条浴巾,但比穿戴整齐的陆渊自在多了。
“你不是来嫖的。”李姐坐在床边打量他。
陆渊没动,任她看:“你知道?”
李姐侧过头擦了擦头发拿起手机摆弄:“昨天晚上老板通知有警察来查。”又问他:“你真是警察?”
陆渊没回答。
李姐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我一个人带儿子过日子,当然是什么来钱快做什么。你们不抓杀人不抓放火,抓我们一抓一个准。抓了,送进局子,所有人都知道我干的是卖肉生意,你要我儿子以后怎么活呢?”
她停下手,仔细看了看陆渊的脸,像是起了恻隐之心,劝他:“你走吧,别查了,老板手下有好几十号人。”
陆渊没走,拉开门站在门口,等周围的动静。
他在等背后的组织者。他暴露的目的就是见到他们。这些楼凤是最底层的成员,只负责皮肉交易,其他一概不知。他给了这些人他是警察的错觉,那他们就不会直接动手,更大的可能是威胁或者贿赂他把这件事遮下去。李姐刚才应该是用手机通知了她的上级,他们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一丝动静也没有。
陆渊回头看,李姐穿好了浴袍,似笑非笑的看他。
陆渊心下一紧,拉上门,从电梯间下去。
他们既然不在隔壁,那一定是在车库。这个点车库一个人都没有,陆渊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像他想的那样发展。他按通了兜里的电话,装作自然的从电梯里出去。
果然有人在等他。
一个穿着皮衣的男人站在电梯间的出口,口里咬着支烟。车库里光线不好,烟头上红色的火星明明灭灭。远处他的车旁边还站着两个人,看不清脸。一个人怀里鼓囊囊的,好像揣着什么东西。
陆渊心里算了一下距离。他下车时并没锁车门。
皮衣男抽着烟没说话。陆渊估计左立已经接通了,先开了口:“你们的人都在十二栋?”
皮衣男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挺敬业啊小同志,现在了还打听我们的情况呢。”
陆渊没接他的茬:“车库里太冷了,出去说?”
皮衣男在墙上磕了磕鞋跟:“别呀,冻一冻才清醒,你说呢?”
陆渊等着他接下来的话,不动声色的往车的方向走。
皮衣男没拦他,车旁的两个人往车门前挡了挡。
“你也看到了,都是你情我愿的,我们可没逼她们。”皮衣男似笑非笑,“哦,对,你这两天可是光掏钱没消费,不了解也正常,那就别急着走啊,哥哥请你享受一下?”
陆渊看着他:“李姐那样的太老了。”
皮衣男笑得更明显了:“你得跟我来才有年轻的。”
陆渊试探他:“年轻的单飞不是更好?你们分的不少。”
皮衣男笑意敛了敛:“不跟着老板要是被吃了霸王餐都没地方哭。”又示意陆渊跟上,“走吧。”
车门边的两个人威胁似的站在陆渊身后。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