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回到199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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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这天下午; 夏天拎着两大袋子东西,回到了阔别一个多月的徐家。
部队上大概不兴贴春联; 徐家大门前还是光秃秃一片; 门里头倒是挺热闹,陈帆系着围裙,正在擀饺子皮; 对于夏天的大包小裹,她十分不满,接过来之后就开始埋怨。
“怎么回小姨家还带东西,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啊,忒不像话了!”
夏天着意打量她; 见她换了件半新不旧的红色毛衣,将肤色衬得更白了; 人还是温婉娟秀的; 只是气色始终都没恢复过来。
不过听语气,她心情似乎还不错。
看着她嘴角轻扬的弧度,夏天不禁有些迟疑,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做的事; 对陈帆而言究竟算推波助澜,还是算雪上添霜?然而长痛不如短痛这话又有如醍醐灌顶; 让他在想到的一瞬就淡忘了所有的顾虑; 继而若无其事地拿出袋子里的东西,分送给徐家列位老老少少。
徐卫东母子都抽烟,夏天于是买了两条中档的白沙意思意思; 给陈帆的东西则真正花了心思,是从本地的同仁堂买了两盒固元膏。
这么一来,弄得陈帆很过意不去,她和夏天互望一眼,有些话已尽在不言中——她看上去太瘦,也太憔悴,有种气血两亏,或者说贫血的感觉,而女人到了四十岁,总还是应该稍稍富态点,才能显出润泽有精神。
都说药补不如食补,但再好的食补,其实也不如生活无忧无愁更能让人神清气爽。
陈帆心领神会地一笑,轻轻地握了握夏天的手。
这是个仁义的孩子,平时不言不语,却能把别人对他点滴善意都记在心上,一旦有机会,就一定会回馈。
陈帆放好了礼物,夏天又从袋子里拿出来一包野山榛,“这是我爸要我拿给您的,老家也没什么特产,自家种的也就图个新鲜,个不大,但味道还不错。”
“这大老远的,多谢你爸想着,”陈帆说,“我好久没跟他通电话了,一会记得提醒我,该给他也拜个年。”
“别了,”夏天笑着阻止,“年三十晚上村委会没人,您找不着他,还是等他想起给您拜年吧。”
“榛子是寄过来的?”陈帆问,一面往茶几上放了一把。
徐老太爱嗑各类坚果,顺手拿起一只小的往嘴里一搁,嘎嘣一咬,榛子比不上她那一把铁齿钢牙。
夏天笑笑:“托人带过来的,刚好有个邻居家的小孩上省城来,顺道捎给我的。”
徐老太嚼着榛子问:“大过年的,村里人还上城来做啥,找活干吗?”
八卦的人好打听,正中了夏天的下怀:“不是找活,来投奔亲戚的。说起来,那人的故事还挺热闹,他和我差不多大,还没记事他爸就扔下他们母子跑了,他妈一个人拉扯他太艰难,干脆也甩手改嫁了。他是叔叔婶婶养大的,那会儿谁家都不富裕,所幸叔叔婶婶对他还不错,逢年节省下点肉都要单留给他。前些年,他爸突然回来了,说是在城里安了家,生活算不上多好,但就是想认回他。村里人都以为他肯定不干呢,毕竟也没什么感情,可他不这么想,说自己到底不是叔叔亲生的,打小叔叔婶婶对他那么客气,他早都觉得别扭了,还是不如和亲爹待一起舒服。”
说到这,他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我听他说过,什么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他心里还是惦记自己的亲生父亲。”
徐老太忙着嗑榛子,脑袋转得不如平时快,没回过味来就忙不迭地吐槽:“这人没良心,生恩哪及养恩大,啥血脉相连,肯定是贪图他城里爹那点钱,人哪,凡有举动都是必有一图。”
她发表完感慨,丝毫不觉得自己双标的厉害,旁边的徐强强却迷惑上了:“奶,你不是跟我说不能忘了亲爹吗,要我将来好好孝敬我爸,不管我在哪长大,亲爸永远都是我最亲的人。”
徐老太嗑榛子的动做明显一顿,余光瞥一眼在旁边看报纸的儿子。夏天也在观察徐卫东,见他脸上没表情,但拿报纸的手,明显微微抖了一抖。
有波动,那么这番说者有心的话,就算是达到了一点预期目的。
夏天刚刚纯粹在胡扯,邻居乃是子虚乌有,榛子也根本不是夏山河托人带来的,不过是他去老东门农贸市场转了一圈,随手从赶着回家的农民手里买下的便宜山货。
徐冰就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出场了,夏天见了她,先友好的笑笑,跟着拿出给她和徐强强的礼物。一把廉价玩具枪,是给混世魔王的,一盒花花绿绿的糖是给徐冰的,那糖是典型的样子货,包装极漂亮,味道却并不怎么样。
徐强强已经有好几把枪,对夏天送的这把兴趣不大,小孩子的特点是总觉得别人的东西比自己的好,于是他凑过去,伸手要抢徐冰的糖。
徐冰:“干吗,这是给我的。”
徐强强不服:“我要吃!”
徐冰抓着不放:“凭什么?你不是也有礼物。”
徐强强:“我就要你的!”
他嚷嚷完转脸,十分不满地瞪着夏天,“为什么她有我没有?”
小孩子间吵嚷,徐老太从来只装没听见,徐卫东依然稳坐如磐石,夏天看在眼里,冲徐强强和煦一笑:“你正换牙呢,吃太多糖会长蛀牙,所以这回没给你买。”
他边说边走近,蹲下身子,贴近徐强强耳边极轻地说:“我是客人,来人家徐冰家做客,当然要对她格外好一点。”
徐强强大概是属炮仗的,一点就能着,他果然不负夏天所望,立刻横眉立目起来:“有病吧,这是我们老徐家,什么徐冰家,她就一丫头片子。我!才是徐家长孙,好东西全都应该归我!”
要说他懂呢,对这话其实还是一知半解,要说不懂,他整天又被以徐老太为首的家人如此念叨,耳濡目染有样学样,关键时刻,总能老实不客气的表达出这番想法。
夏天没说话,站起身,瞥见拿着报纸的徐卫东,眼神像是已经不怎么聚焦了。
其后,夏天又无声地和徐冰对视了一下。
徐冰垂下眼,打开盒盖拿出了几颗糖,递给徐强强,有些委屈,也有几分小心求全的说:“大过年的,分你一点吧,你这人就是喜欢和我抢东西。”
“谁和你抢,我用的着么?”徐强强一把抓起糖,“徐家的东西将来早晚都是我的。”
陈帆切好水果端过来,闻听这话,步子明显一顿,她难掩厌恶地瞟了一眼这个正大放厥词的小崽子。
徐冰倒没生气,反而笑着问了一句:“那我也姓徐啊,你比我小,我的东西可以分你,那你的东西能不能也分我玩玩?”
“凭啥?”徐强强含着糖口齿不清,但嗓门洪亮,“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行了,”徐卫东突然出声喝止,“都别嚷嚷了,你们俩过来吃苹果。”
徐强强哼一嗓子,徐冰却大方的走过去拉了拉他,“都过年了,咱俩也甭闹了,修好修好,以后我多让着你点,照顾你比我小,这样总行了吧?”
徐强强殊无感动,只丢给她一记“事情本该如此,你总算识相了”的理所当然状表情包。
“但你也得改改有些毛病。”徐冰耐心地说,“要尊敬长辈,包括也尊重我,改掉不好的说话习惯,像你上回说的那话太不好听了,以后千万别说了,让别人听见要笑话的。”
徐强强斜眼问她:“啥话?”
徐冰窒了一秒,咬着嘴唇,看看徐老太,又看看徐卫东,这才吞吐地说:“就是那个……什么,小……崽子的……”
徐强强眼睛一眨,浑不在意地接了下去:“你说小逼崽子?”
徐卫东手里的报纸终于放下了,他皱着眉,面色十分不悦。之前徐冰跟陈帆告过状,但碍于他自己没亲耳听见,徐冰脾气又骄纵任性,他还以为那只是“诬告”,现在徐强强满不在乎地说出口了,显然,这罪名坐实了。
但他没机会质问,徐老太已先发制人:“小孩瞎说啥,学得乱七八糟的,以后不准和院外那群野小子一块玩。”
徐强强纳闷地看着她:“奶你在家不也总说,徐冰是没用的丫头,赔钱的崽子,还说她是生不出儿子的小逼养的,上回你和我妈不是一起这么念叨的?”
实话的杀伤力有多大,单看徐卫东此刻的脸色就知道了,他清楚老家人说话粗,却没想到他们背地里会这么评价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说不介意不可能,只是问题出在他亲娘身上,他不好发作。
陈帆作为当事人,一直冷眼看着徐卫东,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丈夫的不作为令她耐心告罄了,“卫东,你觉得这话是小孩杜撰出来的吗?”
“你啥意思?”徐老太不满意地看着她,“你想问我说没说过,你想咋的,骂回来还是打回来?我还说不得你了,咋,生不出儿子还不兴人说了?”
陈帆的手在抖,抖得旁观者夏天心口一悸。他咬着下颌骨,告诉自己这比温水煮青蛙要好,她越早知道徐氏母子是什么人,才能越早清醒,然后及时抽身离开。而一次次妥协带来的结果,只能把陈帆拖死在这个早就如烂泥一样的污水塘里。
陈帆仍然只问她的丈夫;“徐卫东,我跟你说话呢,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个交代?”
被她连名带姓的叫着,徐卫东觉得很陌生,同时也有隐隐的不安,可他既不能直接指责母亲——那是对于他来说生恩养恩都大过天的一个女人,也不愿当着女儿失去颜面。重重咳了一声,他不耐烦地说:“这孩子身上毛病太多,回头是得好好教育。行了,该吃饭吃饭,饺子早点下锅吧。”
夏天对他的息事宁人一点不意外,随即望一眼徐冰,后者很乖觉地拉起徐强强,“过完年你也大一岁了,咱们都该懂点事,走,我陪你把礼物放回屋,再分你一半糖。”
徐强强对一切示好都不存疑惑,只把它们当成对他妥协让步的信号,自鸣得意地和徐冰走了,大约也就在半分钟之后,徐冰突然大声喊了起来,“爸,妈,奶奶,你们快过来看看啊。”
众人去了,赫然看见徐强强的被褥底下藏着一堆钱。不是整张大票,而是零散的人民币,但加在一起数量也不少,凑够一百恐怕是有了。
徐冰指着其中一个叠成三角形的钱说:“这是我的零花钱,攒了有一阵了,一直都放在我抽屉里,怎么突然就跑他这来了?”
怎么会呢?徐冰还真没冤枉他!
这件事是她和夏天商量好的,起初,她想把那两千块钱嫁祸给徐强强,但夏天认为不妥,数目太大,且徐强强也没有那心眼留意主卧里放钱的地方。可徐强强什么尿性?奸懒馋滑都占全了的,如果给他机会让他看见徐冰把零用藏在哪,未必不会动歪脑筋。
夏天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结果还真如他所料,徐冰之前和他对视的那一眼就是告诉他,徐强强真的把钱给偷走了。
事实摆在眼前,陈帆语气充满了反感:“你看看,这孩子年纪不大,不光嘴脏,还偷钱,我管不了这样的了,也没法留他在家里,徐卫东你看着办吧。”
旧话重提,徐老太登时扬起大嗓门:“还没弄清楚就诬赖孩子,你当婶的咋那么没耐心?就算他拿了,你不会说他两句?还是搞教育工作的,对自家侄儿,除了嫌弃就是嫌弃。”
“对,我就是嫌弃他!”陈帆突然有种破罐破摔似的不在乎,“一个把我骂得那么难听的侄子,我要不起,也管不了!哪来的送回哪去,只要我在这个家一天,就容不下有人吃我的住我的还要欺负我们母女!”
“那你想咋?”徐老太怒目相向,“哦,养外甥就行,吃你的喝你的,你咋说的出口呦,那是我儿的钱!你一月工资多少,全贴补你外甥了吧?当我不知道,他一个村里来的娃,咋就有钱买礼物,还不是你拿着我儿的钱哄我们玩哩,当我们是小孩骗呀……”
“夏天的钱是他自己赚的。”陈帆冷声说,“他用课余时间打工赚钱,不信你可以去问他老师同学,我没给过他一分钱,就是给,他也不会要。”
夏天乍闻这话,不由愣在了原地。可没等他回过滋味,陈帆再度开口,掷地有声地对徐老太说,“法律规定,你儿子的钱属于我们夫妻共同财产,他的就是我的,就算他死了,财产的第一继承人也是我,不是你们老徐家的任何一个人。”
话音落,屋子里炸开了锅,徐老太以诅咒他儿子为由,火力全开地骂了起来,她超水平发挥,几乎把能想到的恶毒词汇全用在了陈帆身上,直到徐卫东发出一声爆喝,才算是把老太太给镇停了一下。
陈帆对那些辱骂充耳不闻,还是直面徐卫东问:“我要求把徐强强送回去,你怎么说?”
徐卫东眉头紧锁,愁不堪言,他想到了夏天讲的那个故事,不觉疑心自己是不是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