弇山录-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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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正启料定有蹊跷,坐镇付宅逼迫小鬼退下,引来了地府判官。得知辜小姐腹中乃是地狱最深处罪孽深重的厉鬼,这座古城下深埋的数万枯骨皆是他手下冤魂,却因为所施咒术极为特殊,地府不能强行拘走,只能待他身死咒消。
判官言明后,厉声呵斥原正启多管闲事,恰逢鸡鸣破晓,他才不甘返回。
原正启虽受众人敬重,道法也有所成,但总归是肉体凡胎,面对鬼差时撑着一口气,待他一走,背上一抹衣服都被汗黏住了。
郗城之下尸骨岂止数万,只是在这几千年间都化作尘土,原正启唯一见过的便是隆盛大楼地基之下的累累枯骨。
他对辜欣茗一拱手:“大小姐可听明白了?这孩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谁也帮不了您。”
辜欣茗咬着牙坚韧道:“我私心求来的,这孩子今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只凭我全力支持,盼他欢喜自在。我只望他能来这世上走一遭,或长或短,都是来过。”
虽然在场的都明白这个孩子活不长久,但辜欣茗如此坚定,原正启自然无话可说,当日他还有些别的疑惑,便暂且先离开了付宅。
当年姚森柰从一个破铁匣里捡出来的一本破书,引来了为阎王效命的板爷,可板爷与阴间的鬼又岂能相提并论?
姚森?将书交给了他最信任的顾邺邢,顾邺邢一眼看出这本书的不同寻常之处,他是个法痴,见猎心喜,同时也对实宗此类歪门邪道不齿,强行将《弇山录》留在手中。板爷不稀得和他计较,见他不肯交出来便罢了,空手而回倒比来时更潇洒。
顾邺邢日渐衰弱,自觉撑不住了,将那本书郑重转交给原正启,嘱咐他将此书保管,千万不要看书内的东西,有朝一日若是见到板爷,也可将此书交与他。
原正启从未见过《弇山录》,此时一见,心中忽然好奇里面到底写着什么,但他极为克制,将《弇山录》带回家中,再未看过一眼,却也从不提将书交给板爷的事情。
此刻见到阴间的不择手段,他开始怀疑起顾邺邢真正的死因,顾邺邢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看那本书,是因为……看过就会死?
原正启立刻回到家中,原正奇虽然心术不正,但他们是骨肉兄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原正启不顾弟弟的咆哮抵抗,强行将他关入祠堂,这一关就是近二十年。
他从苏羽手中将《弇山录》拿了回来,接连几夜都有小鬼找上门来,让他交出《弇山录》,这让他意识到,那本书,绝不能留。
但书握在手中的那一刻,他犹豫起来。书就摆在面前的桌子上,他凝视了一夜,却始终没有翻开。最终他还是将《弇山录》收了起来,并未出现异样的原正奇让他有个猜测,是不是不看书中的内容,或是过眼便忘就不会有事?
直到顾涟清带回了顾苏,原正启看着这个同是因为禁咒而来的孩子,陷入了沉思。两年间他每次见到顾苏,死而复生、长生不死这样的念头便在脑海盘旋不去。
被关起来的原正奇像是终于遭了报应,生了重病,偶尔有了起色,又很快倒了下去。苏羽却一直没有任何异常,这让原正启犹豫不决。
但原正启终于下定决心找来板爷,将《弇山录》交给了他。
板爷将书接到手中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恍然意识到,他这十多年来虽然没有打开过书页,内心所受到的蛊惑却半点也不少。
板爷拿了书也是不屑的,随手扔布袋里,抱着顾苏当宝贝。
那时辜欣茗察觉到自己不能每时每刻都守着那个孩子,再次向原正启求助,板爷竟然一反常态毛遂自荐,带着顾苏跟随原正启去了付宅。
顾苏抱着法器跟在板爷身后,付宗明像个皮猴一样在他身边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观察,被不好意思的辜欣茗拉回去,又粘回来。
板爷的手在付宗明的身上轻轻拍了拍,他打了个哈欠就睡了,板爷让付俨和辜欣茗回避,只留了他们四人在屋内。
板爷准备着法器,自顾自说道:“睡着了其实看起来和死了也差不多。”
“师父,死了是什么样的?”顾苏小声问道。
“不动了,看不见听不着,也不能说话,就剩一具躯壳。”板爷随口说道。
“那他现在死了吗?”顾苏看着躺在地上的付宗明问道。
板爷撇撇嘴,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可怕:“现在还没有,一会儿就死了。”
顾苏问道:“为什么要死呢?”
“因为他很久以前犯了个很大的错误。”板爷说道,“犯错了,就要认罚。”
“那他改正错误了吗?受罚了吗?”
“罚倒是罚了,”地狱受刑两千多年是没错,可地府也没说放啊,板爷说道,“他改没改错我就不知道了,你今天话很多。”
顾苏没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说道:“那可以不死吗?”
板爷一笑:“是人就没有不死的。”
顾苏点点头:“可是人也会希望别人不要死。”
板爷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看着他:“谁跟你说的这话?”
顾苏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紧紧闭上嘴退后了一步。板爷立刻换上一张笑脸:“你说得没错,那师父就留着他,你好好跟我学本事,等你以后想杀他了,你再亲手来杀了他好不好?”
这话就算顶着一张笑脸也怪说模慷萌痰脑羰羌植还郑乃倒怂找补挚闪模湓谡饷匆桓鍪Ω甘掷铩
那日之后,原正启再也没有见过板爷和顾苏,他甚至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原君策根据爷爷的话猜测过那厉鬼的身份,最有可能的便是当年的古郧国大将怀蒲。
“莫晖所说的话,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陆继丰说道,“隆盛大楼下所埋的,就是宿白。”
那日顾苏追着黑猫跑出去后,莫晖刚到。他既不隐瞒也不以此要挟,承认自己当年不仅在工地现场,还在这地底活了几百年,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也觉得有几分可信。”原君策语气深沉,“《弇山录》和‘鱼师’剑一同被发现,那极有可能就是宿白的东西,他长生不死也是合理的。”
陆继丰正色道:“存在即是隐患,我看这大患应该早日铲除。”
原君策转身就走:“我会带着组员下去看看,你就踏实在地面上待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陆大律师眉毛一拧,掏出小龟壳来算一算这家伙什么时候死。
手中的电话不知道传来第几遍“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付宗明瞪着手里的手机眼睛里几乎要蹦出火花来。
阳台的门被拉开,辜欣茗披着一条驼色披肩走出来:“你已经站了一个小时了,风这么大,又这么冷,生病了这里可没琼姨照顾你。”
“我给小苏打电话,一直没有打通。”付宗明皱着眉,看起来似乎已经成熟沉稳,但辜欣茗却知晓他的孩子气。
不过说起来小苏那边确实不正常,付宗明掐着火车到站的点打电话过去就没人接,这几天他有空就会拨那个号码,没有一次得到不一样的答案。辜欣茗宽心道:“榕镇有些偏远,兴许是山上信号不好?小苏有空了一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确实有这个可能,付宗明点点头:“嗯。”
辜欣茗忽然一声冷笑:“我这是养了个什么,去榕镇那么几天,也没想着给我打电话。”
付宗明浑身肌肉一紧,矢口否认:“我打了,山上信号不好,对!”
撒谎的理由还兴捡现成的,辜欣茗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神却是蔑视:“我现在希望小苏别给你打电话了。”
“妈,儿子错了。”付宗明跟在母亲身后求原谅,被半路杀出来的付俨严肃地推到了一边。
看着父母消失在楼梯口,他笑容淡了下来,手中的手机冷冰冰的,但总是要有期待的不是吗?或许小苏明天就会联系他,再告诉他只是因为信号不好,他要假装生气,等小苏软言说两句,他才会原谅他。
第五十七章
原君策夜里回到家,顾涟清坐在梳妆台前,满脸木然,他不由自主放轻脚步,站在她身后,将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肩上。
顾涟清的嗓音有些喑哑,似乎是坐在这里很久了,没有喝过一滴水:“她出事了吗?”
原君策还未反应过来,顾涟清接着说道:“隋青道长给我发来消息,你舅舅回来了。不是那个女人出事,他才不会回来。”
随清道长是顾涟海出家道观的道士,顾涟清与这位道长保持着联系,每年都会打几个电话,只寥寥几句确认哥哥是否安好。
原君策说道:“苏羽死了。”
顾涟清眼珠动了动:“怎么死的?”
“房子着了火,但起火之前就已经死了……”原君策顿了顿,犹豫着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让崔立飞附身在小苏的身体里。”
“崔立飞不是也……”顾涟清抬起眼睑,望着镜子里的儿子,“你是说她又重复了当年的事情?”
“不仅如此。”原君策眉宇间带着几分倦意,蹲**靠在母亲的手臂上,“我看了现场的法阵,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把自己的命,续给了崔立飞。”
顾涟清嘴唇颤颤,握紧了拳头:“她真是疯了……”
原君策手机震动两声,他掏出手机,是陆成禹发来的短信:有个道士装扮的人来要求看苏羽的尸体。
他之前交代过,在有人来认领尸体之前注意任何接近苏羽尸体的人,有消息立刻通知。
顾涟清一眼瞟到了屏幕,咬着牙,眼中满是怒火:“带我去。”
原君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拿起不久前刚放下的车钥匙,点头说道:“好。”
舅舅长什么样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以至于原君策看到那个梳着发髻穿着道袍的男人,只能凭借与顾涟清相似的眉眼确认。
那道士头发灰白,面孔不再年轻,却也生得端正硬朗,他正对着准许他看遗体的警员双手合十躬身道谢。
顾涟清眼中的愤怒维持了一路,却在见到那头灰白头发时变得复杂,最后只剩埋怨。
道士站在焦黑的尸体前,面容平静。他早已知晓只有在这一日,他才能平静地和苏羽相见。
顾涟清眼泪淌下来,哑声道:“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原君策以为她是在指责道士当年的逃避,将众人置之不理,如同蜗牛一般将自己放置在避世的道观中出了家。
顾涟清摇着头:“我真的不明白,明明嫂子不会有孩子,这些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发生!”
道士回头看她,目光平静无波,多年的反思与自我责备已经令他麻木,从隐藏的极端转变向另一端,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过错,也不再避讳同他人讲起。
“苏羽想要一个孩子,”他平静说道,“我到地府,愿以所有交换。”
原君策听到他的话无比震惊,小时候所有排斥顾苏的人口中都说过那句话:苏羽命中无子。他从未当真过,顾苏明明就是苏羽十月怀胎所生,怎么会有那样的无稽之谈。
可现在,不仅那个死而复生的“顾苏”不同寻常,连那个孩子的出生都是蹊跷的。
“阎王见了我,感念我心诚。”他嘴角扬起一抹嘲讽,“许诺我,可令一个需要不断转生消除罪孽的罪魂投胎到我妻腹中,为期三年,三年之后罪魂一定会被收回。”
“我没有说明那是罪魂,只是问我妻,若是有做母亲的机会,但时间只有三年,你愿不愿意。”道士低下头:“她眼中的神采竟然让我忘记那是需要不断转生的罪魂,让我庆幸做出了那样几乎不可能达成的尝试。”
他握着尸体皮肉焦黑的手:“我知道你一直责怪我逃避,但我从来无法拒绝她。”
顾涟清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还牵连到其他无辜的人,你拿什么赎罪!”
道士坦然说道:“以什么赎罪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在它讨回去的时候毫无怨言。”
顾涟清抓住原君策的小臂,恨恨道:“我们走。”
道士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太可怕了……这世间折磨的从不是别无选择,而是为自己的决定悔恨……”
原君策十分体谅她此时难得的情绪化,立刻带着她下楼回到车上。
车门关上扣好安全带的那一刻,顾涟清忍不住崩溃哭出声来,连续抽了好几张抽纸捂住了脸。原君策系好安全带,等她缓和,顾涟清带着鼻音的声音从纸巾下面传出:“你开车。”
车上路十分钟后,顾涟清将纸揉成一团露出了脸,鼻尖和眼圈红红的,她看着窗外闷闷地说道:“我们家到底中了什么邪……”
父亲不到四十岁就死了,母亲死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