弇山录-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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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人理会他,付俨的目光也紧紧盯着那些人手中的动作,时刻注意他们翻动的东西。
田吉骁气得浑身发抖,他无法上前阻止,他很清楚,他有任何动作都会立刻被暴力压制,他不允许出现这样的场景。
他站得笔挺,用此维护仅剩的尊严。
那几个人的动作有条不紊,非常迅速,排查过一个区域之后,迅速排查下一区域。但迅速不代表粗略,他们甚至会敲击柜内的木板,确保不会有暗格之类的空间存在。
其中一人走到最后剩下的柜子前,田吉骁的瞳孔瞬间紧缩,呼吸也刻意起来。
那人打开了柜门,愣了片刻,立刻看向付俨:“付先生,这里有东西。”
付俨所站的位置并不能直接看见柜子里有什么,他深深看了田吉骁一眼,然后走到柜子前查看。
柜内很空,只摆了几样东西,却让人看了无端生起一阵寒意。
柜子正中摆着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是黑白的,照片中的女人有些瘦,留着披肩的短发,笑起来眼睛微微弯起,显得那双眼珠的黑色部分几乎要占据所有空间。
那双眼睛不能长久的注视,看的时间稍长,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便爬满了胸腔脊背,最先找到的年轻人别开眼,顺势退开让位给付俨。
相框旁还有一束包装精致的干花,包装纸很新。但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一座牌位,黑色的木质牌位,用金漆写着“韩云慧之莲位”。
在场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面面相觑,面上不显却心中咋舌。
“田吉骁,我记得我有警告过你,公司里不允许出现任何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付俨声音低沉,面容冷酷,不带一丝感情,他扫视了这间二十平的办公室一眼,“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殡仪馆还是墓园?”
田吉骁讽刺地笑了笑:“您说呢,付董?这可不就是一大片冰冷的墓园吗?连骨灰都要捣碎了,扬到风里,你也还算个人?”
付俨没有看他,上前一步将牌位拿在手里,转手就递给了身后的人,似乎多拿一秒就会沾上病毒:“劈碎了,烧掉。还有那张照片,一起烧掉。”
“付俨!你不许动它,还给我!”田吉骁睚眦欲裂,咬牙切齿地扑上来,立刻被身强体壮的年轻小伙子架住,他拼了命地挣扎,年轻人不得不用尽全力压制,险些就让他给挣脱了。
付俨转身向外走:“不想在这里就滚,很简单的事情。”
田吉骁突然冷静了下来,出口的声音如诅咒一般:“我不会走的,她还在这里。付俨,云慧在看着你呢。”田吉骁的嗓音嘶哑低沉,饱含怨毒,“她的眼睛,一直看着你呢。”
拿着牌位和相片的人紧随付俨身后出了办公室,其他人才鱼贯而出。田吉骁跌坐回椅子上,注视着地面,目光呆滞。
“呜……呜呜……”
幽幽的呜咽声在办公室内响起,时断时续。田吉骁抬头看向角落,身穿黑裙的女人站在那里,捂脸哭泣着。
他站起身,伸手想安抚她,却如往常一样,毫无阻碍地穿过她的身体。
“你看见了?你爱的,就是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林秘书第一次看见付俨抽烟,忍不住担忧地开口:“付叔叔……”
“嗯?”付俨把一直盯着雪白墙壁的视线收回来,看向她,见她一脸欲言又止,意识到现在还在医院走廊里,微微一笑,把还剩半截的烟按熄了,“瞧我,都忘了医院不能抽烟。”他抬手看了腕上的表,“一淳,现在已经九点半了,你先回家吧,我让李秘书送你。”
外面天已经黑了,林秘书往常都是六点准时下班,从来没有这么晚过。她只是看了一眼窗外,和站在窗边举着手的李秘书,又不放心地看着不远处的病房:“可……”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电梯口传了过来,她回头看去,辜欣茗小跑着过来,一头卷发凌乱,脸色十分难看。
付俨强露出笑容迎了过去,却被推开了,辜欣茗径直走向端着盘子从病房中走出来的护士,一眼瞥见盘中沾满血的棉花团,眉头拧得更厉害了:“护士小姐,请问病房里的病人怎么样了?”
护士微楞,回答道:“两位病人都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您放心吧。”
“这些血是怎么回事啊?他们哪里受伤了?”辜欣茗越看那些血越觉得心发慌。
“哦,都是些皮外伤,就是看起来有点……我还需要拿一些东西,一会儿医生就出来了,您问医生吧。”护士说完,歉意一笑,端着盘子走开了。
付俨走到辜欣茗身旁,辜欣茗满脸恼火:“是你……”
付俨诚恳地低下头,轻声细语地说道:“是我没有保护好儿子。”
辜欣茗剩下半截话咽回肚子里,一时没想好还能怎么说,毕竟她不是个擅长无理取闹的人。她斟酌半晌,付俨把她抱在怀里,轻轻顺着她的背,辜欣茗长长叹了一口气:“到底怎么回事?”
付俨将视线投向李秘书,李秘书立刻会意,上前一步:“事情是这样的,在此事发生之前,总裁听到一些传言,专程找我过去询问过,让我们注意一些事情,因此我们都在董事长办公室附近。没过多久,林小姐就跑来告诉我们,总裁和顾先生突然跑出去不见了。监控中并没有他们下楼的画面,我们就在顶楼找了一遍,发现空中花园的门被打开了,并且有人通行过的痕迹,便立即叫了救援队……幸运的是,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活着。”
实际上搜救工作远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电梯井完全被封死,只有顶部一个出入口,救援人员下到底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除了一滩血迹谁也没找到。顺着荒废了三四十年的通道往里行进,绳子快要用尽的时候才找到了顾苏,又在隔了十多米的地方找到了付宗明。
一个脖子上被咬了一个大伤口,一个用双手挖掘沙土,磨得十指血肉模糊,场面惨不忍睹。付宗明一条腿骨折,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这样的情况下移动了那么远的距离。
“空中花园?那里的门不是被锁死了吗?锁眼也被堵死了,怎么会被打开呢?”辜欣茗皱着眉头,猛然瞪大双眼,“那个女人又来了?她又出现了是吗!”
付俨沉默片刻,说道:“我会马上处理掉她的。”
林秘书听得一头雾水,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问,付俨便安排李秘书送她回家,她也不好意思再多留,道了别离开了。
率先苏醒的是付宗明,一醒来就对上父母的两双眼睛,他努力克制了一下,还是有些惊吓。随即他转着头搜寻着什么,可这是一间单人病房,一眼望得到底,付宗明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便伸出手想要撑自己起来,指尖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痛呼一声,缩回手不敢再动。
辜欣茗满眼心疼地在他小臂上轻拍了一下:“人在隔壁呢!也不看看自己伤成什么样子,成天让人不省心!”
付宗明举起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双手,惊讶地说道:“这什么意思?”
“你还问别人?你赤手空拳挖地道那么英雄,都给忘了吗?”辜欣茗咬牙说道。医生出来的时候满脸感慨,他真的很少见到有人那么能忍疼,只用手指头挖掘,磨得骨头都露出来了。好在人送来的时候是昏迷状态,不然冲洗伤口的痛感准能让人哭爹喊娘。
付宗明凝视着双手,眼中只有迷茫和困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和小苏在底下,都受伤了,只是在那里等人来救我们。”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辜欣茗忍不住看向付俨,付俨伸出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示意不要多说,笑了笑:“不记得也没事,慢慢会想起来的。你好好休息,小苏那边我和你妈妈去看过了,他也没什么事,你明天再去看他吧,不要打扰人家休息。”
付宗明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老老实实躺下了。
回到家中,辜欣茗脱下鞋,倚靠在墙壁上,满脸疲惫。付俨伸出手,还未碰触到,她背对着他轻轻说道:“我以为他能好的……小苏在的时候,他再也没有伤害过别人了,我以为他能好的。现在小苏也受到伤害了,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不能让小苏继续在这里……”
小苏脖子上的伤口是被人咬的,准确来说,是被宗明咬的。
两人受的伤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都太轻了。宗明从小就是这样,一切可以归因于板爷当年所做的法事,可小苏呢……辜欣茗抱着双臂,陷入一阵混乱中,几天前得知的消息一直困扰着她,令她夙夜难眠,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可在今晚,它又卷土重来,甚至更加猛烈。
“欣茗。”付俨强势让她看着自己,声音很认真,“今天太晚了,你也很疲倦,这样是没办法周全思考的,明天再想这些事情,好吗?”
清晨天刚亮,付宗明就醒了,专业护工早已到位,帮助他洗漱完毕,就在他的催促之下,推着轮椅带着他到隔壁看望“病友”。
顾苏睡颜十分安静,只是脸色苍白失了血色。付宗明坐在床边,耐心等待他的苏醒,但他等了很久,久到护工带了早点回来,放在桌上渐渐失去温度,他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付宗明伸出手,想摸一摸他,却看见那双被裹得严实的手,便又收了回来。他小声叫道:“小苏,小苏……”
“嗯。”顾苏闭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
付宗明松了一口气,把已经到喉咙口的那句“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吞回去,只是说道:“你再不醒来早餐就要都凉了。”
他不是没醒,是不想看见付宗明。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付宗明将他拖到电梯井正下方,在此之前,他被人咬了脖子吸了血。
顾苏睁开眼,随意瞟了他一眼,两只裹得像木乃伊的手令人无法忽视,他微微一愣:“你的手怎么回事?”
付宗明举起双手无辜地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他们说是我徒手挖地道弄的,你也不知道吗?”
顾苏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只能摇头。
“你的脖子受伤了吗?”付宗明盯着他缠着绷带的脖子,担心地问道。
顾苏目光下垂,又恢复如常,笑道:“没事,不小心蹭伤了。”
这话一出口,顾苏就已经后悔了。不由得暗地里握紧了拳头,他就应该大声地、坚定地、充满谴责地告诉这个人:对,就是你咬的!
“现在没事就好。洗漱用品都准备好了,快起来洗漱了吃早餐吧。”付宗明语气充满期待。
顾苏有些不懂吃个早餐怎么能这么高兴,梗着脖子洗漱完毕,顾苏和付宗明面对面坐下开始喝粥。
对面的勺子第四次掉到碗里,溅了半张桌子的时候,顾苏终于忍不住把勺子接过来:“你的手不方便,我喂你好了。”
付宗明乖乖张口,满眼的笑意。
门外的两个护工倚着栏杆闲聊:“你说这次的雇主怎么这么好,居然都不让我们照顾。”
另一个接话道:“可不是,我从今早来到现在,连要照顾的病人面都没见着。”
先说话的护工又说道:“人家这叫身残志坚,不抛弃,不放弃,只要能动,就要自力更生。”
另一位感慨道:“令人感动!”
顾苏:辜阿姨怎么了,已经放弃这个儿子了吗?为什么住院连个护工都没有?他这是已经从保镖进化成保姆了吗!
第四十二章
自己做的事情,总归是要还的,有的时候,现世报会来得无比的快。
付宗明的“阴谋”很快就败露了,顾苏喂他吃中饭的场面被辜欣茗撞了个正着,但勺子已经到嘴边了,哪还有错过的道理?付宗明面上淡定地张嘴,将勺子上的食物含到嘴里,细细咀嚼后咽下去。
辜欣茗冲顾苏温柔一笑:“小苏你先吃着,我和他谈谈。”随即上前推着轮椅,把付宗明推回了自己病房里,严厉训斥隐隐传出来:“付宗明你还要脸不要了?连病号你都欺负,下回是不是要让他去哪都扛着你啊……”
门外的护工走进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顾苏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一阵无言后,他表示自己可以,有需要会叫人的,护工便走出去为他带上了门。
窗台上传来女人“咯咯”的笑声,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华莎似乎在看一场滑稽喜剧,她笑得停不下来,脸颊因为喘不上气变得红彤彤的,看起来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顾苏看了她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带着不自知的躲闪逃避。
梦总是消失得很快,但有些噩梦例外,或许还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清晰。
华莎笑声渐渐停下,她微笑着说道:“看见了吗?他被人像训儿子一样教训,笑死人了。”
“他本来就是辜阿姨的儿子。”顾苏认真说道。
“无所谓,随你怎么说,即便你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