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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弇山录-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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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
  阴冷的夜晚里似乎有着极度森寒的阴气,但它似乎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根本无法辨别从何而来。
  顾苏往左边走了几步,那声音似乎正在移动,忽然一炷火光从一栋建筑后面亮了起来,顾苏毫不犹豫向着那个方向冲去。
  绕过建筑拐角便是一条后巷,顾苏急急刹住脚步,正前方便是两个甲兵,听见声响回过头,用黑洞洞的眼睛看过来。一个人正在不远处一面挥舞着铁剑与一名手持铁斧的甲兵交手,一面向着这边逃得飞快。他看见了顾苏,眼睛一亮,大喊道:“帮忙!”
  那人正是顾寅涵,但他并不是孤军奋战,还有另一个人在帮他——也或许不是在帮他,这场面怎么看都像是两个人在单打独斗。另外那人顾苏看不清楚,他离得较远,一直没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衣着也似乎不合身,看不清身形。
  听到顾寅涵开口,顾苏自然不会含糊,但他身上并没有带什么武器,但大都是十分有效的。他掏出印信,手掐法诀,脚下步罡踏斗,金光亮起的瞬息间,凶猛进攻的甲兵便迟缓了下来。
  远处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过来,在印信的照耀**形清晰了许多。顾苏眼力算不得极好,但此时他竟然清楚地看到了那人瘦削的脸,甚至看到了藏在细直的眉毛中的那颗痣。
  顾苏愣在原地,手里的阳使印信“咣当”一下砸到地上,他也没有半点反应,欲脱口而出的那句师兄硬是不敢出口。太过期待反而心生胆怯,眼前这人显然过得并不好,他怕是自己认错,又怕师兄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了,更不愿承认的是,他不敢面对师兄这些年在外受的苦,即便毫不知情,也觉得那是他的过失。
  所谓近乡情怯,也不过如此了。


第二十六章 
  才歇了一口气的顾寅涵在他的印信掉落后立刻又被围攻上了,忍不住喊道:“眼下就快在你面前发生命案了,你还能分神?”
  顾苏回过神,立刻捡起印信,取出一张符纸,并着的双指止不住地发颤,他强行镇定下来,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他发觉自己口中诵念咒语的声音也在抖。
  艰难地将并不长的咒语诵念完毕,一条火龙便从符中冲出,连带着将符纸烧燃,顾苏盯着那个人,一瞬都不敢移开,火舌舔着指尖他也忘了疼。
  火龙在空气中爆裂开,热浪裹挟着炸开的火云冲击在甲兵身上,强大的气流将它们撞开。首当其冲的便是离他最近的两个甲兵,它们手中的武器脱了手,身上年久腐蚀残余的布料尽数被焚。
  随后,那片火云迅速向后窜去,将手持巨斧的甲兵冲撞到墙边,碳化的物质被撞击后在地面落下一层黑灰。
  顾寅涵躲闪不及,额前的一缕发都被燎得弯曲起来,他暗骂一句,被这张符所发出的力量所震惊。
  符咒的力量实际是无法估量的,皆由施术者的意念所定,心诚信念坚定,所能激发出的力量就会更大。
  一击得手,顾苏向着那个人的方向跑了几步,却发觉他也正向着这里冲过来,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顾苏逐渐看清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木剑,刚才他就一直是用着这把木剑在抵御甲兵!
  就在这分神的片刻,顾苏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手持长刀的甲兵,一跃而起,利刃映着月光竖成一道雪线,他却毫无察觉,全身心都投注在那个可能是他师兄的人的身上。
  他面色冷凝,一张灰扑扑的脸唯有眼神锐利,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几步方外突然纵身一跃,高举着木剑斜斜斩下。顾苏紧闭双眼侧身避过,心里一片冰冷。
  金属掉落的声音骤然响起,甲兵被木剑砍中,当场消散,却只是逃掉了。
  顾苏缓缓睁眼,那人不知何时站得很近,两人几乎就在咫尺间。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顾苏,忽然嘴角化开了一个笑:“小苏,吃糖。”
  他摊开的掌心里放着一颗奶糖,糖纸都泛黄了,但表面看来保存得十分完好。顾苏腿一软,仿佛就要支撑不住跪下了,在他毫无所觉的时候眼泪已经“簌簌”掉了下来。
  “师兄……师兄!”
  他一定是师兄!一定是的!顾苏心里不断重复,冲过去一把抱住了狄斫,内心的惶惶却一点都没有安定下来的意思。他依然没有找到师兄的踏实感,明明人就在这里了,他就是当年把他揽在怀里的师兄……
  可是,为什么师兄没有回抱他呢?
  顾寅涵坐在地上喘气,往那边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他就知道这些事和顾苏脱不了干系,他口中那个师兄,就是杀了那条蛇妖的凶手,不但杀了他,还取走他的蛇胆,确实太过凶残。
  “顾苏,很抱歉打扰你们师兄弟重逢,但我想,你师兄需要和我走一趟了。”顾寅涵站起来,沉声说道。
  顾苏松开手,看着狄斫的脸,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除了刚才那个笑容和那句话,他再也没有别的反应了。
  他冷静下来,扶着狄斫的双肩,轻声说道:“师兄,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狄斫看他一眼,微微一笑:“小苏。”
  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仿佛置身于寒窖,连流淌的血液也是冰凉的,淌入四肢百骸,冷得麻木。
  这绝不是正常人的反应。
  顾苏的手仿佛被粘在他的身上,收不回来,僵直的手臂也无法弯曲,他想强迫自己放手,但身体无动于衷,他几乎想要发泄般的吼出声,但他却克制到仅仅只是绷直了嘴角。
  顾寅涵见他没反应,伸手过去搭在狄斫的肩上,却被顾苏用力挥开了。他诧异地看着顾苏,顾苏也被自己的反应惊到了,他的目光终于从狄斫身上移开,浑身的血液也渐渐回暖。
  他不能这样,师兄只有他,如果他失了理智……他没有别的能依靠的人了,师兄还能靠谁去呢?
  “你说,我师兄要和你走一趟,为什么?”
  顾苏说话说得很缓慢,顾寅涵见他这个样子,反而有些不好说出口,便只是含糊说道:“他和一桩命案有关,我得调查。”
  “命案?”
  顾寅涵道:“对,大约在两三周前这里死了只蛇妖,蛇胆被人取走。今天夜巡,我看见蛇胆在他手中,就准备带他回去查案,没想到遇到了那些鬼兵。”
  顾寅涵从一个布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那颗蛇胆呈墨绿色的,颜色深浅不一,浅的部分散发着莹莹的光,在月色下显得玲珑剔透。
  “如果是他做的,”顾苏突然说道,“你要怎么样呢?”
  顾寅涵说道:“我对事不对人。”
  顾苏却道:“我帮亲不帮理。”
  两厢话一出口,气氛立刻紧张起来,顾寅涵脸色一变,却还是面上平静地说道:“这还没真相大白呢,你大包大揽什么。”
  蛇妖的尸体暂时被寄存在那儿,等案结,或是等他的朋友自动放弃追究,才会把尸体转移走。鉴定科对于这种案件有独门验证秘诀,根据手法和道法根源来判断,确实是狄斫干的,甚至武器就是他手里那把小木剑。
  可真的把人带到鉴定科确认了结果,顾寅涵简直头如斗大,顾苏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一定是心里清楚才会说那样的话,可从他那一张符的效果来看,不得不有所顾虑。
  部里不少值夜班的,顾寅涵时不时应对几声招呼,维持着高冷,但心里却已经炸了锅:他这又是熬夜又是焦急上火,可别年纪轻轻就谢顶啊!
  顾苏带着狄斫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时不时在一旁嘘寒问暖,就算狄斫只是在叫到师兄的时候才有反应,他也不肯停歇。
  狄斫身上穿着一套很旧很脏的工服,穿在他身上有些短,却又很宽大。他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干完活,从工地下来。顾苏又是心疼又是悔恨没有早点找到他,起身去找人借了些面巾纸,沾湿了给他把脸擦干净,然后是手。
  顾苏盯着他的双手看了很久,十指修长一应俱全,也没有短缺。
  以前也没发现师兄是六指啊,那第十殿的那个黑匣子……
  突然顾苏听见了一阵“嗡嗡”声,是从狄斫身上传来的,顾苏看狄斫一直没有反应,便自己伸手去从他的口袋里拿。
  发出声音的是一台老人机,被调成了振动模式,屏幕上有十来个未接电话。也不知道那个手机振动了多久,直到狄斫坐到椅子上,振动的手机接触到椅面,这才发出声响来。
  顾苏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一个大嗓门立刻传了出来:“喂?喂?工头?你怎么才接电话,我们工地丢东西了!”
  “你好,我不是工头,这个手机在我一个朋友口袋里,请问你们是……”顾苏扫了一眼狄斫身上的衣服,“你们是宝龙施工队吗?”
  “在你朋友口袋里?”大嗓门大喝一声,“你们小偷现在都是这么美化自己的吗?”
  “……我们不是小偷,我找到我的朋友的时候,他穿着你们的工服,这个手机也在那个口袋里。”顾苏耐心解释。
  师兄虽然看起来过得不是很好,但全身上下周全,也不像是遭到禁锢的样子。既然可以找到线索,那顾苏就要尝试去找,如果对方是帮助狄斫的人,那他也就是顾苏的恩人。
  大嗓门那边静默了好几秒,似乎意识到了他说的是谁,突然爆出比刚才更大的声音:“我草!你是不是又是变态?你朋友?他能是你朋友吗?你不要以为他脑子不好使就欺负人啊!你他妈……你他妈给我等着,你在哪?我现在就带着人来砍你!”
  他说到后面,整个人都慌了起来,顾苏的怒火却被他话里的意思给点燃了,他想追问那是什么意思,此时手机却一闪,没电关机了。
  狄斫坐在长椅上,安静地垂着头,被擦干净的脸与记忆中的俊秀少年人相比成熟了很多,全然是成年男子的模样,眉宇间不剩半点阴柔。因为这个姿势显得他整个人无害,头发似乎最近刚理过,很短,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来。
  顾苏猛烈地冒出一个念头,不管那是谁,他必须要死,必须要死!
  鉴定科的门被猛地推开,顾寅涵吓一跳,给家里人报平安的手机都差点砸地上。顾苏说了声抱歉,问道:“宝龙施工队是不是就是在城门楼对面施工地上工作的?”
  顾寅涵略一回想,点头道:“对,不过那边施工地我没进去过,管得比较严。”
  顾苏转身牵着狄斫就要走,顾寅涵跟出去,也不拦,只是问道:“你带他去哪儿?”
  “去工地。”他的的眉眼中带着不自知的戾气。
  “那……你小心。”顾寅涵话一出口,惊觉自己似乎语气太过软了些,这并不是他的作风,于是他又冷着一张脸补充道,“那些鬼兵一日没有抓捕,所有人都要小心。”
  工地并不是整夜施工,约在凌晨四点才会停下,夜间施工正常来说应当是晚十点,超过十点是要经政府批准的。现在临近歇工,顾苏急着找人,用了缩地成寸术,到达之时却觉得不用费心去找了。
  那帮工人手里拿着锄头、镐子、大锤、铁铲,聚集在门口像是要出去打群架。为首的一个黑壮汉子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榔头:“阿乐是我们的兄弟!今晚上大伙一起去找,找不着今晚就不用睡觉了!”
  一个工人举起手:“那啥,国哥……”
  国哥嚷道:“你干嘛?不想去找人,你这份工也别干了!”
  那工人缩回手,委屈道:“不是,我是说……”
  国哥手一挥:“不是就闭嘴,抓紧点啊,我跟你们讲,阿乐被人动了一根手指头我……我就和动他的人同归于尽!”
  “可是,阿乐就在你后边啊!”工人逼急了,指着他身后的手指哆嗦得跟他得了帕金森的九十多岁老太爷似的。
  国哥一愣,回头就瞧见顾苏牵着狄斫,站在十米开外,似乎是被这阵仗吓着了,一动不动。
  “什么事什么事?发生什么事啦?”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从围挡板尽头窜出来,扣子扣得歪七扭八,皮带也没系好。他趿拉着一双穿旧了的皮鞋,头发也没扒拉两下,胡乱支着。
  国哥呆了一瞬,说道:“啊,包、包工头,阿乐丢了。”
  “阿乐?”包工头看着不远处的狄斫,满脸的困惑。
  国哥摇摇头:“不是不是,是工地上东西丢了!”
  “丢了去找啊!查监控,把偷东西那孙子揪出来!”包工头气得跳脚,把他从睡梦中敲醒来就为了这事儿?
  国哥面露尴尬:“这恐怕查不了了啊,摄像头也被一路顺走了。”
  包工头气了个仰倒,但他很快变了脸色,冲着顾苏吼道:“干什么呢你的手?俩大小伙子,这样像话吗?你什么人啊?”
  国哥仿佛连之前的事情也反应过来了,哦了一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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