弇山录-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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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呼哧……”
柳林影的慌乱与恐惧迅速漫上来,背脊感觉到一阵发冷。她的视野中终于有了聚焦点,那是白烟中颜色较深的一块阴影。
它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大,柳林影后退几步,惊恐地看着白烟中显现出来的黑色巨手,它挥舞着,试图抓住什么。
梦境并不由柳林影主宰,她知道这是梦,正如她同样知道对方看见她了,柳林影毫不怀疑那个猎物是自己。
但是脚像在地上生了根,根本挪不动,就像那晚一样。她只能看着那个巨大的怪物越来越近,挥舞的双手在眼前一寸擦过,她紧紧闭上眼睑,甚至抬不起手去擦拭流得乱七八糟的眼泪。
此时她却有些不确定,这些眼泪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那些挥之不去的悲伤。
在一瞬间,柳林影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一个没有明确指令但却非常清晰的意识,跑!就现在!
她奋力扭头冲出了浓浓的烟雾,看见了门外的长廊。她拼命迈动双腿奔跑,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她无暇回头去看,只是不停地躲避奔跑着,像是灌了铅的双腿即使每一步都很艰难也停不下来。
柳林影睁开双眼,眼前是自己睡了大半个月的枕头。她的眼皮像是没有得到充分休息一般酸涩沉重,全身的肌肉长时间紧绷着,有些酸痛。柳林影不知道是梦里的奔跑使得肌肉紧绷,还是因为肌肉的紧绷让梦里的奔跑变得那样艰难,只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她不想再做这样的梦了,她得离开这里。
早上在约定的时间与地点,柳林影接过蒋云璋递过来的三个药瓶,从容地放进口袋里。柳林影转身要走,身后传来蒋云璋的一声谢谢,她没有回应。
魏医生按时到了,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这几天在例行检查之前他都会多问一句:“顾先生这几天有对外界产生反应吗?”
柳林影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手指头动两下算吗?”
魏医生挑高了眉毛:“嗯,是好现象……但也可能只是神经反射。”他说完,照例将药水取出来,放置在铁架的托盘上。
柳林影伸手去拿铁架另一端的一次性注射器,却不小心碰掉了一支:“哎……不好意思。”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几步想要去捡,魏医生却先她一步弯下腰将注射器捡了起来。
“就掉我脚边呢,还好没拆封,不然啊……啧啧。”魏医生语气轻快逗趣,随即恢复一脸正经转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魏医生很快便结束了今天的检查,将桌上的空瓶收回了提箱中,与琼姨寒暄几句离开了。
柳林影轻轻长出一口气,将手心里的汗擦在了衣服上。口袋里的玻璃瓶晶莹剔透,无色透明的药液轻轻晃动着,安静无害。蒋云璋告诉她,这种药水有强力镇静、麻醉的效果,一瓶可以让大象睡上八个小时。所有的强效药都会具有一定的副作用,市面上是不会允许流通的,即使是从特殊途径获取,这样大剂量的使用在一个人身上到底是为什么?魏医生的用量显然是不打算让顾先生醒来的。
幸运的是,顾先生有着顽强的意志力,他的求生欲十分强烈,他的意识寻找着所有可能的突破口,向外界传达。柳林影也曾想过,如果她没有亲眼看见顾先生的挣扎,她一定不会真正正视,她会按照一开始的想法,等时间一到就拿钱走人。
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但那样的善良是偏颇的,并且毫无道理可言。鸡鸭鱼肉被做成饭菜摆在桌上,很少有人能拒绝,与此同时他们却不能接受那些生物在他们面前被杀死。谁也不能强求别人的,因此不听不看便也是一种善良了。
可现在已经晚了,柳林影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她也只能凭直觉走下去了。柳林影忍不住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不听不看,是对自己的善良,不知,便不会苦。
白日里替换药水的是生理盐水,柳林影将其中两瓶药水倒入下水道,剩下的一瓶留了一半。虽说药水药效强劲,但柳林影从未使用过,唯恐控制不了分量,就多留了些。
晚餐时间付先生和往常一样回来吃饭,只是好像胃口不是很好,即使是前几天他夸过的菜也只夹了几口。一碗饭剩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付先生声音有些沉:“抱歉,今天胃口不是很好,浪费了。”
琼姨关切地问:“要叫医生吗?实在不想吃就算了,晚上饿了叫我,我给你做好吃的。”
“嗯,我先上楼了。”付先生点点头,轻手轻脚上了楼。
柳林影有些愣,心里隐隐担忧药效会不会不够。
琼姨见她目送付先生上楼,笑道:“付先生真的是很好的人,家里又不缺钱,可一点也不会浪费,从小到大盛多少吃多少。他说饭菜不仅是种植的人的劳动成果,还是做菜的人的劳动成果,所以他没吃完还会有歉意。”
柳林影看了看琼姨,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好的人吗?那楼上的那位顾先生又怎么解释?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还能是大孝子,哪有人真的坏透了,不剩一丁点好呢?
柳林影看着琼姨将碗里的饭吃干净,随便扒了几口也放下了碗筷。药水被放在那两碗米饭里,他们一桌吃饭,不可能只有她不夹菜,她也不敢放太多,怕被察觉出来。
琼姨筷子还没放下,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睑挣扎了一会就趴在桌上合上了双眼。柳林影静静等待了一会,对方的呼吸平稳下来,叫了几声也没有反应。
药效很足,但她不确定能持续多久,她与蒋云璋约定九点会面,到时候他会来别墅,将顾先生带走。
忐忑的等待让人疑神疑鬼,柳林影几次都觉得伏在餐桌上的琼姨要醒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蒋云璋没有迟到,柳林影打开门后小心翼翼的不说一句话,径直上了楼。在等待得心里发慌的时候,她想起顾先生身上的导管还未移除,于是先去把这些事情准备好了。
她也不确定,一个坚持找寻好友的人,见到自己寻找的人变成了那样依靠导管生存的样子该会多么崩溃。顾先生也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那个样子吧,至少让两人的见面都体面一些。
蒋云璋激动地把床上的人搀扶起来,在柳林影的帮助下将他背在背上。踏出房门走到楼梯口,柳林影猛然回头,看见付先生的门突然打开了,奋力与药效抗争的付先生松开门把的那一刻便摔倒在地,他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向前移动,伸出手想要阻止这一切。
蒋云璋皱着眉头,声音有些狠:“不要管他,我们走!”
柳林影看见付先生并未昏迷便开始慌乱起来,蒋云璋向她承诺,只要帮助他,最终他会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柳林影还是能过正常平静的生活。但付先生并没有像计划里一样昏迷,而是亲眼看见她了。
柳林影看着蒋云璋背上的顾先生,坚定了下来,她只是做了一件她认为正确的事罢了!
门匆忙打开了,蒋云璋率先跑了出去。柳林影心神未定准备紧随其后,却被一阵熟悉的感觉所围绕包裹,她忘记了慌乱,虽然脚下脚步未停,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去。
付先生跌跌撞撞跑到楼梯口,想要扶着扶手,却失了力气,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那几次三番出现的浓烈到令柳林影困扰的悲伤,它的源头竟然是付先生!
柳林影震惊地看着身后不断倒退的别墅,她突然失去了方向,迷茫令她手足无措,她此时失去了对一切事物的判断……
这到底是对还是错?事情真的是她所看见的那样吗?
突然,柳林影的视线凝到了一处,那是令她从来的那一天就困惑的紧闭的窗户。此时那扇窗后的窗帘被拉开了,屋内亮起了灯光,有一个人站在玻璃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个方向。
明明不应该看得见的,柳林影却清楚地看见了那个人的五官,是她非常熟悉的一张脸。只是往常见到都是闭着眼的,现在他却睁开了眼,面无表情,无喜无悲。
柳林影瞪大双眼,那赫然是此刻被背在蒋云璋背上的顾先生的脸!
第一章
夜幕笼着整个城市,凌晨三点的雨花区静得只能听见夏虫的鸣叫,陆成禹蹲在草丛里,活动了一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手脚,微仰头,擦过警帽的帽檐看见遍布的星星,下意识地想到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陆师兄,嫌疑人出现了!”
耳机里传来其他组员的声音,陆成禹拧着眉集中注意力,目光紧紧盯着周围,每个角落都不肯轻易放过。
他这次参与的抓捕行动是关于一个连环杀人案,凶手手段极其残忍,并且专挑妇女下手,受害者最年轻的只有十三岁。此次事件情节极其恶劣,所长大发雷霆,下令一定要抓获凶手,并且严惩。
陆成禹盯这个案子盯了两个月,每天只睡几个小时,经过大量线索研究,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都市村庄小区。小区中有位女业主,在案发之后与犯罪嫌疑人有过短暂接触,案发前两人似乎关系密切,陆成禹敏锐地觉得犯罪嫌疑人一定会再次回到这个小区,便派人每日定点蹲守。
一个半月都毫无动静,陆成禹有些失望,却还是不肯放弃,终于在前几天查看附近监控时看见了嫌疑人的身影。
陆成禹觉得自己憋屈了两个月终于要活过来了,嘴里也开始无声地骂骂咧咧,设想逮到犯罪嫌疑人的时候,要用什么招式合情合理地让他吃点苦头。接连熬夜蹲守近半个月,终于在刚才接到小区对面监控的小彭的通讯,嫌疑人出现了!
十分钟后,一个鬼祟的身影出现在陆成禹的视野中,压低的鸭舌帽下露出的脸,与陆成禹盯了两个月的监视器画面截图重合,陆成禹耐心等到犯罪嫌疑人走到抓捕范围内,终于按捺不住扑了出去。
嫌疑人反应迅速敏捷,听见声响转身就跑,但陆成禹蝉联四届局里短跑冠军,此刻如同一只最佳状态的猎豹,扑上去擒住了嫌疑人,将他带倒在绿化带边。
陆成禹迅速钳住犯罪嫌疑人的左手,往身后拧,犯罪嫌疑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另一只手的手肘击向了陆成禹,却被轻易化解,膝盖弯被重重一击,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头上的帽子也掉落在地上。
其他的警员纷纷从藏身之处跑出来,向陆成禹所在地汇合。陆成禹掏出手铐扣在犯罪嫌疑人的左手上,用力向下压,刚想要铐住另一只手,犯罪嫌疑人却奋力向左边扭身,全然不顾被束缚住的左手。
他双眼通红,目露凶光,这是亡命之徒想要拼死一搏的嘴脸,陆成禹心下骇然,矮**用全身的力量压制,甚至将犯罪嫌疑人的左手生生扯脱臼了。
犯罪嫌疑人的右手不知从哪里摸了一块红砖,不管不顾地狠狠往后一拍,陆成禹来不及闪躲被拍了个正着,脑门上瞬间就红了。
连续几晚熬夜让人状态不佳,陆成禹一瞬间的松懈给了犯罪嫌疑人逃脱的机会,见嫌疑人逃跑,陆成禹不仅脑门红,眼睛也急红了,爬起来就追。
几名干警赶了过来,紧紧跟在陆成禹身后,手中的枪捏得牢牢的,想着实在不行就当场击毙算了。看陆成禹脑门上的伤,这也算是暴力反抗,合情合理,反正这种祸害留在监狱里也浪费粮食。
陆成禹绷着脸,心底有些慌张,都市村庄西面有些老建筑,老建筑都是四通八达的巷子,嫌疑人十分熟悉周围的环境,等犯罪嫌疑人进了巷子,逃脱的几率非常大。
心里这样想着,陆成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将身后的干警甩开一大截。即便这样也还是晚了,陆成禹眼睁睁看着犯罪嫌疑人闪进了巷子,就差那么几米!
陆成禹忍不住愤怒地向着身后大吼:“郭栋,我**妈!你他妈不守着巷子跑出来干什么?”
郭栋脚下一趔趄,满脸苦巴巴的,心说,谁知道你都把人压地上了还能给逃了啊?旁边资历较深的干警出言劝了一句:“陆成禹,抓人要紧!”
陆成禹一张脸又黑又红,黑的是气的,红的是板砖拍出来的血。
冲进巷子里,窄道显然不适合大部队前进,几个人分开向着不同的方向搜索。陆成禹拿袖子擦了擦血,率先冲向一个方向,剩下几个也默契分散开来。
寂静夜里,只有快步在巷子里穿行的声音。
杂乱的脚步声在黑夜里无比清晰,陆成禹猛冲的脚步在一个拐角后停下了,看清巷子里的情形,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喉结无意识的紧张滚动。
这不可能……
月光幽蓝,将显露出来的物件照得清楚,投射出的影子形状各异。巷子里的犯罪嫌疑人不再跑动,他站在原地,脖子上掐着一只手。
陆成禹认为那姑且算一只手。那只漆黑巨大的手,关节突兀,显得指节稍细,却有寻常人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