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障人生-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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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多的时候左慕兮带着老三儿回来了。老三儿是条哈士奇老狗，以前还是条小狗的时候被易大爷从街上给捡了回来，从此就在这家待着了。这狗调皮，捣过不少蛋，不过也从没真正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老三儿一进院子就撒着它那不算快的小碎步直往左大爷和易大爷跟前奔，狗嘴里呜呜地叫唤着，左大爷捋着它的毛安慰它：“哦唷三儿半天没见着想我们啦？噫，你看回来这不见着了嘛，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三儿乖，啊。”
“哎哟我可真服了这老狗了。”左慕兮抱怨道，“带它体个检就跟我要卖了它似的，一个劲儿地又哭又叫的，可真臭美！也不想想自己都那么老了，谁还稀罕它啊。哎，哥，你怎么来了？”
左惟顾啧了一声，说：“说得怎么跟不欢迎我似的，这你家啊？”
“什么呀。”左慕兮白了她哥一眼，“我就问问怎么了，你不搁家里听爸的教诲呢吗。噫，哥你可真行，居然打嫂子。”
左惟顾一听这话直想撞墙，崩溃道：“我没打她！”
易大爷呵呵一乐，说：“好了好了，我跟你们大伯要出去买菜去了，你俩在这儿好好待着，不许走啊。”
左慕兮立刻说：“小伯，我跟大哥去买吧，您和大伯在家歇着得了，花大哥的钱。”
“对对对，花我钱，我有钱！”左惟顾说。
左大爷安抚好老三儿，拍拍手上的狗毛，说：“知道你有钱，我跟你小伯也不差钱。我们出去买菜那是乐趣，你们不懂。”
“那我给你们提菜去。”左惟顾说。
易大爷噫了一声，说：“要你提什么菜，超市里有购物车，等出来了我和你大伯还有代步车能把菜给拖回来，你就甭跟着添乱了。”
正说着，左大爷已经把代步车给开出来了，摇下车窗朝易大爷喊：“老头子，走了。”
进了超市，易大爷又开始左顾右盼，这也想买那也想要的，他没头没脑往购物车里拿多少东西，左大爷就跟后头往外捡出多少东西。
易大爷拿得正起劲，一回头看见自家老伴儿正盯着不远处的一个老头儿看，顿时就不高兴了：“喂！你看什么呢！不许看其他老头儿！”
左大爷一挑眉，神情中隐约可见当年的英俊模样，笑着说：“我在看他身上那件衣服呢，我觉着你穿肯定更好看。”
“那当然。”易大爷瞬间就高兴并得意起来了，“我可比他帅。”
左大爷呵呵一笑，说：“不许拿没用的东西，就拿今晚要吃的菜。哎这西兰花不错，要不要来一棵？”
“那来一棵。”易大爷说，“那鸡毛菜也来一把吧，做鸡蛋汤喝。走我们看看肉去。”
俩老头推着购物车路过冷藏柜，左大爷往里头瞟了一眼，突然喊：“酸奶酸奶！家里酸奶快没了。”易大爷走过去随手拿了两版左大爷爱喝的牌子扔进了购物车里。
买了一堆东西，俩老头又开着代步车去了水产市场挑挑拣拣买了鱼虾螃蟹小扇贝，等东西都采购齐全了，也过五点半了。
到家洗洗涮涮煎炸炒蒸一番，等菜全上桌，俩老头儿一看，咦，做多了。左大爷略一想，掏出他的老年机给左二大爷打了个电话：“喂？吃了没啊？还没吃呐？那上我这儿来吃吧，我们做多了吃不完。啊？你们已经在做啦？那赶紧停了别做了，等你们，啊。”
不到二十分钟，左二大爷的代步车就进了院子，老头儿一下车，看见左惟顾就想上手打，被易大爷一把拦下：“干什么呢这是！人孩子已经知道错了，你还抓着人不放，白天他还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对梦圆动手了呢！你……”
“小伯！”左惟顾本来让易大爷这么一维护还挺感动的，心说果然还是小伯最疼他啊。然而怎么让他给越描越黑了？“我没打梦圆！那是她自己绊倒的！我什么时候跟您保证过那话了！”
左慕兮都快笑岔气了。
吃饭的时候，左慕兮的老公和女儿发来视频表示慰问，易大爷看着屏幕里晒黑了好几个度的侄女婿和侄孙女，本来就皱巴巴的脸顿时更皱了，嫌弃地说：“噫！怎么黑成这样！难民似的！丑！这还能白回来吗？”
侄孙女嘿嘿一乐，露出一口的森森大白牙，说：“小姥爷，这可是非洲，我和我爸天天搁外头晒，不黑才奇怪呢！你们又在吃什么好吃的呢？哎我看见螃蟹了！还有虾！不行了我得早点儿回去了！这儿都没什么好吃的。”
“就是，看你出去这一星期瘦的，也不知道你们父女俩发什么疯要跑非洲森林去探什么险。”左慕兮说，“没给毒死算你们命大！”
“孩子毕业旅行可不得顺着她心意呢吗。”左慕兮老公道，“这事儿闺女不早想干了嘛。爸，妈，大伯，小伯，你们吃好喝好啊，我们又得进去了，里边儿信号不好啊。”
“哎好好好，小心点儿啊。”顾大妈叮嘱道。
“嗯呐，姥姥放心吧，挂了啊。”
这边儿晚饭吃完，左惟顾和左慕兮收拾一番也准备回了，走之前，左慕兮照例问：“大伯，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左大爷眼皮也没抬一下，懒懒地说：“问你小伯。”
左慕兮又问易大爷：“小伯，明天早上您想吃什么？”
易大爷瞅了左大爷一眼，说：“你大伯他说没说要吃什么？”
“没说，让您决定呢。”左慕兮说。
“哦。”易大爷又瞅了左大爷一眼，“他想吃蛋灌饼，我跟他一样就成。你前两天做的绿豆粥不错，好喝，明儿就拿绿豆粥过来吧。”
左慕兮一笑，说：“好嘞。”
老三儿越来越老了，以前撒丫子乱跑谁都拦不住，现在却连动都懒得动一下，出去遛也只是意思意思，走两步得歇三步。
今天早上，左大爷和易大爷刚遛完狗回来，就看见小区里一群人面带悲伤进进出出的，一打听才知道，他们的一个老邻居昨儿夜里去世了，享年八十六岁。
易大爷顿时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看身边的左大爷，噫，那脸色也不咋地。
俩人心情低落了一天，左慕兮也看出来俩老人心情不好，估摸着跟小区里一位老人去世的事情有关，也没敢多说。老三儿似乎也感觉到了老主人的不开心，颤巍巍从窝里爬出来往俩人跟前一靠，轻轻蹭着他们，啧，这是在安慰俩老头儿呢。
晚上走之前，左慕兮又问：“大伯小伯，明儿早上吃什么？”
左大爷不吱声儿，易大爷也没立刻回她，愣了一会儿才说：“随便带点儿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易大爷一反常态没牵着左大爷的手，左大爷碰了碰他，轻声问：“想什么呢？”
易大爷缓慢地一翻身，侧身对着左大爷，小声说：“我怕你死。”
左大爷呵呵笑一声，也翻过身来对着易大爷，摸了摸他脸说：“人哪，都是要死的。”
易大爷眨眨眼，两行老泪就顺着眼眶流了出来，哽咽着说：“我就是怕。以前怕，去年钟共那老头儿死了以后就更怕。我怕你死我前头，留我一人在这世上伤心难过。我又怕我死你前头，留你一人继续受苦。”
“傻子。”左大爷揩了揩易大爷的眼泪说，“多大年纪了还哭鼻子。你要是怕，咱俩就一起死好不好？谁也不难过。到时候你要比我先走，你就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找你。我要比你先走，我也等你。”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涌了出来。
易大爷也给左大爷揩揩眼泪，说：“你还说我呢，自个儿不也哭上了。左问啊，按理说咱俩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也该知足了。可临了了，我还是觉得不够，一辈子太短了，没留神，咱俩就老了。”
“是啊。”左大爷说，“我也觉得不够。哎，也不知道我当年看上你什么了，你说说你，那时候就是一傻小孩儿，平时还粘人粘得贼紧。后来好了吧，工作忙起来又开始不搭理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儿的。床上让你上位吧你还坐不稳，还得我坐起来抱着……”
“就你稳当，你不也总要我抱着！”易大爷反驳道，“你还喜欢捆我蒙我眼睛呢，我说什么了？”
左大爷嘁了一声，说：“我看我每次对你这样你都挺兴奋的。你还总咬我呢，我不也没说啥。”
易大爷一撇嘴，说：“你不也挺喜欢被我咬的。”
左大爷笑着亲了易大爷一口，摸了摸他的腰窝，说：“哎……我也捆不动你了，最多能摸摸你。”
易大爷回亲了左大爷一口，说：“你还愿意摸摸我就成。”
“之航啊，”左大爷揉着易大爷的后背说，“要我说啊，这辈子能遇见你，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啊，到我这岁数，一觉睡过去，谁都不敢保证第二天早上还能不能再醒过来。我要是比你先去了，算我对不住你。你也甭难过，我这也算是寿终正寝了。也别担心找不着我，我啊，就搁下边儿等着你呢。”
易大爷眼睛又湿润了，带着哭腔埋怨道：“老东西！就知道你没安好心，非要比我先死！你要死了，你看我不立马下去打断你的腿！”
“我这不陈述事实嘛……”
“你少废话！睡觉！”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老三儿抬了抬头，哆哆嗦嗦走到俩老头床边，头对着床，往床尾的毯子上一趴，不动了。
时针指向六点四十，老人还没起。平时俩人一般都是六点半起来先喝点儿牛奶，再带老三儿遛弯儿，遛完回来就能吃上慕兮送来的早饭。也许是被昨天的坏心情影响，晚上睡得比平时晚，俩人这才多睡了些时辰。反正没啥大事，睡就睡了。
也许他们下一刻就会醒过来，也许他们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
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番外！下面没啦，全部完结！！！【 http：//。c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