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方言大学-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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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诚实地说：“’三分钟的四川话，三天的云南话，三周的重庆话’，我想学个简单点的。”
　　小百灵的眼神变得怜悯起来。
　　“你看看你的专业培养方案吧。”
　　（四）
　　我的专业培养方案有两份，一份官话学院的，一份重庆话系的。
　　院里的培养方案：初级重庆话，中级重庆话，高级重庆话，重庆话视听说。
　　看着规规矩矩正正常常，深谙平平淡淡才是真的人生哲学。
　　系里的培养方案：火锅底料制作（红油），火锅底料制作拓展（牛油），城市轻轨穿楼规划布局概况，洪崖洞迷惑游客行为大赏，成都麻将胡牌概率统计，pei陵榨菜市场营销……
　　“我高考时就是算错了胡牌概率，把吃牌算成了碰牌，”我捧着培养方案痛心疾首，“不然我数学就满分了。”
　　“……哦嚯嚯其实你更应该看看天津话的培养方案。”
　　“怎么了？”
　　“他们大三交换时要学贯口。”
　　（五）
　　听说隔壁粤语学院的培养方案有一条是福建人解剖和烹饪教程。
　　（六）
　　闽语学院：这他妈什么人间疾苦。
　　（七）
　　“总之，”小百灵抽掉我手上的培养方案，“重庆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小百灵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闹钟，时针正巧指到了十一，“明天摸底考试你就知道了。”
　　我打开衣柜取出睡衣，一边拿一边问他：“这考试能翘么？反正我零基础，考了和没考一个样。”
　　“那不行，”小百灵坚定地摇摇头，“你们班还等着你去丢人现眼呢。”
　　“我为什么来学重庆话，不就是不想丢人现眼吗？”
　　“原来你不想丢人现眼啊，那你还是去读北大吧。”
　　“这我就不明白了，我都是个状元了，不会说重庆话，怎么还丢人现眼了？”
　　“其他人眼里，你是状元，高级班的大佬眼里，你就是零基础。学语言嘛，丢个人现个眼，不寒碜。”
　　“寒碜，很寒碜！”
　　“那你是想不丢人现眼啊，还是学语言啊？”
　　“我是想既不丢人现眼，还把语言学了！”
　　“学不成。”
　　“学不成？”
　　“学不成！”
　　“这个，能不能学语言？”我拿出录取通知书。
　　“能，丢人现眼。”
　　“这个，能不能学语言？”我又拿出普渝大词典。
　　“能，高级班大佬都这么用。”
　　“那这个加这个，能不能不丢人现眼把语言学了？”
　　“敢问大哥何方神圣？”
　　“鄙人，林子朔。”
　　（八）
　　花哥抽完烟打开门，端着烟灰缸趿着拖鞋走进来。
　　“你俩洗洗睡得了，闹呢。”
　　我和小百灵同时噤声，抖着肩膀憋着笑。
　　让方言再飞一会。


第四章　
　　（一）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小百灵从床上挖起来的。
　　我睡眼惺忪地爬下床，换好衣服洗漱完毕，看见小百灵精神抖擞地站在穿衣镜前，一根根地往自己的头发上喷发胶。
　　“你这么兴奋干嘛？”我打了个哈欠。
　　“我今天，第一次监考诶！”*罒▽罒*
　　“……哈？”
　　“我是保送高级班，所以不用考试，”小百灵正了正自己的领结，“高级班的都会去监考。”
　　“你要监考的话我就更想翘了……”
　　“对了，我看见监考表，”小百灵朝我笑出了八瓣白牙，“顾秦监考602考室。”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准考证。
　　（二）
　　我不正好是602吗。
　　（三）
　　我迅速地收拾好书包背在背上：“翘什么翘，当代恶臭……恶臭命运前绝不低头的励志青年学子怎能轻易翘课？”
　　“呵，”小百灵轻蔑一笑，“子朔的嘴，骗人的鬼。”
　　（四）
　　提前半小时进考场，讲台上站着的是个美丽学姐。
　　我坐在位子上百无聊赖地转着笔，心想今晚小百灵洗澡时一定要把他嘴给堵上。
　　打第一次铃的时候，监考员开始分发试卷。
　　我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到讲台上的人时一愣。
　　顾秦提着一杯奶茶走进来，递给学姐，笑着说了两句。
　　学姐含羞带怯地接过，脸红着笑了笑，走出了考场。
　　我定睛一看，顾秦脖子上稳稳当当地戴着监考证。
　　第二道铃响时，顾秦下讲台来给我们贴条形码。
　　我心跳如雷，看着考卷上的题目，仔细留意着他的身影。
　　他终于来到我的身边。
　　他撕下条形码，俯下/身，替我认真地贴好条形码。
　　他的手指修长洁白，温热呼吸洒在我的手背上。
　　他声音低低地，带着轻轻的笑意。
　　“好巧。”
　　（五）
　　巧巧巧巧巧巧巧！
　　“嗯。”
　　他轻笑一声，走到后面。
　　我如释重负，轻舒口气。
　　洒家值了。
　　（六）
　　贴完条形码，开始进行听力试音。
　　“现在开始听力试音时间。”
　　“你内个人啷个嫩个乃？”“我内个人豆是嫩个内个。”
　　“请看选项，对应的普通话为’你这人怎么这样’和’我这人就是这样’，所以你选择B项，你有五秒钟的时间将答案涂在答题卡上。”
　　“试音到此结束。”
　　试音才这个难度，我暗自开心，看来摸底考试也不是很难。
　　“现在，你有五秒钟的时间，阅读第一小题的有关内容。”
　　叮咚。
　　“车上有锤子吗？”
　　“有个锤子！”
　　“你们怎么不拿来砸车窗呢？”
　　“没得，有锤子锤子！”
　　“车上到底有没有锤子？”
　　“没得，有个铲铲！”
　　“车上到底有锤子还是铲子？”
　　“有个锤子的铲铲！”
　　禁止套娃。
　　（七）
　　我看着试卷上的问题——
　　“车上到底有什么？”
　　我再看一眼试卷上的选项——
　　“A。锤子；B。铲子；C。都没有；D。都有”
　　我太难了。
　　不愿透露姓名的当事人林子朔：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八）
　　稀里糊涂地涂了两个小时的彩票，我交卷出场。
　　手机刚开机，就收到了来自小百灵的微信：“一起吃饭吗？”
　　我回了“好”。
　　他很快就回复过来：“快来，我在一楼大厅。”
　　我顺着人流一块走到大厅，看见了小百灵锃亮的发顶。
　　我踮起脚朝他招手：“小百灵！”
　　他转身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一路小跑过去，发现他身边还站着其他人。
　　小百灵搂住我的肩膀，向其余人介绍道：“介绍下，我室友，林子朔。”
　　我挂着职业微笑配合点头：“学长学姐好。”
　　“原来你俩是室友啊，”有个学长说，“早上在教研室准备试卷时，小李还在担心你翘考呢。”
　　我放在小百灵背后的手悄悄摸上他的腰，狠掐一下。小百灵疼得一哆嗦，差点一嗓子嚎出来。
　　“对了，还有人呢？”
　　“顾哥和周姐买咖啡去了，让我们稍等。”
　　我和小百灵暗地里打闹着，也没在意“顾哥”和“周姐”所谓何人。
　　“抱歉，星巴克人太多了。”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我挠小百灵胳肢窝的动作一顿。
　　顾秦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和刚才那位美丽学姐一起穿过人流，从远处走来。
　　“让各位久等了。”
　　（九）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看起来十分养眼。
　　只是他们手里分别捧着的一红一蓝同款咖啡杯扎眼的很。
　　我扭头看向身旁的落地窗，星巴克的巨幅海报还挂在秋风中，上面画着巨大的一红一蓝两杯咖啡。
　　“开学季！情侣咖啡第二杯半价～”
　　（十）
　　“人都来齐了，走吧走吧吃饭去。”
　　一群人朝着中方院外的小餐馆走去，我和小百灵落在最后。
　　小百灵和我悄悄咬耳朵：“那个学姐是闽院的，大三，叫周芮，和顾神一齐被誉为咱们学校的’雌雄双壁’，一直有传说两人要在一起了。”
　　她怎么还没被广东人吃掉。
　　我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以示知道。
　　小百灵看看我的表情，神情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卧槽你难不成是顾神女……男友粉？”
　　“不，”我莫得感情，“我是爸爸粉。”
　　（十一）
　　魔幻现实主义抖变小妈文学。
　　（十二）
　　众人点好餐落座。菜还没上齐，大家喝着茶水玩真心话大冒险。
　　新生一般都是被欺负的对象。小百灵最先被攻击，点名唱歌。
　　他不怯场，清清嗓子唱了一首山歌。
　　下一个被攻击的就是我。
　　学长找服务员要了个马克杯，倒了满满一杯果酒。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学长我能改口真心话吗？”
　　学长笑嘻嘻地把马克杯放到我面前：“放心，这是果酒，度数低。”
　　我看着眼前的杯子左右为难，既不敢喝酒，也不想扫大家的兴。
　　小百灵在旁边起哄：“没事，你要真醉了我把你背回去。”
　　我咬牙，心一横，正准备端起马克杯，它已经被人抢了去。
　　“小林酒精过敏，这杯我替他吧。”
　　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杯蓝色外壳的咖啡。
　　“这咖啡赔给你，我没喝过，还是热的。”
　　（十三）
　　我眼睁睁地看着顾秦一口气干完了整杯果酒，然后气定神闲地像我们展示杯底。
　　众人一片叫好，周芮皱着眉嗔道：“空腹喝酒小心醉得快。”
　　顾秦坐下，在周芮耳边说了什么，学姐又笑起来。
　　菜陆陆续续上齐，众人开动，游戏变成餐桌闲聊。
　　“说起来，顾哥你不是不想监考，还让周姐来替你么，”学长突然开口，“怎么又改主意自己跑回去了？”
　　顾秦舀了一勺蛋羹慢慢吃下，用餐巾擦擦嘴，说：“我去见个人。”
　　“该不会是周姐吧？”
　　众人开始起哄，顾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周芮头低下去，耳根都红了。
　　“本来还担心见不着来着。”顾秦继续说。
　　“那见到了没？”
　　“好巧，”顾秦看向我这边，又转回眼神，对着众人微微一笑，“正好碰见。”


第五章　
　　（一）
　　酒足饭饱，众人散去。
　　我捧着那杯咖啡和小百灵沿着公路慢慢走回学校。
　　下午有个新生讲座，花哥去年听过一遍了，不想去，只有我和小百灵去。
　　我俩出示学生证，进了大礼堂，小百灵拉着我坐到了最后一排。
　　新生陆陆续续来齐了，大礼堂里关上灯，伸手不见五指。
　　主持人宣布开始，校领导挨个讲完话，然后是经验分享。
　　第一个上台分享的是天津话系一位研一的学长。
　　“我努力四年，每天起早贪黑读背课文，终于背下了所有传统相声段子，拿了四年国奖。在大二分方向时，我们系一共两个，一个是捧哏方向，一个是逗哏方向，逗哏去的人太多了，不好保研，所以我选择了捧哏。”
　　“提前规划，坚持不懈，不盲从不偏信，这就是我对你们的建议。”
　　全场掌声雷动，而我和小百灵昏昏欲睡。
　　“是游戏不好玩，还是电影不够香，”小百灵举起手机，对着黑屏上的自己翻了个白眼，“我居然沦落来听别人装逼！”
　　我掏出手机划开屏保，“兄弟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的微信群里，花哥发来游戏组队的消息还在十分钟内。
　　“你给花哥发条消息吧，”我收好手机，“这才十分钟不到，他应该缺人。”
　　（二）
　　兄弟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3）
　　花：【兄弟来组队，带你一起飞！】
　　小百灵灵灵：@花，哥你这个吃鸡邀请还算数吗？
　　隔了一会。
　　花：？我什么时候邀请过你？
　　（三）
　　互联网的记忆只有七秒。
　　电子竞技没有感情。
　　（四）
　　小百灵收起手机，感叹花哥在未来注定成为“拔屌无情”的PUA渣男。
　　“要不咱俩溜出去，”我环顾四周，人并不多，“趁现在黑灯瞎火没人看见。”
　　小百灵点头，猫着腰正准备走，我听见从台上传来声音。
　　“大家好，我是顾秦。”
　　我一把拽住小百灵，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你要干嘛！”
　　我松开拉住他的手：“我们其实可以留下来学学普通话？”
　　小百灵揉着腰坐回原位，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你一个普通话高考生，学什么普通话？”
　　我谦虚地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小百灵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半天嘟囔一句：“不愧是状元。”
　　（五）
　　我那是馋他的普通话吗？我那是馋他的身子！
　　我下贱。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