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禁区-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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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儿子!”秋立志从地上爬过来,跪在向昱新的尸体旁,撕心裂肺地哭,当真悲痛至极,一声声“儿子”逐渐叫不出来,哭得仿佛要呕出五脏六腑。
气氛被他的哭声震得分外悲凉,可前前后后的人,默然望着,心情虽不见多轻松,却无一人感到同情和惋惜。
即便是曾最富善意的夏槐,此刻也不生任何怜意。
没多久,法医来拖走向昱新的尸体。收尸的法医发现向昱新手里攥着一根类似根茎的植物,大概是花茎,只是又烂又脏,看不大清了。
易清决来到秋立志身边,冷漠地给他戴上手铐,将他抓起。这个曾说过正义必定要战胜私欲的人,终于在今天因私欲而一败涂地。
一场“战役”的终结令夏槐筋疲力尽,他身子后倾靠在尹舜肩上,闭上了双眼。尹舜任他靠着,不说话。
白泽廷眯眼望着青空中的太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大抵是呼得太猛,这口气出去,喉咙心脏竟觉无比疼痛。中枪的腿在浸泡过这么久的污水后,终于失去知觉,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这场缉毒战役以胜利告终,然牺牲众多,胜利得之惨烈,惨烈得更像一场败战。
东南亚毒枭团伙在海岛市被剿,海岛连环杀人系列案水落石出成功结案。
两桩“好事”铺天盖地席卷全国各大媒体,人民热热烈烈讨论了好几天。大多痛快地骂犯人死有余辜,鲜有人提及为捉捕这些犯人牺牲的英雄警察。
几日后,公安部将那些牺牲的缉毒警察安葬在公墓,无墓碑,无家人朋友祭吊。同日,为刑警队的袁樱举行葬礼。警局里的同事穿着警服、袁樱的家属亲朋穿着丧服为袁樱送行。
她的遗像挑选的是笑得最灿烂的一张照片,他们愿她死后,笑容仍存在于每一个人心间,仍照耀警局内每一位同事。
葬礼上,袁樱的母亲泣不成声,袁父看着好像很坚强,头发却白了一大片。
他嘴唇发颤,抹去眼角的泪,望着女儿的遗像说:“女儿,你是英雄。尽管爸爸从来不希望你当一个英雄,但你在危难时刻,为人民担起了英雄的责任,你对得起人民,对得起你的一身警服,爸爸这一辈子……都会以你为傲。”
遗像两边,白色黑字的横幅十六字概括袁樱短暂一生的荣誉,其生前评价是“恪尽职守,一往无前”。
后八字,为警界最沉痛的八字光荣,字字如带血,述袁樱死后芳名。
“慷慨赴死,平安天下”。
从此天下的平安,有袁樱的三十八刀血。
这几日天气一直不好,总是阴的,太阳不出来,又不愿下雨,无端叫人压抑。
白泽廷在医院呆了好些日子,腿伤还没彻底痊愈,还需一段时日来康复。医院说幸好当初送来得及时,要再晚两个小时,这条腿等着被截肢吧。
白泽廷当时不信医生的鬼话,上次夏槐大腿被砍一刀,医院也说再晚点腿就废了,他们好像总喜欢这样吓唬病人。似乎是看透这点,进手术室前,白泽廷嘴上还叼着根烟,叫旁边的护士小妞帮他点燃,医生气得直想当场锯掉他的腿。
手术出来,连着休养几个礼拜,白泽廷大腿知觉稍微恢复,但活动依旧不灵活,此时终于信了医生说大腿险些要截肢的话。
话虽如此,烟他还是要抽。
易清决扶着白泽廷走在医院的草坪上,白泽廷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牙齿艰难地咬出一根来。他朝易清决扬扬下巴:“点一下。”
易清决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掏出打火机替他把烟点上,表现得很烦躁说:“我说刘局也是矫情,你他妈就废条腿,还得找局里人轮流来照顾你。你是他祖宗吗?”
白泽廷咬着烟笑了声,没回应。他看着天边的一片云,忽地问易清决:“你说今天会出太阳吗?”
“天气预报没说,估计不会出来。”易清决把白泽廷扶到公共椅子上坐着,他也总算得以歇口气。
俩人干坐在椅上,闻着白泽廷的烟味,易清决忍不住也给自己点了一根。
朝天边吐出一口烟雾,易清决说:“昨天王胜强被执行死刑了。”
“枪决还是注射?”
“咱们这地早改注射了,哪还有枪决。”
白泽廷说:“草,真他妈便宜他了。”
“那家伙,注射的时候在那儿喊,像个疯子一样哭天抢地向法医求饶,麻醉打进去才他妈静下来。也不知他死前有没有想到那些被她害死的女人,那些人,哪一个死的不比他痛苦。”抽口烟,易清决说,“是真的便宜他了。”
白泽廷深吸一气,觉得该讲些有深度的话:“人道主义的推崇是人类文明发展下的必然趋势,现在很多人呼吁着废除死刑,认为死刑极度不人道。以前或多或少受那些人一点影响。但有时候我又会觉得,死刑是一项促进公平的发明,人类只有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才能意识到生命的珍贵。不管是自己的生命,还是他人的生命,都不能被轻视。”
易清决笑笑不说话,二人又干坐一阵子,闻着双方不同的香烟味以及青草的味道,彼此闷闷的。
“还有秋教授……他病死了。在狱里。”易清决提了一下。
白泽廷望着远方云彩后微微发出的亮光,看了许久说:“他应得的。”静默几分钟,他问易清决,“夏槐怎么样了?”
易清决眉头一皱,咂嘴道:“心情肯定是不大好,好在心理没出太大问题。尹舜陪着他,他们学校给了这俩人不短的假期,缓过这几天应该会好点。放心吧,我认识的夏槐没那么脆弱。好歹他母亲还在,他不考虑自己,也会考虑到他的母亲。”
“那……那个,那个叫尹舜的小子呢?他怎么样?”白泽廷顺便问了问。
“他能怎么样?夏槐怎么样他就怎么样。”
白泽廷最后一口烟抽干净,靠在椅背上大口地呼吸残留的香烟味。坐着歇息还不到五分钟,他撑着拐杖从椅子上起身:“再走走吧,多走点更容易康复。”
“……”易清决叹口气起身说,“真的是祖宗。”
尽头的白云散开,数日不见的阳光露出脸来,普照大地。
白泽廷指着天边:“你看,今天太阳出来了。”
草坪上穿病服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缓慢地行走在天空地下,似乎在等待沐浴久别重逢的阳光。
这个世界有时就像一个医院,一群病人装成正常人的样子,正常地生活着、走动着、说着话,互相交流沟通,但再怎么卖力伪装,也无法根治内心腐烂的顽瘴痼疾。
只不过依然会有人希望,总有一天出现的太阳能照遍人心中每一处阴霾。他们如此希望,并为此不断奋进、努力。
第六十一章
“早上好,手机语音为您播报。现在是上午九点,海岛市今日天气晴朗,适宜外出。昼夜温差较大,夜间记得添加衣服。”
……
“早上好,手机语音为您播报。现在是上午九点零五分,海岛市今日天气晴朗,适宜外出。昼夜温差较大,夜间记得添加衣服。”
……
“早上好。现在是上午九点十分,海岛市今日天气晴朗,适宜外出。昼夜温差较大,夜间记得……”声音被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按掉了。
手机语音每隔五分钟的大声播报,让夏槐不得不从梦境中出来,睁开那双慵懒的眼皮。
窗帘半拉着,阳光刺眼,他在床上大伸懒腰,发着正要起床的声音。
“醒了?”
夏槐听见尹舜的询问,以及他倒热水、搅拌牛奶的声音。他坐起身,打足一个大大的呵欠,揉着头发说:“早。”
夏槐捡起掉在地上的衬衫套上,下了床,光着两条腿,就穿一条内裤,走去卫生间。
对着镜子刷牙,夏槐望着镜中的自己,牙刷无序地在牙齿上刷着。他抬起下巴,看那因不分黑夜白天地睡了两个礼拜而长出的胡茬。伸手一摸,胡茬又硬又刺。
尹舜准备好牛奶以及自制三明治,走进卫生间,拿起柜子上的剃须膏,为夏槐的下巴均匀地抹上。
“你两个礼拜没出门了,今天出去走走吧。”为夏槐抹好剃须膏后,尹舜拿剃须刀在他下巴上轻轻刮着。
“好啊,你上次不是说湖畔公园可以坐船了吗?我们去那里坐船。”夏槐下巴高扬,尽量让长得比较高的尹舜更好地为他剃胡子。
刮净夏槐脸上的胡子,尹舜擦掉粘在夏槐嘴角的白沫。夏槐打开水龙头,捧一手冰冷的自来水往脸上扑。毛巾就在旁边,他懒得用。
“湖畔公园下次再去。”尹舜将剃须刀清理干净,和剃须膏一起放回柜子上,“先去香港玩两天。”
“也行,港澳通行证办了这么久都还没去过,从海岛到香港不远,高铁也开了。可以去看看。”
“然后再坐飞机去瑞士,机票我已经订好,签证材料也交给旅行社代办。我们去爬雪山吧。”
夏槐一惊,一转头甩出脸上的水:“你哪来那么多钱?”
“正经赚的钱,反应不用这么大。”
“你怎么赚的?”夏槐的反应不能不大。他关掉水龙头,脸上水珠一颗颗滴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地看尹舜,似乎在逼尹舜老实交代。
尹舜轻声一笑,说:“两个月前,我在网站上看见一个要创业的毕业生拉人投资,我把身上所有钱和奖学金都给了他。现在他赚钱了,给了我分红。”
“什么创业生?创的什么业?”夏槐将信将疑,继续追问。毕竟学校里到处张贴着贷款广告,他生怕尹舜踩进校园贷的坑。
“做食品的。店面就开在步行街,那家‘猫森小食’,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那里找他问问。”
夏槐这才算信了,他扯下毛巾,一边擦脸上的水,一边问:“搞食品的?还开在年租那么贵的步行街?你当初投资的时候就不怕全赔进去?”
尹舜说:“怕。但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赔进去。”
“为什么?”
“因为他长得很能赚钱。”
尹舜走出卫生间,夏槐擦完脸跟着他走出来:“你说实话。”
“先喝了它,我就说实话。”尹舜将牛奶递给夏槐。他知道,之前几天他为夏槐准备的早餐,夏槐全趁他不注意时偷偷倒了。
夏槐望了这杯牛奶一眼,说:“好吧。”接过来,一口饮尽,一滴不剩。
尹舜说到做到,讲道:“当时他想开一家进口零食的店,我觉得很奇怪,很少有学生大学一毕业就做得起进口。”
夏槐等他接着说,但他不说了。夏槐唯有主动问:“然后呢?”
尹舜拿起桌上的自制三明治:“把这个吃下去,我再继续说。”
夏槐深吸一气,接过三明治啃起来。身体健康,味蕾也没出什么问题,但食物,他就是吃得索然无味,像在嚼干巴巴的蜡。
尽管知道夏槐吃得很辛苦,尹舜仍是要逼他吃下这份早餐。
夏槐最近早饭不吃,中午睡觉叫不起来,一天就吃一顿晚饭,还吃得不多,已经瘦下好几斤。尹舜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
身子靠在桌沿上,尹舜边看着他吃,边接着讲:“然后我通过他的网名,找到他在国内的社交账号,再通过他国内的社交账号,找到他的ins和推特。从而得知,他老爸是国外汽车公司老总,他妈妈是食品企业家的女儿,他哥哥在海关总署工作,职位还不低,他因为想‘靠自己’,所以在国内想找人合伙创业。”
嚼着三明治的夏槐觉得有趣地笑了声:“他万一真的是自食其力,不靠家庭背景,不接受家人帮助呢?”
“一开始我也有那样的想法,但我看他推文的时候发现,他有一个很爱他的母亲,他所有事情都会跟他母亲说。他的母亲会在他每条和家庭有关的推文下留言。他两个月前的推文是,他想让父亲看见他的能力。他母亲给他点赞,并且回复‘你一定能做到的,儿子’。”
最后一口三明治咽下去,夏槐说:“你真的是个天才。赚了多少?”
尹舜直接丢过一张卡在桌上:“旅游费用我拿出来了,其他全在里面,以后再有分红他也会打进这张卡里,密码是你生日。给你了。”
夏槐一愣,没收下:“我不需要。”
“那就帮我存着。”尹舜说,“你毕竟是我的监护人。”
“没走程序,而且你已经满十八了。”
“我一片孝心。”
“谢谢儿子。”夏槐收下银行卡,放在私密柜子中。打算帮他好好存着。
看了眼时间,尹舜催促道:“快换衣服,然后收拾行李,我们去车站,快点,要来不及了。”
本还懒散着的夏槐被这催促声逼得细胞都勤快起来:“去香港的车票已经订了?几点的?”
“一个小时后。”
“靠,现在才说!”夏槐搬出行李箱,一手穿裤子一手抓出衣柜里的衣服往行李箱内扔。
赶着去动车站的路上,夏槐精神还是好的。但一到动车上,他就靠着尹舜昏昏沉沉睡起,丝毫感受不到这个适合出行的天气的好。
尹舜肩膀轻抬一下,低声问他:“这条线路新开的,你不看看海岛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