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禁区-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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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胜强认为自己对肖玫犯罪的最佳时机,就在今天晚上的这一刻,但意外的出现了第三个女孩,他的举动势必会引起第三个女孩的注意。该怎么办?王胜强心里有了想法,他要对两个人一起犯罪,先制服其中一个,再制服另一个。
心中的邪念已暗暗生长,可他万没预想到事态接下去的发展。
泥土小路太窄,肖玫走得匆忙,不经意和燕某撞到一起,手里的包掉在地上,包里东西铿铿锵锵掉出来,菜刀、铁钉、锤子,一齐摔在地上。
虽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见到菜刀锤子的燕某,却大叫起来,应该是夜间自己走路本来就心惊胆战,现在看见这些工具,仿佛遇见行凶犯,率先大惊失色了。
这一叫让肖玫急了,当即捡起刀,一刀捅向她的胸膛。
鲜血欻地四喷四溅,雨伞和手电筒脱手,燕某即刻倒地,抽搐一会儿没气了。满脸满身是血的肖玫对着尸体喘了几口气,四周张望,没发现有人,便将尸体拖进禾草地中。王胜强怕肖玫会发现自己,不敢轻举妄动,用原来的姿势趴着不动弹。
他模模糊糊看见,肖玫从布包里拿出一个油纸袋,手握菜刀在燕某胸口上嗞啦划上更大一个口子,赤手伸进那个口子里,摸索翻搅,半晌掏出牵连着血管的心脏。肖玫拉扯好一会儿,连着燕某体内的心脏上的血管无法全扯断,她就又拿菜刀砍上几刀,最终将那个血糊糊的心脏取下来,放进油纸袋里。
包好燕某的心脏,藏稳妥之后,肖玫开始肢解燕某的尸体,再用粗钉子拼接。
犯罪现场血腥,残忍,恐怕没一个正常的人敢想象,行凶的人是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女孩。
王胜强竟看得兴奋,他在内心祈祷:雨下大一点,下越大越好,最好把一切罪证都冲走!千万不要让这么心肠歹毒的年轻女孩被抓到!
王胜强料想,肖玫得知他会天天守在禾草地里,那天晚上,肖玫是有预谋的要来杀他的,正好她也缺颗人心给姥姥“治病”,令她最恶心厌恶的王胜强当是她下手的第一人选。不料在行凶路上,她被路过的女受害者燕某撞上,误打误撞下,燕某成了王胜强的替死鬼。
要是当时肖玫真就杀了王胜强,估计就不会有后来六起案子的死者。
肖玫如王胜强所愿,一直未被警方调查,同年同月28日,肖玫再度在珲岐山上犯案一桩,由于案发地点距离博湖区偏远,肖玫更加没有被怀疑的可能。
96年年底肖玫姥姥病逝,肖玫离开博湖区,王胜强遂也离开那个地方。
在那一整年的时间里,王胜强被肖玫犯罪的行为刺激,沦陷在那一晚的杀人场景中无法自拔。
杀人、犯罪、血液充斥他的脑海,助长他犯罪的邪念,终于在97年7月30日凌晨,不满足以木工来宣泄杀人分尸欲望的他,预谋并实践了第一场杀人犯罪。
尽管专案小组在听到肖海和王胜强前一次的口供后,就已认定肖玫有杀人嫌疑,但在肖玫被确切指认的那一刻,专案小组的警员们依然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肖玫被列为本系列案的受害者,所以十几二十年来警察怎么都怀疑不到她身上,她也利用“受害者”这个身份保护自己如此多年,这个绝佳的安全位置,仿佛天上掉下的一个馅饼,不偏不倚砸中了她。
一想到当年苦苦寻求的凶手,转身就能看见,警员们就觉有点唏嘘。
王胜强的连环杀人时间段在97年至01年,04年与今年两起案件皆为未遂。肖玫犯案的时间段则是96年至98年,中间还有一起莲庭案可能为个案。
案情大概捋清,易清决带领手下前去抓人,夏槐跟着一起去,尹舜则是留下来研究“第三个凶手”。
肖玫的石头屋常年阴暗,即便在夜晚也不亮一盏灯。
她的黑夜和白天都一样,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醒,永远看的不是时间。
现在这个点,她应该是在睡觉。警察敲门十几分钟,才听见门后有人走来的脚步声。
好一会儿,门开了,幽幽的人影出现在门后。
易清决打着手电筒,光芒映在她身上。
肖玫眼睛瞳孔一片混沌,没有半点的黑,像圆圆的发霉菌斑印在眼白上。她穿着白色的外套,远看就似被棉花裹着的蜡黄的肉,“棉花”也不怎么干净,东脏一块西脏一块,主人看不见也就不知道该洗了。
肖玫的眼睛是在入伍后的第二年被炮弹炸瞎的,听说是为了救战友。那天炮弹发射错误炸来,她奋不顾身地扑过去保住了战友的命,付出了一双眼睛的代价。
部队里部队外,都夸她为有勇气有义气的巾帼英雄,谁知道这样一个女英雄,这样的楷模,竟是14岁起便开始犯罪的杀人狂魔。
“谁啊?”堵在门口的肖玫问,她能听得出来的人有五个,都很不简单。
易清决说:“警察。”
肖玫脸色变了,她把门打开,站到一旁让警察们进去坐,面容忧愁紧张起来:“警官,请问什么事情?是不是小海又闯祸了?”
肖海又闯祸是真,但并非易清决他们此行的目的,易清决也就免去不提了。
“肖玫,你涉嫌与一宗连环杀人案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易清决没进门的打算,手铐已经拿在手上。
肖玫足愣了一分多钟,面色慢慢平静下去,静得像块平展开来的绢布,一滩死水。少顷沉默,她暗哑的嗓音道:“我想……我想先去上个厕所,可以吗?上完厕所,我就跟你们走。”
易清决给袁樱使了个眼色,袁樱进门看了一眼厕所,发现厕所没有可以逃跑的通口,出来后向易清决点点头。
“快一点。”易清决拧眉说,站在门口等她。
肖玫行动缓慢摸瞎着走进厕所里,将厕所门关上。她站在镜子前,一手摸着自己的脸,一手摸冰凉的镜子,好似这样就能看见镜中衰老的面容。
“小海。”她低声喃喃自念,“姐姐对不起你。姥姥和妈妈都没有被治好,我受了罪,你也没变好。我听信他人的话害了你们,一直以来我只是在自欺欺人,眼盲,心也盲。”
那时候年纪轻,没有接受教育,没有获得知识,没有得到正确的价值观引导,现今已近四十岁的她完全不敢想象,当年十几岁的她是怎么对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下手的。
活在黑暗中的人,长年累月被自己犯下过的罪行折磨而恐惧着,她试图让所谓的“信仰”解救自己。只是这样深重的罪孽,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人死后能不能轮回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记忆是能无限轮回的。那段记忆在她脑海中每天每时每刻都在上演,演罢结束,从头再来。她至今忘不了滚烫的血液喷洒在她脸上的感觉,至今忘不了一颗活活的心脏握在手中的触感。
肖海在她的看护下终究也是没成人样,所幸还是长大了,用不着牵挂。等到这一天,她该庆幸。
放在厕所柜子内的一个小瓶子,是剧毒氰化钾。当初有人骗她弟弟帮忙带这个货,她发现后,偷偷拿走藏起来。想不到今天居然有这样的用处。
她一口把那些药全部吃尽,不到一会儿,她的五脏六腑剧烈地疼痛。她想起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人,不知道那些人死的时候,是不是也受着这样的痛苦。虽然都是一刀毙命,死时的那一刻应当也被窒息的疼痛感折磨着。肖玫想起,还有一个婴儿,那个婴儿一定比她更痛。那个婴儿还不满一岁……
她的痛是轻的,过分的轻了。要不是怕会得救,她应该用最磨人的药杀死自己。
终于,像是要爆裂开来的心脏逐渐安静下来,如同被刀搅动急促跳跃的胃,也失去了动力。
易清决在外面许久没等到肖玫出来,觉得事有不妥,让袁樱进去看看。
袁樱还没来到厕所门口,便听厕所传来人倒在地板上的声音。她蓦地一怔,快速冲上去打开厕所门。
刹那间,她大喊起来:“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门口的警察瞬间冲进屋内,来到厕所门口。
肖玫倒在地上,嘴角淌着黑血。
袁樱说:“她自杀了!”
第五十一章
肖玫自杀了,没人知道她自杀前心里想的是什么。一个杀人凶手,在被抓捕的前一刻服药自尽,警方只能将她认定为畏罪自杀。
她的死,不会得到任何一个人的同情,她也不会被任何一个人原谅。
专案组的同事聊到这事,理性地分析着: “她其实不用死,她杀人时不满十六周岁,法律上可以从轻处罚,更何况她还是个盲人。”
现在说这些自然是没用了,也没人知道她是不是一心求死。
犯人自杀,留下的摊子还是得刑警队的同事们收拾。即便真凶已死,也要落实证据,肖玫的这个案子才能终止侦查并结案,否则就还是以悬案挂着。
自然,依照目前肖玫案得到的口供和那天上肖玫家抓人的状况来看,此案就此结案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易清决是个严谨的人,生怕会有其他变故,该彻查的线索,还是得彻查一翻。
易清决派人去博湖区找那个“神医”,问了许多人,都没听说当地有什么教什么神医。机缘巧合下听一个老人说,很多年前博湖区有过一个平民自立的小教派,当时信徒也不多,十几来个。教派里头有个中医很出名,因为他给人看病不收钱,开的药收费也便宜,许多人有什么病痛都会去找他看。
他们常人生重病不敢去找这种野路子医生,偶尔睡眠不足什么的,倒会去找他开两帖中药喝。别说,他开的治疗睡眠的药,还真有些效果。
后来政府严厉打击这些非法教派,那个小教派散了,神医也不知道去哪里。几年前听人说在海岛还有再见过他,再之后就不清楚了。
肖玫自杀,“神医”下落不明,第三凶手没半点线索,这个案子如同三团乱在一起的毛线团,只有王胜强那个线团是完整可取的,第二个散成一片,要让警员慢慢拾掇回来,第三个是打上死结的线,怎么拨都拨不清。研究这个案子的刑警再度走入死胡同,不想时至今日此案依旧这么棘手。
易清决考虑先把王胜强的案子结了,将王胜强转交给检察院,等待检察院起诉。肖玫的案子等证据找全后便终止侦查,专案小组专心侦查莲庭案。这个决定心里打转着,还没实施下来。
易清决的父亲是退休的老刑警,跟刘局长尚有些来往,近日听闻易清决办理的这个悬案的进展,在家中一起吃饭时,委婉地劝儿子:“清决,你要是破了这个案,就立大功了。你想想,这个案子这么出名,你立下的这个功得多大?谁会知道海岛连环杀人案究竟有几个凶手?世人不过想要一个真凶,上面不过想要尽快结案给民众交代。你把王胜强交出去,这个案结掉,专案组的人跟你一起立功升职。真相如何,谁会去在意?”
听见父亲这样劝说的那一瞬,易清决讶异地怔愣住。
肖玫也好,莲庭案的真凶也好,他的父亲想让他不管那些已不存在或寻不着的凶手,只管把这些案子全推到王胜强头上。因为这样舆论才够大,他立的功才够大。交代出肖玫这个自杀了的真凶来,这个大案就散成小案,抓着一个第三凶手不放,莲庭案兴许一辈子都破不了。
易清决内心翻想着,时间真是打磨人的玩意儿,曾经最正直清洁,最追求真相的警官,在家中坐久了竟也会坐到脑袋腐朽思想退化,越活越回去了。
易清决的表态明显是不愿服从。
易父拿筷子拼命敲桌子,恨铁不成钢地:“你再这样拖延下去,拖到你退休这个功都立不了!你想一辈子就当一个肩上没两条杠的小队长吗?等你退休后你就会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爸,你给我取的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我还没忘记,难道你就先忘了?”易清决看着瞬间呆怔的父亲,一字一字告诉他,“清正,果决。现在你只要果决,不要清正,那我这个人,还算一个完整的人吗?不找出这个案子的全部真相,我绝对不会罢休。二十年都这么过来了,我还怕再陪它耗掉剩下的几十年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那些下属,你的那些兄弟?你让他们这样陪你耗着?你想让两代警员的青春都栽在这个案子上吗!”父亲气恨极了,他痛恨这种年轻的“无知”。
“我就算自己不做人了,也不能挖火坑给他们跳。那些翻案的错案还少吗?那些被办错案的领导带上高位再跌下来的还少吗?你别以为王胜强是个连环凶手,这个侥幸心理就能存了。我不能存有这种侥幸心理,也不会存着这个侥幸心理!”
易清决态度坚定,一心要跟第三个凶手耗上,不管第三个人有多难找,他都要把那个人挖出来。凶手谁找到的、案子谁破的无所谓,他不稀罕那些功名,谁能把那个凶手找出来,谁能还海岛连环杀人案一个真相,这个功名就给谁。
他很放希望在尹舜身上,尹舜洞察细微,心思缜密,看到的东西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