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爱了-viburnum-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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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想象自己再一次见到那个结实高大的半裸体,他不能想象那男人腰间围着浴巾时,还是可以明显看出来的两腿之间那一根的轮廓,他不能想象自己看见那些情景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逃跑一样,他回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一声叹息。
那晚,他睡得不好。
脑子里一直在回想自己和韩峻熹的那通电话。
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对白,彼此都在尴尬,也都在局促不安,可不知是不是同样强烈的想要见对方一面的情绪在作祟,他们就那么尴尬着,局促不安着,再次面对面,四目相对了。
这要感谢谁呢?是祁林那个“双重间谍”?还是他们自己的勇气?
但这样见了面,又能如何呢?一个是只想带着女儿就那么过的单身父亲,一个是已经三年多没心思好好谈一场恋爱的钻石级“圈内王老五”,一个属于白天,一个跻身黑夜,他们太不一样了,比之前更加不一样,这恐怕……没法有什么东西可以继续,更不可能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与光怪陆离的幻想中才会有的所谓结果吧……
一直想到睁不开眼,云一鹤睡着了。
但住在曾经的台球厅改装的客房里,看着旁边安静入眠的女儿,又看着头顶的那盏灯,总也没有困倦感的韩峻熹,却一直辗转了大半个晚上。
他对云一鹤,到底是什么。
三年半,他忘不了他。
他口口声声说不见面,但答应见面的,就是他。
脸上是不情愿,可心里的期待与紧张藏也藏不住,见面前,他就像个等待第一次约会的中学生,见面后,他就像个头一回到情人家里的傻小子。
他这到底是在干嘛?
他想干嘛?
看着云一鹤的眼睛,看着云一鹤的表情,看着那张自己女儿这个小叛徒喜欢的脸,他就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灼烧。
像是儿时玩放大镜一样,阳光凝聚于一点,滚烫滚烫。而他自己,就在聚光点下,无法躲闪,就那么被一寸寸烧出不觉得痛的伤,烧到心里去,撩拨出某些令他否认推脱不掉的真实到可怕的情与感。
怎么办……
怎么办呐……
人类,真是最不靠谱的生物了,明知道错的,还要去做,还找借口说这都是因为诱惑太大,拒绝不得。
失眠了几个小时之后,韩峻熹实在是累了,才渐渐睡着。
而就在他一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仍旧醒不过来时,已经起床洗漱完毕的云一鹤,则在走出卧室之后,正看到那团白白嫩嫩的小丫头往客用卫生间跑。
怕孩子滑倒,赶紧跟进去,他发现小姑娘居然在踮着脚拼命去够洗脸池上的牙刷。
“虫虫?怎么了?”
听见有人叫,虫虫回过头,先喊了声叔叔,然后说她要刷牙。
“要自己刷牙吗?”云一鹤有点惊讶,“你爸呢?”
“……睡觉。”
“那你自己会刷吗?”
“嗯。”
“这么小年纪就会自己刷牙了?”觉得有点惊讶,云一鹤把那支昨天韩峻熹特意跑到楼下超市买回来的儿童牙刷拿下来,递到小姑娘手里。
一声软软的谢谢,听得他心里都要化了。兴致也莫名提了起来,他把淋浴房里做桑拿时才会用的折叠凳打开,把虫虫抱上去,自己则坐在旁边的储物凳上,看着小姑娘刷牙。
动作很慢,也有点笨笨的,然而特别认真,一直默不作声忍到刷牙结束,他帮居然还可以自己漱口洗手并完美关好水龙头的虫虫擦了擦脸上手上的水珠,终于再也按耐不住问了句:“这些都是你爸教的?”
“是奶奶。”小丫头仍旧很是直接看着对面的白面漂亮叔叔。
“那,奶奶说一睡醒就要先刷牙?”
“爸爸说的。”
“喔……那为什么呢?”
“不刷牙,嘴拟就有脏脏,脏脏掉肚肚拟,屁屁晚丧就不酿惹。”
“……什么?”就算想象力再丰富,也还是猜不到话里的意思,但小姑娘却好像逻辑感很强,又跟云一鹤解释了一遍,发现自己仍旧听不懂时,也只好装懂的男人点了点头,把虫虫抱下来,收起折叠凳,拽了拽小丫头那很像是自己拼命努力穿上去却根本没穿整齐的小裙子,而后拉着那只小肉手,往厨房走去,“来吧,刷过牙了,叔叔给你做早饭。”
“喔!”应了一声,虫虫乖乖跟着去了。
而就在云一鹤用自己仅存的“生存技能”煎蛋,煮麦片粥的时候,那个睡眼惺忪的男人,从客房里走出来了。
还好,衣服已经穿整齐,只是头发凌乱。男人边打哈欠边走到厨房,看见被抱到台面上坐着晃着两条小白腿,伸手去蘸装在小碟子里的番茄酱的女儿,眼里的睡衣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他以为自己瞎了,要不就是还没醒过来,不然,云一鹤跟虫虫相处和谐而的情景,他怎么会亲眼得见?
“不会吧……”忍不住低声笑了,他走过来,摸了摸女儿的头顶,“你俩这么快就混熟了?”
“我正好看见她打算自己刷牙……”本想解释两句,却又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云一鹤把麦片粥倒进小碗里,干脆用别的话题岔开眼前的尴尬,“她刚才说,什么‘不刷牙嘴里就有脏脏’,还有‘屁屁就不酿了’,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一下子笑出声,韩峻熹拢了把头发,又傻乐了一会儿,才开口解释,“我跟她说,不刷牙,嘴里就有脏东西,脏东西会掉进肚子里,肚子坏了,屁屁就不亮了。”
“……为什么屁屁要亮?”又想笑又莫名其妙,云一鹤忍不住问对方。
“因为她是萤火虫啊,萤火虫夜里屁屁会亮啊。只不过她只有睡着了才会亮,所以她自己看不见。”
“可她又觉得自己必须能够亮,对吗?”
“然也。”
“唉哟……真是……”终于还是笑出声来了,云一鹤摇摇头,看着旁边举着小丫头问要不要去“嘘嘘”的男人那仍旧英挺俊朗的侧脸,沉默中收回视线,然后不露痕迹一声短叹。
那天的早饭,算是安静祥和,没有什么深入性的话题,甚至都没有太多的言语。饭后,韩峻熹说自己还是先走吧,不想打扰太久。云一鹤并未过多挽留也许让他多少有几分失落,可他还是保持着那份装出来的从容和豁达,帮对方收拾了碗筷,洗了餐具,而后抱起还想伸手抓云一鹤袖口的虫虫,准备离开。
可能,他该就这么走掉,滚回家去冷却自己心里烧起来的某些东西,可能,云一鹤也该放他就那么走掉,冷却自己心里同样在翻滚的情绪。
但等到送行者送到电梯间,离开者眼看电梯就要到达这一层时,却好像都再也忍耐不住,想要抓住这最后一线生机一般,扭头看向彼此的脸。
“峻哥,下次……”
“下次,我去店里找你吧。就我自己。”打断了对方的言语,带着不那么自然的笑,韩峻熹说了句让云一鹤,乃至让他自己都快心跳过猛而亡的话,然后在电梯稳稳当当停在面前后,急匆匆试图逃离一样,迈步走进向两边敞开的门里。
*** *** *** *** ***
韩峻熹留下那么一句话,就走了,带着孩子,进了电梯。
而直到眼看着电梯门关闭,眼看着那亮白色的数字一点点变小,最终停在一层,云一鹤都还站在原处,一脸茫然。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又知道自己没有,他愿意去相信对方是当真的,但他又宁可那只是说说而已的。
因为如果他听错了,如果那只是一句客套话,他就什么都不用多想,什么也无需惦记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殊不知,作为惦记的那方,贼也不容易啊……
那样笑着自己,云一鹤回了家。
他想都没想,直奔韩峻熹睡过的客房,蹬掉鞋子,把自己整个埋进了被子里。
他觉得自己愚蠢透顶,可他想念那个人的味道,以及似有似无的残存体温。
他并不清楚抱着孩子站在电梯里的韩峻熹是怎样想的,问女儿喜不喜欢这个叔叔的韩峻熹,在看着虫虫很是肯定地点头时,心里浮起的情绪中到底有没有酸涩和更深邃的东西,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敢面对了。
疯了一样说着令人不得不多心的话的那一刻,他赫然意识到一个甚为残酷的现实,云一鹤的存在,对他而言,意义重大,抹杀不掉。
重逢,就是最好的导火索,引爆了某些深埋着的冲动,用最为剧烈的方式提醒韩峻熹,这份冲动说明了什么。
可是,他下一步,又该怎么做呢……
恐怕……除了言出必行,也没有其他好说的了吧。
第二个星期,某一天晚上,他去了云阁club。
门口西装革履白衬衫的年轻服务生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打招呼,然后刚想问他是一个人还是带着朋友,就突然发现自己是认识他的。
“那个……峻哥?!对吧?我没认错吧?!”
韩峻熹一愣,一皱眉,看了几眼对方,而后恍然点了点头:“你啊——那谁来着?小……小苕?”
“峻哥你记性真好!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我了!”小哥格外激动,还一把拉住了韩峻熹的胳膊,“来来来,里头坐。”
“没事儿没事儿,你甭管我。”觉得对方有点格外的热情了,韩峻熹略显尴尬,可还是被拽着带到了距离吧台很近的,似乎是给VIP客人预留的位子上。
“峻哥,你坐这儿。”
“这儿不是有人订了吗?”
“订了也不一定来,再说现在还很早呢,又不是周末,没那么容易满座。”小伙子很是热情,看着他将信将疑坐下,跑去吧台上拿了酒单和菜单,递过去,问要喝点什么。
韩峻熹接过,却没有翻开。
这不是当初的册子了,不是他还会到这儿来的时候那套册子了,而亚麻布硬壳包黄铜角的封面上,也分明清清楚楚印着“2016”。他三年多,没来这儿了……
“以前那个烫金的不用了?”他笑着问对方。
“啊,早就换了,烫金现在俗气啦,这两年不是复古风又刮起来了嘛,就换了个亚麻布的。”
“喔。”
“不过,这几年,都没拍新年册。”
“……什么?”韩峻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可实际证明,他没有,他真真切切听到了。
“这几年,一直用的都是当初你拍的那版,就是内容有时候微调一下而已。”
“……”这下,是真的不知如何回答了,再加上被那小孩以似乎别有用意的眼神盯着看,韩峻熹几乎局促起来,然后,就在对方好像要八卦什么内容之前,一个身影就有点急匆匆走了过来。
“小苕,门口你不管了?”语调有点严肃,透着心里的不爽,走近的男人一边扣上黑色西装的扣子,一边微微皱着眉,示意了一下大门处,“今天轮到你守门口,就别把自己当陪聊的。”
“喔……”被骂了,脸上有点挂不住的小哥应了一声,赶快转身奔向自己的岗位。
而手里还拿着酒单,脑子里想着年册,眼睛看着面前表情有点复杂的云一鹤的韩峻熹,则在尴尬过后笑了一声,说了句:“云总,你还是这么厉害啊。”
“只是不喜欢看见不忠于职守的情况罢了。”淡淡然笑了一下,云一鹤轻轻耸肩,坐到了韩峻熹对面,“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说来就要来啊。”
“嗯……”沉吟了一下,似乎想问些什么,又抓不住重点,云一鹤最终还是没把棍子打在七寸上,“……虫虫,托给爷爷奶奶照顾?”
“啊,没有。今儿我把她送老宅去了,她二叔一家子过去了,虫虫跟梅子关系特别好,一听说梅子姐在,她也想去。”孩子的话题,好像永远都是打开局面的良药,觉得说说这些也能略微轻松一点,韩峻熹打开酒单,随便翻了两页,又随着叹息合上。
“峻哥,要喝点儿什么?”云一鹤问。
“无酒精的,随便什么都行。”
“真的?一点度数都不要吗?”
“不要,我彻底戒了,烟酒都是。”
“……为了孩子?”
“各方面吧,也是为了自己。健康啊,花销啊,多重考虑。”轻松说着,韩峻熹笑笑,看向一语不发沉默以对的云一鹤,“怎么了?不信?”
“……信,只是,有点儿感慨。”同样也笑笑,云一鹤靠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对面的男人,“你当初,可是个不拼命喝都喝不醉的人呢。”
“时过境迁啦。”摆了摆手,韩峻熹耸了一下肩膀。
“是啊……时过境迁了。”低声重复着那句话,云一鹤心里一紧,皱了皱眉,然后又自我超脱似的笑了笑,再度沉默了片刻,他低着头,念叨了一句,“可对我来说,你还是你,到什么时候,你都是你。”
这句话的杀伤力,在说话的人能想象到的范畴之外。
韩峻熹觉得好像被什么利器在心口戳刺了一下,狠狠戳刺了一下,疼得那么尖锐,那么真实具体。
拢了一把头发,他终于,终于,不想再假装维持一派祥和的表象了。
“你……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