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爱了-viburnum-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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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真是……有点儿颠覆。”低低笑出声来,云一鹤摇摇头,“我一直以为,那是个让人羡慕的职业。”
“别,趁早别。天天七点半到岗,没午休,操不完的心说不完的话,十来岁的崽子能有多混蛋我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反正我上学那会儿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似轻松说完,韩峻熹从迷彩裤的口袋里抽出绣着大红五角星的军绿色棒球帽戴上,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得,云老板,我就不多占你时间了,天都黑了,你那儿也该开始忙了吧。反正咱也定好下次碰头的日子了,就到时候见了哈。”
“啊,好,没问题,保持联络。”感觉着拍在自己手臂上的力道,云一鹤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虽然觉得有点仓促,还是和对方好好道了别,然后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大步穿过辅路,上了过街天桥。
再然后,他回到了店里。
营业时间已经到了。
作为三里屯最上档次的那批夜店之一,他这儿从来不缺客人,不过七八点钟时候还是客流量相对稀薄,跟其中面熟的客人点头打过招呼,很快进入老板状态的云一鹤打起精神,一路走到吧台后头,简单查看各种准备是否已经做好。
正在整理调酒器具的bartender之一看他在旁边,忍不住问了句“云哥,那人要接手给店里拍年册了?”
“是啊,怎么了?不喜欢他?”云一鹤挑起嘴角。
“没,就是觉得,还是林子哥比较好。”
“是吗?”
“林子哥比较亲切,他有点儿……怎么说呢,就那种大男人劲儿,太明显了。”
“那你还是不喜欢他啊。”终于笑出声来了,云一鹤拍了拍小弟的后背,“得了,他就是个拍照的,一年打一次交道,将就了吧,再说,重点是出不出活儿。”
“也是。”
“嗯。”点点头,一向对员工挺和善的“云哥”准备直接岔开话题,“怎么样,最近你跟你家那位还好吗?”
“还行吧,就是过日子呗,也没什么波浪,他挺忙的,我也挺忙的,连吵架也没空。”被过问私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可小弟还是乖乖回答了,而后在一抬头时看见了正从门口方向走过来的两个外国人,“啊,云哥,‘大T’跟Lewis来了。”
“唉……真烦。”两手撑着吧台后头的冰柜,略微低着头叹了口气,云一鹤一脸无奈,“老美就是没轻没重,回回见面又亲又抱的,还老是那一套词,‘宝贝儿’吧,‘闻着真香’吧,‘穿得真好看’吧……明明就是直男……”
“那是因为你确实那样啊。”
“他们还拿我的曼彻斯特口音开玩笑。”
“你不是也拿他们的布鲁克林口音开过玩笑嘛。”
“OK。”百般无奈做了个你赢了的手势,云一鹤抬起头来,在那两个粗壮的“老美”已经接近吧台时瞬间换上营业性笑容,迈步走了出去,像是迎接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优雅又不失热情,跟两人打着招呼。
被拥抱,被叫“宝贝儿”,在各种真假难辨的客套中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当普通人家已经吃过晚饭进入休息状态时,云一鹤的休息状态才刚刚结束。是的,他过的就是这种日子,黑白颠倒,逢场作戏,看似光鲜亮丽,一夜过后,却好像店门口上耀眼的霓虹,玻璃杯中醉人的美酒,随着太阳升起而熄灭,变得空空如也,连冰块也融化,只剩下一汪浅浅的,带着些许酒精气息残留的温吞水,索然无味。
可,这样的生活是他的选择,从最一开始就是他的选择,就算当初是兴趣和理想,现在嘛,也许兴趣还有,理想已很是微弱,更多的,是那么一点说不出口的骑虎难下。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接着走吧,不好也不坏,日子就继续过吧。枕边人来了又去了,他还是光棍一条,虽说不知多少人期待着可以变成让他“脱光”的那个。
不,说真的,不管从引申义还是原意来讲,真的是有不少人想要让他云一鹤脱光的,他出身好,身价高,有背景,性格也不错,从脸,到气质,他是有资本可以迷倒一大片的,然而不知是不是中了什么诡异的诅咒,他的个人感情生活,却从没一帆风顺过。
熟悉他的人,说他“不甘于”走“寻常路”,他则并不稀罕那份委婉,不过是可悲的恋直狂罢了,好几次,好几次,他这么苦笑着对自己说。
然后,就在2011年的夏天,有个即将让他再度陷入恋直苦海的直男,对他提出了“脱光”的建议。
“我想了一下,你之前那几年的年册吧,怎么说呢,拍得都有点儿保守了。”电话里,传来韩峻熹低沉中略微透着粗糙的声音。
“保守?”下午三点半,刚睡醒的云一鹤从被窝里坐起身来,竭力让自己尽快变得清醒。
“是啊,去年那个绅士主题的就不说了,英伦范儿冲破天。前年是民国风,也保守得够可以的。今年你有没有兴趣来一回大胆的?”
“……”听着那跃跃欲试的亢奋语气,云一鹤揉了揉眼角,“大胆到什么程度?”
“你猜。”
“总不会让我赤膊上阵吧。”他轻轻笑起来了,像是在提供最不可能的猜测结果的同时逗乐了自己,而他真的没料到,韩峻熹脑子里的构想,远不止这些。
“你猜对了一半儿。”连着嘿嘿嘿了几声,那男人甚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要你敢,咱就干脆玩儿个大的。要脱,就都脱了。我看得出来你身材相当好,腿长,腰细,肩膀宽,绝对是拍裸照的好材料。当然了,咱不拍那种露点的,就要隐隐约约的感觉,用各种巧妙的角度和摆设把需要挡的地方都给挡住。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到拍照那天可以让别人都出去,就剩咱俩。然后不管是吧台啊,沙发啊,还是后头厨房什么的,各个地方都多拍几张。你放心,我肯定把程度给你把握在性感又不失高雅的点上。怎么样?考虑考虑?”
一席话说完,韩峻熹等着云一鹤发言。
而当时的云一鹤,则拿着手机,心跳过速,脸上发烫,彻底哑然。
*** *** *** *** ***
有一种人,行动力是超绝的。
韩峻熹绝对就算是这其中一个。
打过电话的第三天,他就来找云一鹤了,还带着他画的草图。
说实话,这一点让云一鹤挺刮目相看,因为他发现这个男人不仅长得符合他的审美,画风也符合。
之前祁林给他设计风格编排布局的时候,用的是火柴人草图,说实话他也习惯了,毕竟自己是很有一点想象力和对这位老朋友的信任的。而这次,韩峻熹拿来的草图,该怎么说呢……他不认为,那可以说是草图。
复原度相当高的布景,应该是来自第一次见面那天他用手机拍的店里景物,而布景中的主角——云一鹤本人,则更让他瞠目结舌。
虽然布景和人物都没有精细的线条,但那种粗犷的描绘,泼溅一样的色块,整体的大写意风格中画龙点睛般糅杂着工笔画似的需要突出的细节点的大胆做法,再加上相当漂亮的笔触,他不得不说,自己面对的,是个真正的玩艺术的人。
不是艺术家,然而对艺术有着近乎于疯狂的热情,这些,从每一张草图中都能看得出来。
只是……
“那个,韩先生。”云一鹤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咱别这么见外成吗。”韩峻熹大大咧咧笑起来,“你叫我老韩就成。”
“你不是才比我大一岁么。”
“我长得沧桑啊~”
“没有吧。”
“那你叫我大峻,我妈就这么叫我。”
“我叫你峻哥行么,一般比我大的,我比较敬佩的,都喜欢叫声‘哥’。”
“那也成。”听见敬佩两个字,明显有点儿在臭美的男人点了头,然后指着自己那一摞草图开口,“怎么样,这风格。”
“我刚才就是想跟你说这个。”多少脸红了起来,云一鹤摸了摸颈后的发界,“真的……要脱成这样吗?”
“哈哈哈没想到你还真挺保守的。”韩峻熹笑着撇了撇嘴,“放心,咱们的原则是,尽量不露点,而且到时候室内光调暗一点,局限一点,只突出需要突出的部分,剩下的都给人民群众留作想象空间。”
“那个,等会儿。”云一鹤带着点抱歉拦住了他的话,“什么叫‘尽量不露点’啊……”
“就是该露的还是得露啊,那比如说这张,黑羊皮搭在腰上,和搭在两腿之间,哪个视觉效果更冲击?肯定是搭在两腿之间对吧。那搭在两腿之间全都盖得严严实实的,和多多少少露着点儿腹股沟啊,凸显一下形状啊,或者毛什么的……”
云一鹤那边,发出一声低低的,有点怪怪的无奈的笑。
“抱歉,峻哥,这实在是……”
“接受不能?”
“你要是非得问,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也见过别人拍过这种尺度的写真集,可……看别人,跟自己操刀上阵,那是两回事啊……再说……毛……”
云一鹤已经卡住了,卡得还挺结实,而韩峻熹则从眼里投射出有点光明正大的猥琐的光。
“怎么啦,你是说你毛多还是毛少啊?”
“还是那句话,你要是非得问,那,算少的吧。”
“喔,那不是挺好的吗。”
“哈?”
“你长得是英气有余霸气不足的类型,要那么多毛干啥,又不搭配。你说你要是衣服一脱,整个是条大青龙,我还真得考虑换个风格给你。”
“……大青龙?”云一鹤反应了一下,“啊,我想起来了,是说那种有胸毛的。”
“不止,得从络腮胡子开始,到胸毛,一路往下一直连到两腿之间,颜色还得重。”
“Caveman啊。”
“啊?”
“原始人,穴居人。”
“差不多吧。反正亚洲比较少见,咱们这边的进化得相对完善。”又笑起来,韩峻熹言归正传,“要是你觉得,露得太多,实际拍的时候我还是能随时调整,布景道具是死的,人是活的。对吧。”
对吧?
对。
一点没错。
韩峻熹话是那么说的,实际也是那么做到的。
云一鹤鬼使神差,答应了他的提议,接受了他的拍摄方案,虽然不是很懂为何他要把每年都秋天才拍的时间线,往前推到了七月底八月初。
这个谜团,直到拍摄当天,才被解答。
那天,云一鹤给所有员工放了假,就他自己,和韩峻熹两个人,在云阁club里,呆了一整天。
待在一起都好说,重点是,拍照的那几个小时,对他而言,堪比受刑。
灵魂和肉体的交替折磨。
首先就是得脱光光,这都不用说了,云一鹤的思想建设直到拍摄开始都还没结束,基本就是硬着头皮上的。而当他围着浴巾站在韩峻熹面前,那死直男还一个劲儿上下打量他,笑着说我就说了吧!你看你身条儿这么好,你看你这又长又细的腿,你看你这宽肩窄腰小翘臀……
云一鹤开始觉得燥热。
接着,韩峻熹打开镜头盖,让他坐到已经摆好位置的沙发上之前,先说了句“把空调关了吧。”
什么?!
北京最热的那几天,没有大面积通风窗口全靠电子机械手段制冷换气的夜店里,你让我把空调关了?!就算屋顶足够高,空间足够宽大,也是真的会热啊!!
“你委屈委屈,我想要那种自然而然的汗珠,微微一层,喷水达不到那个效果,光影感觉不对。”
“不是,峻哥……”
“你放心,不会一直让你热着,咱们不是还有拿着冰块和酒杯之类的照片嘛,到时候就凉快了。”调整着相机的光圈,似乎在强买强卖自言自语的男人冲对方笑笑,“哦对了,我还得先给你化个妆。”
什么?!!!
“不会吧峻哥……”
“别怕别怕,就画个眼线。”
“你还会画眼线?!”
“跟我妹学的,来。”边说边从那条黑色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支黑色眼线笔,韩峻熹几步走到云一鹤跟前,都没怎么迟疑或者再征求一遍对方的意见,就用嘴咬下笔帽,伸手托住人家的下巴,轻描淡写说了声“闭眼”,就直接下了手。
这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了吧……
脱光,闷热,还化妆。
云一鹤到了某种极限。
但是,当他忍耐着,等到那动作令人意外地轻柔的男人帮他画好眼线,又把自己的手机摄像头当镜子递给他“过目”时,云老板一下子愣住了。
他没想过,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是这个模样。
之前,他是体面光鲜的夜店老板,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水当当,香喷喷,周旋在各色人等之间,潇洒大方,游刃有余。
而镜头里,他是个头发有几分刻意的凌乱,眼睛有几分性感的迷蒙,光溜溜,汗津津,周身上下每一寸每一丝每一豪都叫嚣着诱惑的男人。
不,是雄性。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随时可以兽化的异种。如果说之前祁林的保守风格体现了他店内的高雅和不流俗,那么现在韩峻熹打造的全新的他,无一处不浸透了夜店二字应具备的,最大程度的药性和毒性。
让你不来都不行。
那之后,云一鹤没再对于韩峻熹的安排有半点怀疑或是却步。
他被事实说服了。
事实,就是拍出来的一张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