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爱了-viburnum-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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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眼眶都红透了的鼓手安顿在沙发里,让值班经理去应付一下外面的情况,尽快平稳事态,哪怕下一轮酒水全员免费都可以,只要别闹大,他在对方点点头离开后,倒了杯水,递给坐在那儿筛糠的年轻男人。
“梁欢,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劝你,可我还是想就说一句,算了吧。玫子现在跟别人好了,你们之间已经……”
“可我跟她好了两年多啊!云哥!两年多不是闹着玩儿的啊!”对方格外激动起来,杯子放在茶几上,两手抱住头,“这才分开一个月不到,她就跟别人好了?!她以为她是谁啊就这么耍我?!你让我心里怎么过得去啊!!”
“你过不去又能怎样?”多少有点急躁了,云一鹤坐在对面沙发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坦白讲,是我叫她来的,好久不见了。可我……忘了节目表换新的事,直到你们上台才……唉算了不解释了,这事儿,全怪我。”
突然间并不想再用更大的谎言遮盖眼前的谎言,云一鹤抹了把脸,真话在嘴边停留了好久,还是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不能说,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取向,更并不像是可以接受自己的取向,若是坦白了,怕是会招致更糟糕的后果。
不明所以的梁欢,只是自顾自颓丧着,不甘心着,怨天尤人着,丝毫不知云一鹤心里的负罪感已经沉重到何等地步。
那天,是他的极限。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得给之前的混乱画个句号了。再错一步,一小步,他就要弄到山崩地裂房倒屋塌了。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他一着棋错,给梁欢造成了不小的刺激,但相反的,怕是反而给韩峻熹和柳玫珊,创造了极大的机会。一定会是这样的,看刚才的样子,那男人大概会好好安抚自己的小女友吧,跟着,安抚就会变成爱抚,爱抚烧起来,会演变成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而他,只能带着负罪感,和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无奈与自嘲,躲进角落,把自己怨恨个够,然后装着泰然自若走出来,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他只能这样,不然呢?
有意作死,那就死了活该。
当天,他没有责怪梁欢情绪激动中断了演出,他反而写了一张支票给他,算是自己的歉意表达。是,他又用钱来解决问题了,只不过,这一回,钱是有用的,问题解决了。
梁欢唯一疑惑的,根本不是云一鹤是否有意让他和柳玫珊遇见,而是柳玫珊会不会是暗中唆使云一鹤劝他不要再纠缠不休的那个。再然后,那实打实的“妈宝”,就跑去给家里打电话“诉苦”了。
好生热闹……
事情不欢而散,操蛋级别直逼制高点,但在闲人眼中,这只是一场闹剧,只是八卦的题材,只是议论过就可以放过的谈资。
也好。
并没有坚持到最后,云一鹤在外头局面稳定下来,自己心里也平静下来之后,带着疲惫感,提前回家去了。
他洗了澡,洗了个格外彻底的澡,却还是觉得由内而外都不干净。带着压抑感出了浴室,他只穿着一条内裤,任由发梢的水滴沿着脊背滚落,赤着脚走在光滑的实木地板上,从厨房架子上抓了一瓶顶级的whisky,倒了一杯给自己,他单手抓着厚底玻璃杯,溜达到客厅,打开电视,让无趣的家庭矛盾调解类节目就那么播着,自己,则走到后头的台球桌边,伸手抄起球杆,喝了一大口酒,将杯子放在桌沿,慢慢俯身下去,自顾自开了局。
那时候,云一鹤心里可以说是绝望了的。听着别人声泪俱下的情仇爱恨,仍旧觉得还是自己的遭遇和罪孽更闹心。
他就这么沉默中闹心着,直到听见门铃响起,直到带着疑惑走过去,直到从门镜里看见站在外头的韩峻熹。
那一刻起,他不再闹心了,他几乎连心跳还有没有,都不敢确定了。
而韩峻熹,又是怎样出现在他门前的呢?
坦白来讲,连那男人自己都不甚清楚。
他带着柳玫珊离开云阁club之后,的确是将其送回家了。然后,让他意外又没那么意外的,是对方在踏进门口的同时,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凑上去,堵住了他的嘴唇。
路上始终默不做声的柳玫珊,亲吻过后仍旧默不做声,而韩峻熹觉得,自己被推向了理性的临界点。
哪个男人受得住这等诱惑啊……刚刚哭过的女人,梨花带雨,活色生香,楚楚可怜,眼是湿的,唇是烫的,胸是软的,手是凉的,通身上下都是可趁之机,这种时候,谁能放过,谁就是有病。
韩峻熹顺应了本能,他是抱着柳玫珊滚到床上去的那个。
然后。
他也是发现了异状,在最紧要的关头,果断喊停的那个。
他发现对方在怕,是真的在怕。赤裸相见的时候,女孩抖得藏也藏不住,这些年来也算是经验不少了,韩峻熹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瞬间意识到,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自己是可悲的用老二思考的动物,然而幸运的是,他还没退化成野兽。刹那发现不对劲,他停住了所有动作,一手撑在枕头上,一手轻轻扳过柳玫珊的下巴,看着对方,盯着对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玫子……趁着还来得及,你跟哥说实话。你是……第一次,对吧。”
听到那样的疑问,女孩咬住了嘴唇,目光闪躲着,点了点头。
她似乎是想说点什么补救的话,但韩峻熹紧跟着的第二个问题,抢在了所有言辞的前头。
“而且你这第一次,不是给我留的,对吧。”
这下,所有绷着的线索,全都在同一时刻断裂,女孩抱着胸口缩成小小的一团,把脸埋在枕头里,哽咽出声,旋即,就是一阵痛哭。
韩峻熹到此为止,再无半点兴致。
若是还想继续,那只能说他从情感到理智,从灵魂到肉体,都是混蛋加傻逼。
翻身起来,他拉过薄被裹住女孩赤裸的身体,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很快疲软下去的物件,好半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惨笑。
而后,他叹了口气,抓过内裤随便穿好,躺在床上,连着被子一起,搂过柳玫珊。
“不哭了,乖啊,不哭了。”仍旧习惯性地摸着对方的头顶,像哄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样,他在女孩拼命道歉的时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啥对不起啊,哥又没怪你。我知道,你原本是想跟那小子结婚的,对吧?你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他留着,可没想到他事到临头摆了你一道。然后你现在是急着想忘了他,想证明自己不是非他不可……是不是?哥看出来了,哥又不傻……”
说这句话的时候,韩峻熹心里,该怎么描述呢?
那个滋味啊……就甭提了。
还提什么呀,自己看出来自己所处的位置,还要自己点破,然后把送上门的美味一把推开。他赢了道德,输了本性,站在好人的冠军榜上自己piapia地抽大嘴巴,然后还无人喝彩。
可他别无选择,至少那一刻,他别无选择。他只能庆幸自己没有硬做下去,没有道貌岸然说什么别怕相信我,可脑子里全是动物世界的交配片段,并且事到临头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了。
他做了一回正人君子,虽然做得义无反顾,又疲惫不堪。
让柳玫珊去洗个澡,冷静冷静,自己则躲到阳台上去抽烟,他看着楼下的夜色和灯火,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他回到屋里,收拾好床铺,看了看冰箱,翻出牛奶和饼干。牛奶简单煮了一下,放了糖,饼干装进碟子里,把两样东西放在小餐桌上后,他隔着浴室门,跟对方说自己就先走了,改天再联系,终于,在得到回应之前,就头也不回,大步走出了房门。
他隐约似乎听见柳玫珊叫他,可他没看到柳玫珊追出来。
不知是失落还是踏实了,他回到自己车上,额头抵着方向盘,沉默许久,才突然抬起头,定了定神,随即发动了车子,开出停车位,直奔云一鹤的家。
于是,最终的结果,就是他出现在对方门前,带着一身的荣耀和晦气,像个刚刚主演了一场叫好不叫座的人生闹剧的过气明星,淡淡然笑着,看着给他开门的云一鹤。
“你故意的,对吧。”靠在门框上,他问。
“……是。”咬着牙回应着,这场失败的闹剧的失败的制片人点了点头。
“你到底图的什么?”他又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
“那我能揍你泄愤吗?”
“……”身上一颤,心里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云一鹤皱着眉笑了一声,“随你吧,打脸也可以。”
“一会儿再打,现在没劲儿了。”离开冷冰冰的门框,韩峻熹站直身体,绕开云一鹤,直接走进屋。他像是有点漫无目的,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四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拉开拉链,脱掉有点厚重的上衣,随手丢在沙发靠背上,迈步走到台球桌旁边。看了看应该是刚刚开局的台面,又看了看摆在桌沿的酒杯,他先是抄起杯子,几口喝了个见底,又抄起球杆,躬身下去,找准角度,一记重击。看着彩球在清脆的撞击声后重重落进袋子,韩峻熹舒了口气,冲着站在玄关不知如何是好的云一鹤抬了抬下巴,终于再度开口,“去先把裤子穿上,拿个杯子过来,陪我好好喝两口,再陪我好好打一局。”
*** *** *** *** ***
云一鹤把韩峻熹让进门的时候,他自己,其实已经醉了。
醉得不深,然而真的醉了。
韩峻熹说什么让他陪着好好打一局,云一鹤边从衣帽间里翻裤子,边苦笑着低声念叨了一句“我陪你好好打一局,那你要不要陪我好好打一炮呢?”
而事后,他想过,大约他再度出手色诱韩峻熹,就是从这一刻开始酝酿的。
穿戴整齐,他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云总,名牌的剪裁和独一无二的花纹格外明显,当然,还有很大程度上是和那与生俱来的贵气相互衬托出的,但浅蓝色的牛仔裤,棉质的白T恤,还是让他显得可亲近了许多。
再加上没涂抹任何定型剂的头发就那么自然而然柔顺垂着,恐怕只能说,这个时候的云一鹤,是看上去最没有攻击性的。
韩峻熹就这么以为。
但在云一鹤眼里,这个时候的韩峻熹,攻击性简直强烈到可怕。
一杯烈性酒下肚,整个燥热起来,再加上并不需要等待统一供暖的高档公寓随便开高温的中央空调,那原本就心思烦乱的男人连里头的卫衣都脱了,只光着膀子,露着肌肉,叼着烟。
是的,他又抽烟了,在云一鹤面前,在这个讨厌烟味的人面前。
站在台球桌旁边,一手攥着球杆,一手夹着那根刚刚点燃的红塔山,深吸了一口,韩峻熹随着烟雾吐出,就用夹着烟的那只手端起杯子,把最后一口酒仰脖灌进喉咙,杯子往桌边一墩,边看着桌上彩球的布局,边皱着眉拢了一把有点乱的头发,跟着,他将过滤嘴叼在嘴里,俯身下去,以明显没经过什么标准的专业化指导,却漂亮得野性十足的动作,“啪!”地一下,把又一枚球撞进了袋口。
然后,再度直起身来的男人,看着从开放式厨房走过来的云一鹤,看着那和平时大不一样的打扮,看着他手里的酒瓶和冰桶,把那空空的酒杯往前推了一截。
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云一鹤挑了一下眉梢,慢慢走过去,有点故意地将冰桶摆在台球案子上,阻断了打球的线路,然后不慌不忙徒手抓了冰块丢进杯子,又倒了大半杯whisky进去。
“你是刚从玫子那儿过来吗。”他低声问。
“是。”韩峻熹答得干脆,伸手抓过杯子,喝了一大口,他靠着台球桌,打量了两眼云一鹤。
而不知是不是被那打量弄得烦躁起来,云一鹤又紧接着开了口:“你们是刚做过吗?”
问题格外直接,也带着毅然决然的悲怆,云一鹤甚至想得到肯定的答复就一定要追问一句那你是来跟我炫耀的嘛,可韩峻熹沉默之后的回应,却让他没了呛声抬杠的心情。
“要是刚做过,我这会儿还搂着小幺妹儿卿卿我我呢。”哼了一声,那男人又连着喝了好几口冰凉的酒,“或者应该说……要是真做了,这会儿估计也就刚到‘中场休息’。”
那语调有点儿自我嘲讽的意思,而话语的内容则让气氛整个怪异起来。明里暗里都在说自己持久,却又像是在讥笑自己的持久根本毫无用武之地,韩峻熹说完,端着杯子,想要喝,但杯子边沿一直也没真正碰到嘴唇。他在沉默的气氛中叹了口气,一个苦笑。
“她是一份儿厚礼,最一开始就不是给我预留的,我要不起。”
话,说得也许有点隐晦,又或者已经足够明显,至少云一鹤领会了个中意思。那种犹如醍醐灌顶的感觉让他心里百味杂陈。他该高兴嘛?该的话,到底是哪一点值得他高兴?他该冷眼旁观吗?该的话,为何心里深处会滋生出雨后春笋般的窃喜?可悲的窃喜,可耻的窃喜,毫无意义的窃喜……
“那你们……唉,算了。”到头来也没继续过问,云一鹤从对方手里拿过酒杯,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一抿嘴唇,紧紧闭了一下眼睛。
“也只能是算了呗,我还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