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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然后就爱了-viburnum-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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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皱了皱眉,觉得对方怪可怜的,韩峻熹从自己包里翻出都忘了是路过哪家饭馆时候被塞到手里的外包装印着促销广告的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柳玫珊,“不哭哈,没啥好哭的。”
“没忍住。”接过纸巾,蘸了蘸眼角,女孩有点苦涩地笑了笑,“峻哥,我这就算是能走了。”
“喔,都谈妥了?”
“谈妥了,云哥说违约金他一分不要,如果有朝一日我后悔,还想回来唱歌,就随时找他。”
“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韩峻熹只是应声而已。
“峻哥,你是好人,云哥也是,我谢谢你们俩了。”吸了吸鼻子,柳玫珊把纸巾团起来攥在手里,“然后,云哥说,后天有另一个乐队过来,他会跟人家打个招呼,分给我几首歌的时间,就算我告个别了。”
“之后就再也不来了?”
“不知道,应该是吧。”
“那,不在这儿唱了,你打算去哪儿呢?”
“看吧,找不到好出路,我宁可回家也不会凑合。”
“是,这话对,一万个对。”
“峻哥,那后天你来吗?我再分你一首歌唱?”眼睛还是红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俏皮的笑,柳玫珊抬手拍了一下韩峻熹的胳膊,“你嗓子实在太好了,不唱可惜。”
“啊?就我这破锣嗓子还好呐?”
“百里挑一的摇滚范儿啊。”
“得了小姑奶奶你别损我了。”
“没有啊,真心的!”小姑娘又被逗得开心起来,强调了好几遍后天一定要韩峻熹出现,得到对方肯定答复外加名誉保证之后,才跟他互换了联系方式,道了别,一个人离开了。
看着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跑出大厅,韩峻熹做了个深呼吸,冲着对他而言宛若地狱之门的办公室门口走了过去。
而云一鹤,就坐在办公桌后头,一脸淡然,等着他出现。
关好门,他一步步走到近前,默不作声,拉开背包拉链,从里头一捆,一捆,拿出一大堆百元票子,整整齐齐,摆在云一鹤面前。
那男人看着那些钱,眉头稍微动了动,抬起手来,修长的指头轻轻摸着轮廓格外好看的下巴。
韩峻熹没心情多看那下巴的轮廓,他就只是拉过旁边一把应该是柳玫珊刚刚坐过的椅子,一屁股把自己扔了进去,叉着腿,大爷一样,直视着云一鹤。
“云总。”破锣嗓子开了腔,“钱在这儿了,你点点。一边儿点一边儿听我跟你说。这个钱呢,我是从自助银行ATM机上取的,时间太晚了没办法,柜台下班儿了。自助银行每台机子,每笔取款有限额,总取款数有限额,每张卡当日取款数还是有限额。这堆钱,我换了五台机子,把我手头所有的卡都用了一遍,才给你凑出来。凑出来之后,我还不敢就在那儿点数,我是从楼下地摊儿上买了一把皮筋儿,找了一公厕把自己关小隔间里坐马桶上数好了又捆上的。云总,劳您大驾,您看在倒腾这点儿票子差点儿没特么给我麻烦死的份儿上,就受累收了吧。我呢,没全取出来,留下的是咱们最开始商量好的劳务费,就我拍照那个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现在就点,点完了我好走人,上一天班儿了,到这会儿晚饭我还没吃呢。”
云一鹤听着他的言辞,一直安安静静听到最后,明知道那就是泄愤外加讽刺,却不知为何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
等到韩峻熹一席话结束,他只用低沉平缓的腔调说了一句:“这个钱,我不要。”
“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当即就反驳了回去,韩峻熹告诉自己冷静,镇定,别打人,两手抓着椅子扶手,盯着云一鹤看,“我姓韩的活了三十一年,平头百姓市井小民那点儿尊严虽说赶不上大仁大义吧,可也是货真价实。实不相瞒,云总,你这点儿钱,买不起。”
“我没打算买你的尊严,这是你的劳务费。”
“我劳务费不是这个数,我也没救万民于水火,这算昧良心的钱,攥着烂手,留着烂心,买猴头燕窝十全大补吃了都烂肠子。”
“说那么夸张干嘛。”
“不夸张,真心话。”
“我也是真心想给你这个钱,你就找不到个自圆其说的名目收了它?”
听到这里,韩峻熹没法冷静镇定了,他当然也不想打人,可他还是忍无可忍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两手撑在宽大的办公桌表面,他指了指那一堆红票子,每一句话都像是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他说,云一鹤,你甭跟老子来这套哩个儿棱,自圆其说?我特么怎么自圆其说啊你给我点儿灵感!你教教我?!这钱不是买照片儿的,那就只能说是买“肉”的了!?哎,你当你嫖我呢是吗?啊那要这么说也能解释通了,这他妈还真是“劳务”费!最起码我付出“劳动”了哈?!行,云老板,还得说你精,你比狐狸都精,什么事儿到你嘴里就能说圆了。不过我还得斗胆纠正你一句,咱也甭说那么美腻了,神马劳务费啊,直接说出屌费多好!!多生动具体啊!!……
韩峻熹义愤填膺,韩峻熹苦大仇深,韩峻熹觉得自己快要说到激动处热泪迸发把自己那一套京痞子摇头晃脑寻衅滋事的腔调渲染成金灿灿的闪光的语言。
而听他说到最后,云一鹤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再也忍不住了一般,低下头去,手挡着脸,“噗——”了一声。
这一声笑,就是刺破气球的针尖,就是泄了功力的搅扰,而刚才还瞪着眼要咬人一样的韩峻熹,瞬间僵硬在原处,被刺破,被泄功,被弄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你笑个鸡巴毛啊!”他开始新一轮的恼羞成怒。
“抱歉,抱歉……”忍了又忍,总算平静了表情,端正了态度,云一鹤清了清嗓子,示意对方坐下,略作沉吟,才再度开口,“峻哥,说实话吧,给你打这个钱,一方面,是试探你的人格,另一方面,也是个激将法。如果,你一声不响就收了,那我也就没必要对你再上心了,你只是个钱能摆平的角色而已。如果你不收,给我原路退回,那证明我没看错你,你是条汉子,最起码,也是正人君子。要是你气急败坏来找我打架,那就是最好的结果,因为不光是你人格没问题,我还能再见着你。峻哥……我知道这招挺下作的,可我没更好的办法了。我想跟你好好谈谈,心平气和谈谈。那天……那件事,我知道,给你造成的困扰很大,起因是我,我悔过。你要是大人大量,能再原谅我一回,我愿意……就……就此了结不再提了。你要是愿意给我个机会从头开始,咱们就把这一页翻过去。我是不指望能回到最初那样,可最起码,能见了面打个招呼聊几句,心里烦了闷了,一块儿喝两杯。咱们还是朋友,彼此有了困难,能江湖救急,不至于袖手旁观的那种朋友。至少这些天,我是这么想的……你觉得呢?”
听着云一鹤的话,听着那平静中透出波澜来的调子,韩峻熹的表情从横眉立目,到百味杂陈,并最终,趋于平静,透着疲惫与矛盾的平静。
他坐回了椅子里,扶着额头,皱着眉,贴着靠背,叉着腿。
他满脑子都是对方的词句在回荡,他也想组织一下语言调整一下情绪回应两句,可话到喉头嘴角,却好像干巴巴卡住了一样,好半天,好半天,都吐不出半个字来。


***         ***         ***         ***         ***


韩峻熹早该知道,遇上云一鹤,是他命里注定的劫数。
遇上就是劫数,此后的一切都一次次加深印证这件事。很多时候,面对着云一鹤,他的话说不出口,他的脾气,使不出来。他原本气到快炸了的情况,被对方轻轻一笑,三言两语,就急转直下,偃旗息鼓,就此作罢。
他完了。
但他不敢说这全是云一鹤的责任。最起码那天因为钱的事跑来谈判的时候,眼看着“翻过这一页,从头开始”的offer摆在面前,韩峻熹做了顺从潜意识的决定。
他点了头。
其实细想想,随便换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认定了自己早晚要结婚生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男人,某一次,机缘凑巧老天眼瞎神魔作乱,和另一个男人滚到了一起,发生了相~当~深~入~的“物理性对接”,并精神头十足把对接之后的活塞运动给特么进行到底了,要说这不是一次重大情感体验与道德冲击,那都是骗鸟的。
而在冲击之后,在大脑好像没有杀毒软件的系统,中了从“后门程序”钻入的病毒,造成了无法恢复的破坏之后……
怕是除了格盘,也就没有更好的招数了。
韩峻熹就如此,他在反复纠结中reboot了自己的大脑。并且,就算不肯承认,他还是给某些事,留了一个单独的磁盘分区。他把这个分区隐藏了,为的是眼不见,心不烦。
当时的他肯定是不知道这个分区早晚会自动解锁并被无数的信息填满的,他只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重新做人的洗礼,疲惫到多一点其它都不乐意琢磨,宁可挥挥手,愿将一切,都当作没发生过。
于是,那从头再来的提议,真的如同救命稻草,虽然纤细脆弱经不起推敲,可在当时的韩峻熹眼中,那就是一杆断桨,一块浮木,一艘救生船。
都没考虑船底有没有洞,他就纵身一跃,窜了上去。
总之,他同意了云一鹤的说法,他希望他们之间,可以不计前嫌,重新来过。
而作为提供offer的那一方,云一鹤心里有多难受,他是不会知道的,同样,看似温和俊雅实则倔强好胜的云总,也根本不可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他明白,自己也好,韩峻熹也罢,此时此刻,都像是犯了大错的人,底线都没了,心也乱成了渣渣,绝望中唯一的希望就是天下大赦,虽然过错还在,罪孽更是昭彰,但至少能放出来了,能站在阳光下大声说话了。
所以,所谓的从头再来,就是那一纸大赦文书,就是他们可以自我欺骗自圆其说假设自己一身清白,不管问题是不是还摆在那儿腐败发臭招苍蝇,都可以将之暂时放入视觉盲点,转过身扭过脸微微一笑粉饰太平的金字招牌。
诱惑太大了,谁能抗拒得了呢……
没犯错,固然轻松,而犯了错之后被告知可以当作没犯过,才会让你趋之若鹜,感恩戴德。
最终,一个犯人向另一个犯人提供了手绘的诏书,说我们俩不用画地为牢了,出去手拉手纯洁地活下去吧。作为那另一个犯人,韩峻熹点了头,应了声,彻底熄灭了自己的愤怒,然后主动伸出手去,拉着对方,走向了未知的路。
“能把这篇儿翻过去,是最好。”用力抹了把脸,他叹了口气,看向云一鹤。
“那就这样吧。”笑了笑,用佯装的淡定回应了对方眼中笨笨的猜疑和傻傻的不安,云一鹤抬手解开身上那件Polo衫的领扣,站起身来,“峻哥,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然后咱们去吃个饭吧。”
“啊?吃饭?”
“你不是说你还没吃晚饭吗,其实我也没吃,今天和我父母去打高尔夫了,到现在,肚子还基本是空的,只吃了点俱乐部的点心而已。”轻松说着,云一鹤已经走进了自己那个小套间,韩峻熹眼看着那男人三两下脱掉那绝对就是他偶然路过哪家国际大牌店铺时,从橱窗里见过的主打款的上衣,随手丢在床上,又眼看着人家换了一件新衬衫和另外一双皮鞋,始终屁股都没从椅子里站起来的他,直到云一鹤拿起手机,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方向,说了声“走吧”,都觉得恍然如梦。
但他跟着去了。
他觉得这是个契机,他总要迈出这和平共处的新一步的,畏畏缩缩,不像个爷们儿。
于是,他在当天,跟云一鹤在红街的皇冠啤酒坊简单吃了顿晚饭,并主动要求付了账。
云一鹤没有勉强他,做了个“听你的”手势,笑着说自己没带钱包就是想蹭你一顿饭的,而后把已经探进裤子口袋摸到信用卡的指尖又自然而然撤了回来。
饭后,他们聊了几句,便原地解散了。
云一鹤问他后天是否会来看玫子的演出时,韩峻熹比划了个OK,然后说他已经私下里跟那丫头说好保证会来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没让明显的喜悦也好,隐约的介意也罢,都表现得太容易被察觉,云一鹤点点头,说了句“那,到时见”。
边点烟边回应了一个白白,韩峻熹走了,云一鹤看着那厮在路边叼着烟等出租车的背影,在对方下意识回过头来看他之前,就转身迈步,往云阁club的方向走去。
而至于回过头却发现对方已经离开的韩峻熹,烟雾缭绕于眼前,更缭绕于心里。
他缓了一天一夜,也想了一天一夜,他想要检测一下自己到底对于和一个男人之间的那种行为究竟有没有留下病根儿。他因为想到那个身体内部有多火热多柔软多紧窒时险些有了反应而额角冒汗,又因为一想到那是个男人的身体就骤然冷却下来而暗自庆幸。他觉得自己蠢到姥姥家去了,却还是为没有和云一鹤闹翻而开心。
他用各种方式让自己的情绪从闹腾变得平静,并最终在隔天,去了云阁club,看那场他和柳玫珊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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