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心-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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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念廷摇头苦笑,说他真是天生的拧种。
捏起镊子不知在伤口上弄什么,一道针扎一样的刺痛激流攒动挑战着痛觉神经,惹得周铮失声叫出来,他无奈地抗议:“岳先生,您也不能这样成心整我啊……”
“缝合线有一处裂开,我给它弄好,”放下器具,岳念廷抬头凝视周铮,说得坦然;“你苦吃得够多了,我怎么可能舍得再让你疼。”
周铮怔住,低下头,躲开这人的视线。
没再说什么,岳念廷领他去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卧室。
安顿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岳念廷将一把折叠椅拉过来,安然地坐在床边,随便从床柜扯出一本书,搁到膝盖上翻阅。
屋中一时陷入沉静。
几分钟后,周铮不好意思地开口:“岳先生,我现在没什么,可以一个人入睡,那个您……”
翻过一页,对方没抬头:“周铮,你赶我?”
“不是!怎么会呢?!”周铮急忙辩解:“我是好了,不会再做噩梦,在外面都一个人睡,已经没那么困难了……”
“我偏不。”岳念廷送他三个字。
周铮哑口无言,直愣愣地望向他。
“看会儿书不影响你,睡着了我再走。”岳念廷没抬过头,仍然泰然自若地翻着页,突然他有意地停下动作,抬头向周铮的枕边看去。
枕头略微浮起,里面有东西。
站起来,他走过去,把东西抽出来,当看清是什么后,岳念廷眼底有了些变化……
那是一个泛黄残破,凝着血迹的小册子。
拿在手里拍了拍,他问周铮:“这本子怎么在这里?”
顿了下,似在犹豫,周铮还是说了实话:“是我让陈叔从新沂帮我带回来的。”
疑惑地,岳念廷向他望去。
“这是我爸唯一的遗物,有它,我心里踏实,我怕弄丢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赶个机会就带来了。”
周唯解释。
微微动了一下嘴角,算是接受,岳念廷没说什么,把册子塞回原处,坐回去,继续看书。
静悄悄重新躺回床上,周铮又偷偷看了对方两眼,刚想闭眼装睡,耳边响起岳念廷的声音:“把手给我。”
一动不敢动,周铮全身上下僵得像石块。
强硬地抓过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无论岳念廷刚才说什么现在做什么,这个人始终没抬过头,目光落在书上,若无其事地又翻了一页。
在看不到的地方,周铮脸上有了些反应,紧闭的唇线略微起伏,稍稍浮出笑意。
他慢慢将眼睛合上,不一会儿便打起轻微的鼾声。
合上书,岳念廷将这个人的手妥帖地放入薄被下,把露在外面的腿一并盖好,他轻迈到门边,十分小心地关上门,不发出任何响动。
门悄无声息地闭合,床上的人却睁开双眼,周铮发了一阵子呆,坐起身来。
伸手从枕下掏出那本小册子,像对待珍宝一样,轻柔抚摸它的封皮,卷起的边角向下折了折,打开,一页一页翻着,最终停在了那张最为熟悉的页面上。
这是被他看过千八百遍的一页。
上面记录着一些奇怪的简写和数字:
麻500,成粉300,水2000,丸4000,小耗子500,5。10号拿走100,阿云1000,未结……
最为醒目的是在中间位置写着一个大大的‘岳’字,并着重画了好几个圈。
一遍一遍,周铮去摸这个‘岳’字,放下册子,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深邃飘忽,落在被风吹得一摇一摆的窗帘上……
第一百零七章
107。
一年前,新沂清澜区。
某废旧主楼的地下暗房。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一整桶水迎面浇来,本能地倒抽一口冷气,周铮清醒了。
意识恢复,首当其冲便是满嘴的血气腥甜,咽进喉咙的血唾沫让他察觉到自己的牙床又开始泊泊流血,自从在新沂远山林区遭到伏击,被强行拔去那颗有着定位跟踪装置的牙齿后,伤口就一直不停地渗血,铁锈糜烂的血味充斥口腔,挥散不去。
不仅仅是嘴里,鼻腔,皮肤,甚至是眼睛都被血迷得酸疼刺痛,根本睁不开。
全身上下痛得打颤痉挛,却又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
胳膊被向两边拉开固定,他摸不到自己身上,不知是水还是血流下去,溅在地上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长跪在冰冷粗糙的地面,膝盖像被注入石膏一样僵硬,骨头的地方滑腻一片,关节上的剧痛让周铮恨不得将它拧下来。
无论多么痛苦,他仍旧在呼吸,没到咽气的那一刻,虽然他是如此地想。
有人揪扯头发,将他的脑袋最大程度向后拽,厉声质问:“说,你到底是哪的警察?!怎么知道我们?!又是怎么追到新沂来的?!”
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声音。
那人凑近,依稀听到混沌的几个字,好像在说不是,他不是……
几下重拳和巴掌抡过去,除了凶猛击打肉体制造出来的声音外,人不过随着力道晃了两下,连闷叫就没有,反倒是打人的呼哧呼哧直喘。
这人甩着酸疼的手,抱怨:“真牛逼!都这样了,还这么经打?!”
他走到旁边的木桌子上,从一个双肩帆布背包里掏出证件和一叠资料。
“看看这是什么?宾馆的包都被我们搜出来了,里面有你的警员证和魏明宇的个人资料,还嘴硬呐?!“拿着证件狠狠地拍打周铮的脸:“不是你?!啊?!这他妈不是你?!你不叫周铮?!”
“……我真……不……是,包是……我……偷的。”
“偷的?”这人疑惑:“从哪儿偷的?你本名叫什么?”
“我姓……曹……”声音越来越弱,几乎听不见,那人贴向周铮嘴边仔细辨别:“叫……尼……玛……”
“我去你妈的!!”或许是不相信有人能拧到这份上,折磨成这样还能反抗,这人立时眼眶疵红,勃然大怒,他抄起上刑用的铁棍,在周铮大腿烫得血肉模糊的地方狠劲地抽,哀嚎终于响起,一下一下的猛击打得这人身体剧烈晃动,差点将绳子挣断,伴随沉闷的吼叫刺耳的一声骨裂响起,周铮的腿骨被打断,残酷的施虐被叫停。
有人阻止这番气急败坏的发疯行为:“行了,刘天,你这样有用吗?都打了他两天了,除了个‘曹尼玛’你还知道什么啊……”说话的人明显在笑,嘲笑,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鄙夷。
叫刘天的男人更是被捅了肺管,指着这人鼻子恶骂:“林柏杉,你能耐你上啊!在这说什么风凉话?!弄出点什么让我看看啊,除了会用那破烟头子烫人你还会什么?!别说那么丁点大的烟头,就是烙铁都撬不开他的嘴!你来啊,别光说不练,你他妈过来啊!……”
“你!!!”对方同样被激怒,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就要冲那人过去。
“把东西放下。”
一个十足的浑厚低音透着冷然响在房内。
从方位判断,在最里面。
平复肉体折磨引起的心跳紊乱,周铮喘着气,缓缓睁眼看去……
那是个中等身高,胖瘦匀称的男人,他坐在一把破旧的木椅上,往后看,有两三个人站在他身后,身姿挺拔,负手而立,微微颔首的姿态显示出这个人的权威和地位,灯光晦暗,阴影下男人的面貌无法辩清。
“一个警察,还是拷问都能叫你们内讧,我也真够失败的,”语气烦躁,他略侧过头,问后面:“岳叔呢?什么时候来?”
有人答:“岳先生一直在跟缅甸佬开会,研算进价成本,完事了陈国生会通知咱们……”
“操!这么大谱?!还通知?!他以为他谁啊?!”林柏杉一口唾沫啐在地上。
“那你去啊,你行吗?”男人沉沉开口:“我现在就换你去,把岳念廷替回来。”
林柏杉顿时语塞。
这个人向后比划了一下:“告诉陈国生,再不管就别管了,这人活不了多久。”
后面应下,出去打电话。
“哥,都逮着这条子了,搞不出来东西就杀了吧,费那劲干嘛啊?!”林柏杉不理解,问椅子上的人。
“没错,我看他也就是一个小屁屁,根本不是骨头硬嘴硬,是他妈职位太低不知道吧?!算了算了,这何必呢!弄死吧……”刘天也劝,两天的拷打弄得他腰酸背痛,肌肉劳损。
沉默,似在思考。
很久,男人开口:“等岳念廷吧。”
一旦决定,就不会更改。
对他的脾气秉性两人心知肚明,谁都不再说话。
约莫十来分钟,外露钢筋水泥的残破楼道中响起一阵交叠杂乱的脚步声,到了近处却变得不疾不徐,率先进入视线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宽厚魁梧的胸口和肩膀将衬衫完全撑起来,扣子半系,袖子卷得很高,利索干练,不知是着急赶来还是天生如此,一种雷厉风行的做派显露无疑,尾随身后的是一个有些年龄的老头,眼睛虽小,却精光闪闪,警惕地环视四周。
收回视线,周铮垂下头。
他艰难地一下一下呼吸,眼前又开始泛黑,他觉得自己或许真差不多了。
“岳叔,你来了。”
男人口气还算恭敬。
岳念廷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移动目光,他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周铮身上,将烟咬进嘴里,点上,吐出白雾袅袅,围着周铮慢慢地走了一圈,还用手捏住这人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周铮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隐隐牵动嘴角,好像鄙视地笑了一下。
甩开他,走到桌边,用余光扫了眼周铮的包,岳念廷弹掉烟灰,问椅子上的人:“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
那人摇摇头,苦笑。
另外两个人直言不讳,说屁都没搞出一个。
大口地吸,烟气快速在肺中循环,岳念廷吐出一片一片的白雾,直到剩下短小的一截烟头:“我问吧,这事我搞定……”
“还搞?!杀了完了,折腾什么啊?!”林柏杉不耐烦地摆摆手,冲椅子上的人说:“哥,咱……”
“闭嘴,好好听着。”那人呵斥他,让岳念廷继续。
一声冷笑,岳念廷不屑:“杀了?然后呢?等公安接着派卧底来?既然派了就说明他们已经知道,既然知道就不可能坐视不管,杀一个派一双,杀两个派一堆,我吃这碗饭都十几年了,我的话你不信?”
林柏杉高傲地哼了一声,甩了个大白眼出来。
“那你想怎么样?”男人问岳念廷。
“不杀,留下他。”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林柏杉更是几近吼叫:“岳念廷你疯了吧?!留一个条子干什么?!”
“第一,挖出咱们想要的,第二,策反渗透,第三,有机会送回去当眼线,这样公安的行动就彻底把控住了。”
岳念廷的话让房中顷刻安静下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
随后一段大笑爆破而出,笑的是林柏杉。
“岳叔啊……我的好岳叔,您这是什么痴人说梦的屁话啊?!想法不错,倒是您老找个软的捏也行啊,就这个……就他??”
刘天也是满脸堆笑,恭敬中带着献媚:“岳叔,您……您这也太……我们就算没您那么大能耐,但也不是废物,这两天什么刑都上了,没用啊!”
一笑置之,岳念廷瞟了眼周铮,最终看向那边木椅上的人。
男人抿嘴,委婉一笑:“岳叔,他真上不了刑了。”
“不用,我跟他谈谈。”
男人挑眉,惊奇。
“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好了我叫你们。”岳念廷低头看表。
林柏杉不干了:“什么??你不让我们在场???”
岳念廷冷笑:“你们把他折磨成这样,咽气也就一两个小时的事,对于他,你们就是夺命的仇敌,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只要你们在他视线里一刻他就不可能改口,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没用就没用,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让他死去呗。”林柏杉抢白。
岳念廷脸色阴霾,狠狠瞪他。
林柏杉咽下一口唾沫,不睬他,佯装硬气地看向椅子上的男人,等他最后的决定。
男人低垂眼帘,手指在自己腕表的表盘上一下一下地敲击,半刻后他停下来,对岳念廷说:“你来吧。”
起身,他向门口走去。
屋中的人跟着他,一个一个鱼贯而出。
最后走的是林柏杉,临出门不服气地瞪了岳念廷一眼,把唾沫啐在地上。
等所有人消失后,岳念廷使了个眼色给陈国生,这个小老头飞快地在房内各处细细查看,随后出去,站到门口守着。
由于失血过多,吊跪在地的周铮意识一时半刻的忽来淡去,很多话他都没怎么听清,就连岳念廷走到身边他都没有察觉。
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周铮强睁开眼。
眼前的人皱眉告诉他,也就三四个小时,不赶快治疗他就会死。
不想费力睁眼听这些废话,周铮将眼合上,浮出些笑容。
那是一种坦然的赴死笑意。
还是这个人的声音。
“周铮,你看看这是什么?”
抬起眼皮,是一个残破肮脏,页面泛黄,封皮上布满污迹的小本子。
这是他的,准确说是他爸的,里面的文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