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礁-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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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顾湛就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活不长了。
这会是安妮塔在谴责自己所隐瞒的那部分事实吗？
顾湛努力地尝试在不弄醒周慕真的情况下保持呼吸，但是他的动作却不得不因为想要避开心口处的疼痛而变得夸张。可是他还不想死啊……周老师才刚刚重新找到对他的恋情，他还不想死啊……
他也在偷偷地开始吃药，但是却无法抑制住自己心口间那颗本应充满活力的心脏间或性地停歇运作。无法掌控的事情有很多，但是唯独身体一旦脱离控制，就难以再找回曾经的节奏。
顾湛无法预计自己的死亡会拖延到什么时候，也许就在明天，也许在几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又或许是又一个飘雪的冬天，说不定又会是在几年以后。周老师不知道自己有病，只希望到时候不要吓到他。
他深深地舒了口气，心口间的阵痛终于过去了。挨过一天是一天吧，顾湛心想。至少现在，在他还可以给他的周老师一些安全感的时候。
“不要……离开我。”
突然顾湛的耳边传来这么一句话，他余光撇去，周慕真还在睡，是他在梦中呓语。
我现在不会离开你的，顾湛在心里回答道。
鱼离不开水，同样水也离不开鱼。如果鱼离开了水，鱼会干涸，会死亡；而水离开了鱼，便不再充满活力，反而会演化成一片死水，更甚至会不断的填入污泥成为吞噬人的沼泽。
顾湛不想让周慕真成为能够包容第二条鱼的水，但是却不希望周慕真成为一潭死水。好难……真的好难……
想着，顾湛圈着周慕真腰的手不由得收紧了几分。
他从未想到失眠的夜晚会过得如此迅速，不过睁闭眼之间，天光乍破，层云翻滚，只能看见属于晨曦的光从窗帘中透了进来，悄悄地照亮了在不久前还被黑暗所覆盖的房间。
第81章 第 81 章
周慕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穿上睡衣躺在舒适的被窝里了。脸朝着窗口，发现窗帘盖得厚实，而令他苏醒的来源就在自己的背后——一阵轻声翻书的声音。
身体似乎已经被清洁过了，没有黏腻的感觉。他翻过身去，胳膊夹着被子的一角，顾湛正在他的床前翻看着什么。
“你醒了？”顾湛放下手中一叠已经微微泛黄的纸张，那手捋了捋对方遮到眼角的额发，“想吃些什么？”
周慕真被顾湛冰冰的手一摸，不由得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连带着露在外面的手也一同缩进了被窝里。转而顾湛手中的纸张吸引了他的目光，是那些在小别墅的琴谱。
“你为什么在看那个？”周慕真有些不解。
顾湛捏着琴谱的手不由得发紧，但他还是佯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笑着说道：“就是突然想看你弹琴了，我回家的时候你都陪着我，都不怎么弹琴。”
藏在被窝里的小指下意识抽动了一下，它准备好了吗？周慕真垂下了眼帘，他也想为顾湛弹琴，因为这是他仅剩的可以做到的事了。但不是现在，他的手指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的状态，又或许永远不会恢复……
“哎，我就随口一说。”顾湛见到周老师落寞的眼神有些不忍，他将那叠纸张放到了一边的柜子上。至今他还是很遗憾，没有看到周慕真在舞台上发光的模样。那都是他的错，是他的自以为是导致了这一切。
“我会尽快的……”周慕真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几乎将他遮得只剩下一双眼睛，“我会好好练习的。”
顾湛不禁失笑，为什么他的周老师可以这么可爱，简直就像一个因为没有好好练琴而心虚的毛头小子。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头发，因为很久没有修剪，已经长长了些许。
突然，周慕真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突然坐起了身。双手也碰上顾湛的发丝，顾湛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也很久没有剪头发了。就在他想提议一同出去剪个头发的时候，周慕真说道：
“不如我帮你剪头发吧！”
“啊？！”顾湛下意识地想拒绝，毕竟头可断，泪可流，发型不能乱。但是又看见周慕真眼睛发光的模样，又不好意思拒绝。就在顾湛正在纠结该怎么委婉地拒绝的时候，就已经被周慕真半推半就地推进了厕所。
周慕真也不知道从哪里推来了一把小椅子，将顾湛死死地按在了上面。随后像是事先预备好的一样，拿出了最重要的小剪刀。
食指与大拇指穿在刀柄，周慕真跃跃欲试地将剪刀开闭了几个回合。顾湛看见镜子中银色剪刀闪出的光芒，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但是他很久没有看见像这样有活力的周慕真了，确切的说，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周慕真。
有点陌生，但是不排斥。
他记忆中的周老师总是随性的，或者说有些压抑的，眉间总是有一隅忧愁。他是不幸的，他总是在失去。
想到失去二字，顾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看向镜子中的周慕真，对方正挥舞着那把小小的剪子，自己的头发则成为了被他缉拿归案的犯人，一刀一刀，处罚得毫不留情。
剪吧，剪吧。
但是这个笨蛋，为什么都不考虑一下那块什么毛巾给自己稍微这一下呢？现在好了，浑身都是头发。
就在这时，突然一根小小的头发闯入了顾湛的眼眶，顾湛忍不住眨了好几下眼。实在难受极了，只好抓住了周慕真的手。
“周老师……我的眼睛，好像进头发了，先停一下。”
“哪里？”周慕真听闻，连忙放下小剪刀，凑到了顾湛面前看了起来。
“我揉一下就好了，不碍事。”
“不行。”周慕真斩金截铁地拒绝了顾湛的要求。只是凑得更近了一些。
一时间，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了一起。顾湛觉得自己很傻，明明对方只是很认真地为自己取头发，但是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地乱了气息。对方的嘴唇就在眼前，只要自己稍微再凑近一些，就可以……
异物被取出的时候，眼睛一阵舒爽。但却还是因为之前掉进了头发，而眼圈发红。周慕真的食指上还留着那个罪魁祸首，但是眼睛却被顾湛的双眼所吸引。他清晰地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对方棕色的虹膜仿佛是可可味的生巧克力，甜却微苦，一抿便会融化。
一时间，周慕真感觉自己的呼吸又一次变得不稳。对方的鼻息喷在自己的脸颊，而自己的鼻息触碰着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起来，只要再凑近一些，就可以……
鼻尖是先碰到的地方，都说猫科动物喜欢以碰鼻尖为示好。周慕真觉得此时他们就像两只正在试探彼此的猫，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交尾做足准备。
顾湛的嘴唇凉凉的，没有什么温度。周慕真空有一腔温热，慢慢地含住了对方的嘴唇，试图以自己的温度去同化对方的。
同时，他抱住了顾湛。这个平时一直体温比室温还要高三度的男孩，此时此刻却冰冷地像刚刚从北冰洋漂流回来。
第82章 第 82 章
最后两人还是拉扯着去了理发店，当然是洗好澡后。
顾湛头上戴着一顶不合季节的毛线帽，只是为了遮挡一下被周慕真剪得相当有“艺术感”的头发。至少他不想光秃秃地顶着一头杂毛出门。
当然他也预见了发型师惊讶的表情，只好说是“小侄子”捣乱剪的，而周慕真在那边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但是因为实在太难改造了，只能让发型师发挥他最低的用处了。
结果就是……周慕真时不时地就要摸一摸他的板寸。周慕真说他的新发型毛茸茸的，很好摸，而且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然相识，他们的初次见面。顾湛就剃着小板寸，也是覆盖在头皮上的短短一层的硬硬的绒毛。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又剃回了板寸。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除了就是有点发凉。
而身边的周慕真剪短了头发，也像那天，细软的头发戳着脖颈。说是剪短，但还是有些微长，这是他们最初开始的模样。
他陪着周慕真去了两条街道后的一个便利店买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面包，看着对方有些羞赧地说那就是他最喜欢吃的面包，然后拆开包装大口大口地咬着。周老师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吃起东西来却从来毫不含糊。
回家了以后，周慕真心血来潮地拉着顾湛来到了属于他的那个小小空间。钢琴摆在偌大的屋子里也不再孤单，周慕真指尖的余温跳跃在黑白琴键之上，弹的曲子是顾湛一直很喜欢的《小星星变奏曲》。
肉眼可见的，周慕真的左手还是有些许跟不上节拍。但是比起刚开始的时候，已经好得太多了。
一曲毕，顾湛为周慕真拍响了自己的双手。他可以想象他的周老师在那样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演奏会是怎样的耀眼，他可以想象那双手究竟可以有多灵活，他可以想象他的周老师被花团锦簇的模样，可以想象一曲结束后观众喊“Bravo！”的人数会有那么多。
周慕真看向他，脸上扬起无垢的笑容，就像一个考试考了好成绩会被夸奖的孩子。
顾湛抱了抱他，告诉他接下来的一周他都得在学校备考，不能再回去陪他了，不过他会固定找时间打电话回来。手机还是周慕真原来的手机，空荡荡的，一览无余的手机。
第83章 第 83 章
初春的时候总是会飘些小毛毛雨，不过这周却很夸张。天气预报说，这个月剩下的日子几乎都要笼罩在阴雨天气之中。
周慕真对下雨并不排斥，有时候他还挺喜欢开着一点小窗，听雨滴打落在雨棚上的声音。听惯了高雅的音乐，偶尔听听这样来自大自然的音乐，他也不亦乐乎。
这会儿他刚打开窗户，手机便来电了，备注上写的是顾湛。周慕真高兴地接起了电话，说喂的时候尾音都微微上翘。
“周老师，你那边下雨了吗？”
顾湛的声音轻轻的，很柔和。周慕真隐约听见他那边略有些喧闹的背景音，猜想他可能是在下课路上，或者是去吃饭的路上。
“下了，你那边呢？”周慕真看向窗外，小雨下得淅淅沥沥，有渐渐变大的趋势。
“我这边也下了。”顾湛说道，“我现在要回宿舍了，过会儿和室友们一起去吃饭。”
“嗯……”周慕真知道这是顾湛在抽时间给他打电话，只觉得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已经很满足了，毕竟他也不能强制顾湛让他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周老师呀，想我的时候，你就看看窗外下的雨。”顾湛似乎走过了一段很吵闹的路，等到安静了下来，他突然这么说道。
周慕真很想告诉顾湛，此时此刻他就看着雨。看着敲打在雨棚上的雨滴，从雨棚的边缘滑落下来的雨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着说道：“难道雨下了多久，你就想了我多久吗？”
电话里传来对方强忍地笑意，顾湛温柔的语调传了过来：“不是，其实是我，想要变成雨滴去到你身边啊……
雨滴越大，就说明我想要见到你的心思越重，等过了这礼拜，我就会回来啦！到时候给你买你最爱吃的小蛋糕好不好？”
周慕真的嘴角划出一丝浅笑，分明是因为落雨而带来寒冷的季节，却因为听到顾湛的话，连雨滴都变得更加可爱了起来。
“那我这边有好多顾湛来找我。”周慕真将手伸出窗外，细密的雨点打在他的手心，结成了一滩小小的水洼，“现在，我把你捧在手里了。”
“笨蛋，快把手伸回来，再把窗关上！又想生病了是吗？”
顾湛仿佛就在他身边一般，不管他在做什么，顾湛好像都知道。饶是顾湛不在他身边，他也还是乖乖的将手收了回来，轻轻地将窗户关上。他这才发现，原来刚才雨滴打进了屋内，窗台前的一片地板已经布满了水迹。
“顾湛，我想吃草莓。”周慕真换了只手捏电话，左手小指微微翘起。
“好，等我回来！我买给你吃。”
“快到寝室了吧？”周慕真说道，“我先挂了？”
“好……”
也没有多作犹豫，周慕真便挂了电话。倒也不是他自己不能买着吃，只是后来顾湛身边实在太安静，可以听到的只是偶尔某些车轮滑过的声音。就像……他曾经在医院里听到过的那样。
第84章 第 84 章
临近顾湛回来的日子，周慕真特地去超市买了些顾湛爱吃的零食，还有顾湛最爱吃的牛排。就在他领着慢慢几袋子食物打算回家的时候，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