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星斑-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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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东星搬家搬习惯了,手脚麻利地理完东西,最后放桌上的竟然只有一个小闹钟。叶斑看了一眼那个破破的闹钟,连前面那块玻璃都没了,时针是一个奇怪的小棒子,画风明显和分针秒针不一样。
他把小闹钟放左边的床头柜上,淡淡道:“我出门七点,一般六点多自然醒,你闹钟不能闹在六点以前。”
“我平常七点起床。”廖东星皱着眉道,“而且它破了,不会响。”
“那你要它干嘛。”叶斑嫌弃地说。
廖东星思考了一下,自己也不太明白,鬼使神差就带上了,但是不反驳总觉得低了一截似的,于是道:“那猫吃饭还要和老鼠一起呢,我睡觉不认床,认闹钟。”
叶斑纠正:“它不能叫闹钟,充其量就是个钟。”
“哦。”廖东星撇过头去。
叶斑接着说:“洗漱洗澡要在十一点以前结束,脏衣服放脏衣篓,洗完的衣服晾干熨平放进衣柜——挂烫机在旁边那个柜子里。”
廖东星颇有耐心地听他碎碎念,不知道为什么还挺开心的。
“你平时上学放学坐我的车,到门口把你放下自己进去,尽量别和其他学生说你和我住一起,如果有带回来的作业去隔壁那个空房间画,画架自己搞定,画完洗了澡再进卧室,不要一身铅灰颜料就进来。”
叶斑打开手机备忘录看了一眼继续道:“还有不能带别人过来,夜不归宿三次就别回来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便往屋里添东西,一日三餐在画室吃,想吃夜宵自己煮,碗筷洗干净原位放好……”
廖东星忍无可忍地打断,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了,现在可以洗澡睡觉了吗?”
叶斑抬头,笑着说:“这么着急?你去洗吧。”
廖东星直觉他笑得别有深意,但反正都这样了……
他三分钟冲完一个澡,随便擦了擦就出去了。
叶斑铺完被子就看见一裸男站在柜子前面撅着屁股找东西,头发湿答答地往下滴水,水滴顺着背部滑落,结实的小腿上是被水痕压趴下的腿毛。
“……”他头上浮现#号青筋,沉声叫道“廖,东,星。”
“?”
“擦干再出来!”叶斑看着地毯上几滴水珠,出离愤怒了,上去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响亮清脆的一声肉体拍打。
廖东星一脸懵比地转过头,脸色由白变红,最后连脖子都红了:“你打我?!”
叶斑自己也怔住了,随即阴下脸:“下次擦干再出来,衣服提前拿好。”
他转身就走进了卫生间,水声响起。
廖东星满腔怒火无处撒,酿了一会儿就变成了巨大的委屈和羞耻,他一脚踢乱了地上叶斑给他铺的被子,随便套了件T恤,赤脚蹲着。
想抽烟。烟,听上去又会让他被打的东西。啧。他想看看卧室有没有阳台,于是站起来右臂抬起,四指握拢大拇指虚搭,猛得一扬臂,拉开了西边一整面墙的厚重窗帘。
一整面墙的落地玻璃,镶嵌着一个不大的玻璃平移门。
廖东星决定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在隔壁也买一套房。
这他妈的明月几时有?天天有啊!
马上关灯!
他把门平移开一条缝,蝉鸣和夜风相拥而入,外面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阳台,有盆栽,但是依然很空荡,或许是因为少了一把躺椅或是吊床。
不过这也足够舒服了,廖东星点了支烟,眯眼欣赏十六的月亮。
他打死也不要去睡天桥底下了。
叶斑冲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就顿在了门口——
月光透过玻璃,撒亮了大半个房间。
床铺凌乱人影歪斜,夜风撩起半落的纱帘,星火点点明明灭灭。
丝丝缕缕的烟刚升起就被轻柔的风吹散,时间无力。
少年无邪。
凉水压下的躁动复苏,想出去就地把人这样那样。
他深吸一口气。
“为什么不关门!”
廖东星一惊,飞快地掐了烟头扔出窗台,若无其事地靠在门上。
“晚了。”叶斑把门拉开,整个人挡住口,板着脸冷酷无情道,“你今天睡外面。”
“我……”廖东星想抢救一下。
叶斑用目光制止他,退回屋里缓缓拉上门:“你再说话就去睡厨房。”
廖东星比较了一下阳台和厨房哪个比较舒服,最终目光穿过玻璃落在松松软软的地铺上——当然是有月光的大屋子最舒服啊。
也许是月凉如水的光让叶斑疏离高冷的脸负负得正,显得近乎人情了一点,廖东星在玻璃门关上的最后几秒,伸手穿过门缝,拉住了里面男人的衣袖。
叶斑动作骤停。
廖东星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斑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眼里有无奈的笑意:“差点就夹到你手了,进来吧。”
廖东星窝在竹席上,薄薄的被子只盖住了肚皮。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看床上隆起的毫无动静的那一团,恶劣道:“喂,你睡了没?”
没声音。
看来是睡了,他无聊地把手臂往脑后一靠,开始数羊。
数到第十一只的时候听见床上低低的声音:“喂什么,你叫谁呢。”
“这屋就我们俩,你说我叫谁呢。”廖东星说完,又没有应答的声音了。
他不情不愿地放低声调再次叫了一声:“叶老师。”
“嗯。”
“叶老师?”
“嗯。”
“叶老师。”
“嗯。”
廖东星听着他那个“嗯”,感觉和通电一样,乐此不疲地叫了好几声,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第41章
第二天是被吻醒的。
廖东星一睁眼,看见漆黑一坨凑在脸旁边,有湿乎乎的东西一下一下地舔着他的嘴角。
更绝望的是这沙雕猫还把尾巴!垂在他胸前蹭!来!蹭!去!
□□是敏感的,血气方刚的男人清早的□□,是更加!敏感的!
“我操……”
他低下头和傻猫来了个对眼。
哦,还有小小廖。
“咪——”(⊙v⊙)
他拨开这团黑抹布,见它还跟着,嫌弃挥挥手:“你离我远点,智障是会传染的。”
“那你也得离我远点。”叶斑系着围裙站在房间门口,眼含笑意,“洗漱一下,下来吃早饭。”
“哦。”
今天周日,两人说好了要去廖东星老家拿东西,然后去他新兼职的地方。
廖东星一边刷牙一边听着外面两长一短的“咪咪咪”叫声,忽然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他用清水洗了脸,放下毛巾看见镜子旁边的电动牙刷,有点好奇,拿起来按了开关。
疯狂震动。
“嘶——”他关了之后又转向边上几个瓶瓶罐罐,拿起一个,日语,看不懂;换一个,英语,不认识。
一抬头,从镜子里看见了后面靠在门框上的男人,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这人怎么还没走啊。
叶斑指了指他左手的瓶子:“爽肤水,刚刚那个是洗面奶,你可以用我的,但是牙刷不可以哦。”
“我用个屁。”廖东星恼羞成怒地放下东西走出去,走出几步才嘟囔道,“老男人才保养咧……”
早餐是煎蛋和白粥,两人吃完为着以后谁做早饭吵了一架,廖东星被叶斑暗搓搓怼得体无完肤,最后定了一纸合约才终结。
出门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叶斑没有去车库的意思。
廖东星道:“不开车?你那兰博基尼呢?”
叶斑摊手:“那是玛莎拉蒂,都说了卖了。”
“又在放屁了。”我信你个鬼。
刚刚怼高兴了,叶斑不计较他的粗言秽语,平和地问:“你平时怎么去的?”
“公交车。”
“那就坐公交车去。”
“你?公交?”廖东星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撇嘴道,“怕颠着太子爷金贵的屁股。”
叶斑微笑着转过头,额头上浮现出熟悉的“井”字青筋。
廖东星心道: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两人离站台还有百来米,一辆十路正好经过,廖东星撒脚丫子就要去追,被叶斑提着后领子拽回来。
“急什么,今天休息日,不赶时间。”
廖东星挣脱开他的手,一跳三丈远,忿忿道:“你是不是看见车这么破不想坐了?”
“你真当我太子爷?”叶斑骤然失笑道,“我国外留学的时候也是个穷学生。”
“开法拉利的穷学生?”
“那是玛莎拉蒂。”他险些维持不住温和的皮相,咬牙切齿道,“我说小廖同学,你对我的车意见挺大啊?”
看见他生气,廖东星愉快地吹了个口哨。
下一辆十路过了二十分钟才来。
廖东星等得腿都酸了,但没说,怕叶斑又像上次那样嘲笑他体力不行。
上车投币,他推着叶斑往后面走,边嘟囔道:“别坐前面,站数多,待会儿大妈大爷上来,有你受的。”
叶斑回头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还会让座?”
“就是铁焊的屁股,大妈也有能耐给你撬起来。”
他们坐在后车厢第二排,开关车门的风能吹到脸上。
两两无话。
行了一站路,在下一站车停之前,廖东星闭上眼,随口报道:“南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公交总公司提醒您:下车走好!车辆进站,请注意安全。十路公交车,开往:白沙北站。”
他的声音和公交车的报站声重合,分秒不差,有几个字眼被机械声掩盖。叶斑看见他开合的嘴唇,配上秩序井然的语调,有种奇异的美感。
他笑着说:“这么熟?”
“你听个十年,你也可以。”
那一瞬间叶斑听见了更为自然的东西——
仿佛是远处塔楼隐隐的钟声,旧木窗框斜进的夕阳悄悄走过。
镜头拉远,上帝视角里,旧公交行驶在乡间小道上,一侧是蔬菜大棚,一侧是并不整齐的梧桐一列。
又停了一站,听了一站。
趁着杂音消失的空档里,廖东星说:“陆岙后面是杜岙路、黄泥岙、杜白二湖、湖滨养老院。”
叶斑笑道:“别人报菜名你报站名,是想做个售票员还是怎么的?”
“咱这个有特色,创一流,”他竖起拇指说,“现在我信你以前坐过公交了,公车售票员那得是快二十年前了吧,哥你多大到底?”
“……”
下一站上来五个老人,叶斑几乎要以为他们在吵架。
廖东星低头玩保卫萝卜,甚至都听不见开到最大的游戏提示音。
一花衣大妈抱着个不锈钢盆和一些厨房用具,说到兴头上对着盆底“咣”地一巴掌,继续唾沫横飞指点江山,看那厚实的手掌碎个大石估计不在话下。
廖东星的萝卜被可恶的小外星怪物吃掉了。
他忍无可忍地按灭屏幕,对着车厢大吼一声:“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
整公交车的人都回了头,大妈大爷只懵了一瞬,随即转回去继续聊。
“小伙噶喈鲧个,脑由萨#%¥!##……”
“燃烧了整个沙漠!”
大妈们又转过头来。
廖东星死盯着她们,大妈聊一句他就唱一句,到了湖滨养老院一群人骂骂咧咧地下了车。
叶斑忍俊不禁地看着廖东星:“我发现你还挺皮的。”
“这帮人就是欺软怕硬,有一次一个女生没让座,大妈把买的一筐大葱土豆放她膝盖上让帮忙拿着,人小姑娘化妆穿裙子指不定去约会呢,带一身大葱味算怎么回事。”他撇嘴道。
“所以你英雄救美了?”
他别扭地点点头:“毕竟我五行克大妈。”
“……”
公交车驶过一个又一个路口。
依山成街,因河成镇。
廖东星拉着叶斑,走过鸣鹤牌坊,穿过长长的青石板小巷,经过鸣鹤第一居,来到房东太太邻河的屋前。
一段时间不来,房子看着比以前更老旧了,墙边供着的关公像倒是越久弥新。
“是不是挺破的?”他笑道。
叶斑的目光从河岸转向他,看着他的眼睛戏谑说道:“枕河而居那么多年,梦到过鱼吗?”
廖东星一愣,随即弯起眼睛:“我就是条鱼啊,不然怎么四海为家。”
他大跨步上楼梯:“等我一下。”
在杂物间利索地收拾了一番,领着一个小挎包回到叶斑旁边。
“没有什么忘记的了吧?”叶斑问道。
廖东星摇摇头。
房东太太的孙子正好买了东西回来,看见门口的两人,警惕道:“你们干嘛的?”
廖东星朝他笑了笑:“路过。”
他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二楼的木窗户,那间向阳的小屋子承载了他整整十年的时光,一整个少年时代。
他连一句再见都不想说。
彩色的玻璃瓶还放在窗口,不知道还会不会折射漂亮的光。
“我请你喝奶茶吧。”他朝叶斑笑道。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