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份-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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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稍大,吸引了一些食客回头,被他抓住手的人不知哪里来的大劲儿,一甩就挣脱了,他快步走近厨房,中间顾泯听到他用本地话叫“阿叔”,着急慌乱。
指尖残留温度很快消失,顾泯怔怔收回手。微黑的天,让人看不出急雨欲来,怪不得今天这样热,雨,忽地就下了,哗啦啦哗啦啦。顾泯没有时间多想,捡起地上打包的海鲜,趁着雨势还不大,冲进了雨里,手掌遮在丫丫头上,他不能让她淋雨。
家兴和嫂子在屋檐下等他,都以为他淋了雨,姜汤都烧好了。把丫丫递给嫂子,让她先带她洗热水澡,她没淋着什么雨,都浇在顾泯身上了。不急去洗澡,他拉凳子在家兴旁边坐下,乌色雨丝从天落,滴滴答答,脑袋里乱糟糟,他不知道该从哪个问起,苦笑着道:“我都不懂,梁安跟你是一个村的。”
高中时他们三个最好,经常一起打篮球,一起没带校卡被阿癫抓。曹家兴扭头看他,皱起眉头,“阿安也是广村的?”
“你不懂?”
“我干嘛要懂,以前他从来不讲家里的事,广村这么大,人人我都认得啊?高中,他从来没有跟我一路回家。”
“我见他……在海边那个排挡……”
家兴扭头,看檐下被雨打出的小坑,“他喜欢你嘛,我懂,班里妹仔喜欢你,男仔也有喜欢你。”顾泯睁大眼睛有些错愕,打破这个沉默,“直男都这样敏感?”
“我又不傻。”
第3章
晚饭有硬菜,白灼海虾和梭子蟹,按盆吃。老婆带丫丫上楼洗澡,家兴从冰箱拿出一打啤酒,肩碰顾泯:“喝不喝?”顾泯点头,单手拿出一罐,“咔擦”一声,把薄铝片丢进垃圾桶,灌了一口,沁沁的,要凉到心里。他好几年不喝酒了,因为要炒火锅底料,滥酒伤舌头。
两个男人,就着一桌子菜,说说话竟然把一打啤酒喝光了,一人三罐。他喝酒上脸,热意慢慢爬到脸上,回到房间去阳台吹风,黑漆漆的,风很大,顾泯盘腿坐了一会儿有点累,索性躺在阳台瓷砖上,瓷砖被太阳照得暖暖,他躺在上面,糊糊涂涂,想起梁安第一次亲他,在操场主席台旁边的小楼梯,蜻蜓点水的吻脸颊。
家兴都知道的事情—梁安喜欢他,他自然也知道。摸索把阳台灯打开,灯光刺眼,顾泯眨了几下才适应,指头摸上右边脸颊,眼角下来一点,是当初梁安吻的地方,唇角出现点笑意,顾泯在灯下把脑袋埋进膝盖,热意仿佛从指尖触碰的地方蔓延,慢慢烧到耳朵,他暖融融的已经醉了,轻不可察地说:“我当时要是也亲你一口,就好了。”
家兴不知道,顾泯在省会上大学的时候,有三年,他都和梁安租房子住在一起,闷热狭窄的出租房,只有顾泯那间有空调,梁安总和他睡觉,纠缠变暖的空调冷气,他们互相在对方身体里得到过糖,三个春夏秋冬,一口又一口把得来的糖吃掉。
如顾泯所愿,他梦到了梁安,高高瘦瘦的亮眼睛男孩,梦里头,他在小楼梯旁边藏人的地方亲顾泯,亮眼睛里有些怯,被顾泯回亲,凶的,要把他亲着亲着就吃掉。
他在阳台睡着了,迷糊醒来是凌晨三点,脑袋被海风吹得有些沉,很远的海边有模糊人声,渔民去赶小海,抓螃蟹回来煮早粥。拧着眉头走进浴室,顾泯在镜子面前看自己,哈了一口气一闻,眉头皱得更深,“以后还是不喝酒的好。”他心里骂了两句曹家兴,拧开花洒洗澡。
海边人睡不晚,没办法习惯了,凌晨四五点醒了就睡不着,不如骑电动车到海边,提个小桶拿把火钳夹螃蟹,夹回来天也亮了,收拾一下就可以煮粥给老婆和小孩吃。顾泯晃着脑袋从楼上下来,曹家一家三口正在吃螃蟹粥,顾泯拉开凳子坐到曹家兴旁边,手肘毫不留情击他,“你也不上楼叫我,搞得我像个好吃懒做的人。”嫂子是本地妹,勤劳能干,本来是家兴同事,那时候两个人都打算在省会买房子了,偏偏家兴老妈得癌症,知道后什么话也没讲,两个人一起回来了,她性子直,笑着给顾泯盛了碗粥,“我让他不叫的,你昨天来坐车不累啊?多睡一会没有事的。”
顾泯接过粥,“还是嫂子体贴。”低头一尝,马屁是张嘴就来,“嗯,好吃,嫂子手艺好。”
“不是我夹回来的螃蟹新鲜海味浓,有那么好吃啊。”
此话一出,三人都笑,丫丫含着一口粥,也跟着笑,一大早的,屋里就热闹起来。吃完早餐,两公婆要给昨天下单的客户打包,顾泯要帮忙,被赶出来,说他难得来一趟,到处转转,嫌热不想出去,就在院里头带丫丫,摘点黄皮吃,可是丫丫都跟着他们在房间里玩,不会打包就玩玩具,盯着平板看她最喜欢的动画片。
上树摘了一篮黄皮下来吃,顾泯躺在摇篮,看格外澄蓝的天,想昨天梁安那个样子。家兴出来洗手,走过来拿走两串黄皮,顺便碰他,“想去就去呗,待在这里想什么。”他不清楚他俩具体有过什么事,只是看顾泯样子,忍不住开口。
“家兴。”他扭头,“说实话我有点怕。”一个人明晃晃喜欢你,不加掩饰,那么你自然能做他的“主”,可梁安昨天的样子,很明显,他再也做不得他的“主”,更何况,当初的情况,顾泯现在还可以说是懵的,他像从来没有了解过梁安,不敢相信他真会一声不响的离开自己,拨过去永远无人接听的电话号码,再没有人回的微信,他消失在顾泯生活,一声不响。
家兴被黄皮酸倒,嘴皮一掀,把黄皮籽吐到手上,“怕你就别去,反正不关我的事。”他激他,他们好的时候,好到要穿一条裤子,知道他不去要后悔。顾泯没说话,转过身看院门出神。
“黄皮还吃不吃了?不吃我拿去给我老婆。”
“不吃不吃了,拿走。”顾泯心烦没底,朝他摆手。
他最终还是去了,昨天天黑他没看清排挡名字,白天远远的,“海华排档”四个大字,清晰的立在沙上。固定的灯牌沾满油渍,像朵朵发黑的脏云,门锁了,外面的凳子摆得好好,顾泯坐上去,桌面还残留着昨夜炒菜的油渍,仔细闻,有啤酒挥发在空中的味道,逮住一个过路的陌生渔民大哥,他问:“这家排挡谁开的啊?”
“这家啊?村尾梁老二家的。”顾泯面露疑惑,眨了眨眼睛,大哥一看他打扮,笑起来,“外面来这里玩的吧,人家排挡傍晚才开,你想找人,就顺那条路一直走下去,走到那棵大水莲雾树,诶那家就是了。”
顾泯顺着他手指往远处看,忙道谢,又重复一遍确认,“谢谢大哥啊。”
“不谢不谢,你要找就去找吧。”大哥很是爽快,手一挥提着他的白色塑料桶,“嗒啦”着拖鞋去海边了。顾泯按着大哥给他指的那条小路往里走,村里人多养狗,偶尔出现几只在院子里朝他吠,龇牙咧嘴,心跳越来越快,他闻到莲雾极淡的清新味道,停下了脚步。满树成熟的淡粉水莲雾,把枝头都压弯,树下更是大片的落果,被鸡啄的乱七八糟,这个城市多雨,莲雾都不怎么甜,吃它就跟喝水一样。
是座贴粉白瓷砖的平房,两间房,顾泯有些趑趄,短短一段路,花了好几分钟。好几年了,他从省会回来,盘下火锅店四年,他都三十岁了,抬起的手停留在门前好几秒,落了下去。
梁安的声音很快传出来,他一边问:“谁啊?”一边打开了门。梦里年轻的脸和面前的梁安重合,一瞬间,顾泯的心里进了风,鼓胀的发热,他骗不过自己,他喜欢面前这个人嘛。梁安看他,嘴唇动动,什么也没说,开门让他进来。
顾泯环视,极简单的家具,收拾得很干净,他坐在沙发上,看梁安进厨房给他泡茶。像是招待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客人,梁安笑着把茶壶放在茶几上,说:“等一会儿茶味出来,就可以喝了。”
“小……”顾泯下意识要叫出之前的称呼,咬牙止住。梁安坐下的身形一顿,慢慢坐下来,给他倒茶:“喝吧。”茶好烫,不停的冒出热气,顾泯在茶香里,嘴角慢慢牵出点笑意,喝了一口烫茶,涩涩的苦,“为什么?”
梁安低头喝茶,像是没听到他问,好一会儿才说话,语气淡淡的:“八年,喜欢也有尾啊。”他似乎不太愿意提以前,把茶喝完,抬起头,“你也来这里玩啊?这里除了海鲜还是海鲜,没什么好玩的。”顾泯盯着他的眼睛,还是那双亮眼睛,跟十六七岁时一样干净,“嗯,来玩。”顿顿,不知他想澄清什么,“家兴,他家是这里的。”
茶没喝完,顾泯站起来要走,两人默契的都没有说话。盘下火锅店的头两年,顾泯经常想梁安,想他是不是忽然就喜欢上别人了,所以丢掉他,可是这个呈现在他面前的平房,明显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自己编出的侥幸不攻自破,更印证梁安说的,喜欢这种东西,它有尾的,到尾它就没啦。
顾泯有一个许久不登录的微信号,他掏出手机登录,好友列表里被删的只剩一个,他点开,六年前的发出消息还在,“煮了鸡蛋面,要吃不?不然不给你留了。”如蚕抽丝,密密麻麻的丝线裹住他心脏,嵌进肉里发疼,把屏幕摁灭,踩着脚底的水莲雾,他弯身从树下走了出去。
第4章
院子里,家兴老婆在杀鸡。自家散养近一年的本地土鸡,平日除了喂米饭和麸皮,不时还有点海边捡回的蛤仔,砸烂让它们啄来吃,养得只只鸡屁股一抔油,割颈放完血后热水褪毛,杀鸡不比杀鸭麻烦,很快的。顾泯进门时,丫丫看动画片困了睡觉,刚好醒,一醒就找妈妈抱,他正好接过手杀鸡,让嫂子去抱她。
家兴从菜地摘芥菜回来,到井边洗,看他埋头不讲话,“哈哈,人家不乐意跟你讲话是不?”深色围裙系身上,顾泯从鸡肚子里掏出一大团内脏,扔进净水盆子,“是啊,怎么样?”曹家兴笑得更厉害,芥菜头摘掉,擞干净水丢进菜篮,顾泯把鸡肺掏出来丢掉,“当然啦,也不是很差,他还请我喝了杯茶。”
“哦——还有茶喝哦。”
顾泯把鸡肠和鸡胃分开,丢到他前面,“你来挑鸡肠,我看你闲过头。”曹家兴不辩,他挑就他挑,挑完盐、醋、酒搓洗干净粘液,他扭头问躺到吊篮上的顾泯,“怎么吃?”
“芥菜都摘回来了,肉煮熟白斩吃,汤下点芥菜吸油。”顾泯应他,咸鸭蛋黄颜色太阳又挂在西边,融融的把那片天和海给烧了,不过走神一下,就没听见家兴问的什么,眯眼扭头,“你刚讲什么?”
家兴晃晃手上鸡肠,“鸡杂捏?”
“和芹菜炒了嘛。”他从吊篮下来,“我来煮吧,来一趟累嫂子煮菜。”
“不用不用,我来煮。”冲干净鸡肚子,一手提着鸡脖,一手抱篮芥菜,家兴朝他摇头,“你别讲,搞两个椰子来煲,也不错。”顾泯哼他,“那你去摘芥菜干嘛,明知道丫丫喜欢吃椰子鸡的。”
“明天再杀一条,摘两个椰子来煲!”家兴院子里养了二十来条鸡,根本不怕杀,顾泯想讲点什么,被他堵回去,“回去那么早干嘛。”见到老熟人,曹家兴猜他想回去了,又补两句:“难得来两天,帮我们多带两天小孩,都不懂我们多忙。”
顾泯憋不住笑出声,“诶我不忙啊?”曹家兴脱鞋嗒啦嗒啦,往厨房走,“好哦,讲定,再多待两天。”他们这么多年朋友了,有些话不用讲那么明白。顾泯重新躺回吊篮,没多久滥哭包丫丫被嫂子抱出来,手里头攥着串黄皮,“你带下她,我去厨房帮下阿兴。”
这个小孩哭累了,眼里头湿湿的,攀着吊篮边就要上来,顾泯怕她再哭,抱上来给她剥黄皮吃,是啊,他们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不是以前上大学,放假一个电话买票过海就能见,来了广村就多待几天吧。
第二天下午。这里的椰子大都种在海附近,不知道最开始是谁种的,反正谁都可以爬上去摘,高的有四层楼那么高,台风一来,不知道吹掉多少老椰子,捡回去砸开来喝水,很甜哩。
煲椰子鸡,老椰子最好,一只鸡配两个老椰子的水,椰肉切指头宽的条扔进去一起煲,汤清有甜味,鸡肉有椰香,一点不会腻,老椰子只有高的椰子树才有,一层楼的高的椰子树,椰子还没长好,就被初中仔摘完了。
阿嫂抱着丫丫站在不远,远看椰子树茎细长条,有点担心,“阿泯啊,小心点。”顾泯朝她比了个“OK”手势,长手臂往上一抓,弯着的腿一直,爬上椰子树坚硬大片的叶根,椰子是一把把的,有老有嫩,顾泯砍了两把,丢到沙地上,慢慢滑下来。
天热,他脖颈都是汗,提着两把椰子走到阿嫂身边,“晚上丫丫有椰子吃了。”海华排档就在这片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