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冰_流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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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了?”见他出来,白君哲放下酒。
靳常坐在他对面,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脏器还好,外伤有点严重,这么多花样,你可真禽兽。”
“我能是那种人?!这是我捡来的。”白君哲怒目而视。
“你还真想养个人?昨天不是说要养条金毛?”靳常也不与他纠缠这种问题,随手扯过茶几上的备忘录,拿起笔开始写注意事项。
“养条狗还要训,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白君哲拿过一罐啤酒,拉开拉环递给靳常。“这屋子太空了。”
狗也好人也罢,只要能填满这满屋的寂寥,什么都可以。秦清十年的陪伴已经让他几乎忘却独居的滋味,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看哪里都是孤独。
靳常是要拿手术刀的,酒精会让手发颤,因此很少喝酒。他今天算是舍命陪君子了,接过酒灌了一口。
“对了,还有件事儿,秦清之前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今天从我们医院辞职了,我没打听到他去了哪里。”
白君哲苦笑一声:“别打听了,他既然有意开始另一种生活,就由他去吧。我瞧着他现在过得更开心,我何必再做恶人呢。”
“你今天看见他了?!”
“嗯。”白君哲抬手去和他碰杯,铝制易拉罐碰撞的声音清脆,在铺满柔软毛毯的客厅里回响。
“哎,你们俩究竟怎么回事儿啊?好了这么多年,说分就分了?”
白君哲微微摇头,沉声道:“一头狼爱上了一匹鹿,可是如果只有永远吃素才能和鹿在一起,狼终有一天要离鹿而去的。”
“再深刻的爱情都不能改变镌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靳常听懂了,他理智地选择不说话,深夜时刻,往往只需要倾听者。
“可是我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爱一个人,不是要好好待他,理解他,关怀他,给他平等和尊重吗?”
白君哲痛苦地捂住脸:“他手指被纸划了一下我都要心疼,为什么他会喜欢被那样对待?是我错了吗?”
靳常没能回答他。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第4章 chapter4
白君哲多年纵横酒场,酒量不是吹出来的,轻易不会醉得不省人事,拉着靳常又絮絮叨叨了好久,空空如也的易拉罐堆了小半张茶几,他可算想起来对方是有家室的人,于是大发慈悲地赶人走:“太晚了,你抓紧回家去,我改天请你吃饭好好道谢。”
靳常家里藏着位黏人的娇妻,但凡丈夫十一点不回家就要打夺命连环call,接通后还有后招河东狮子吼。靳常刚才一直在愁要是白君哲真喝倒了他该怎么回去跟媳妇儿解释匆忙出门还晚归的事,甚至还打算让白君哲给他写个证词。眼见兄弟这么通情达理,靳常心下甚慰,把写好的一叠便签递给他:“反正我现在说你也记不住,需要注意的事情我都写上面了,你有空自己看。”
“谢了。”白君哲和他一起起身到玄关换鞋,靳常坐出租车来的,他要把人送上车。
“谢什么?秦清不拿我当朋友了,可你还是我兄弟。”靳常笑着说。
两个人一起下楼,顺路去了小区里的24小时药店,最后白君哲提了一袋子外敷内服的消炎药,把靳常送上出租车。
“我走了啊,最后提醒一句,养人不比养宠物,你还是多留心点。”
白君哲不以为意地笑笑:“他能跑哪儿去?”
“对对,我们白少想抓人,谁都跑不了。”靳常朝他挥手告别,出租车绝尘而去。
白君哲目送他离开,任如水的夏风吹走脑子里的纷乱,转身回到家里。屋里静悄悄的,白君哲轻手轻脚地推开客卧的门,楚离已经睡了,大概是酸痛难消,睡也睡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
白君哲没有喊他,洗净手后调高空调温度,从袋子里找出一管外敷药膏,掀开楚离身上的薄被,打算给他上药。
温凉的膏体被涂在腹部的伤口周围,白君哲的手指刚按下去,楚离身体一颤,立刻睁开眼睛,手指死死绞着被角,瞳孔略微放大,神情仓惶又凄凉。
白君哲知他紧张,没想到害怕到了这种地步,只好用没有沾药膏的手把药盒拿给他看。
楚离看清楚那玩意儿只是消炎药,知道自己会错意,尴尬地垂下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小心翼翼地喊他:“银月主人。”
“我叫白君哲,现在不当S了,这里没有人是你的主人。”白君哲把楚离带回家后匆忙叫来靳常,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现下正好揣着钱包,索性把名片拿给楚离看。
告诉他现实身份,就是对他安全的保证了。
白君哲,黑白的白,君子的君,圣哲的哲。云城君碧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楚离对白君哲不当S这个爆炸级的消息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他又不傻,立刻从善如流道:“白先生。”
“嗯,既然醒了就翻个身,我帮你给后背上药。”白君哲觉得这小东西挺上道。
其实也不小了,楚离已经二十五岁,他不矮,但是常年营养不良,身形瘦削,再加上一张好看的脸,显得不过二十出头。
楚离乖乖地趴在床上,眼睛盯着床头的橙色小夜灯。
白君哲的手指修长,蘸着滑腻的膏体在伤口处来回涂抹,手指按压皮肤的触感近乎抚摸,带来细微的酥麻触感,仿佛连伤口本身的疼痛都抵消了。
就在楚离被他揉得昏昏沉沉之际,白君哲的手指突然离开了他的身体。
下一秒两管消炎膏就放在他的枕头旁边。
“既然你醒了我就不帮你了,左边的是我刚才用的,右边的是抹在后面的,你自己可以吗?”
楚离本来以为他在蓝焰手里整整十年,早就忘了羞耻是什么感觉,听到白君哲的话后却觉得难堪极了,恨不能把全身裹进被子里,别让白君哲看见他这幅难看的身体。
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轻声说:“您去睡觉吧,我自己来。”
白君哲一天费心费力的,脑子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不太灵光,非常想去睡觉,因此见他答应,觉得没什么事需要交代,起身带上门便走。
楚离在他走后一脸冷漠地,熟练地给自己上完药,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把小夜灯的亮度调到最小,然后在昏暗的暖黄色灯光下闻着被子上清新的薰衣草香味再度入睡。
这一晚,他十年里第一次做了美梦。
醒来后梦境的内容全部忘光,但是梦里那种安稳的感觉萦绕不去。
楚离在清晨醒来,拉开厚重的窗帘,无声地看着落地窗外晓光熹微,群山苍寥。
这一刻他才无比真实地意识到,他已然离开地狱。
第5章 chapter5
白君哲将没有看完的案卷放进公文包,提前下班回家。
楚离穿着白君哲早上出门前放在他床头的宽大T恤和休闲裤,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读书。他朝着门的方向坐着,这样可以第一时间发现白君哲回家。
“先生回来啦。”看见白君哲开门进来,楚离放下书,小跑过来接过公文包和白君哲脱下来的西装外套。
“嗯,午饭吃了吗?”白君哲在玄关换鞋,随口问了一句。
“我把您留下的粥喝完了,药也按说明书吃了。”楚离乖巧道。
“行,身体不舒服就过去坐着吧,我去做饭。”白君哲觉得心情不错,回家还有个人等自己,可以和他说说话,不用一个人面对孤灯冷房,好像一下子踏入实地,那种如蛆附骨的失重感渐渐烟消云散。
要是能这样一直专注于眼前就好了。
白君哲洗净手就去厨房,路过楚离身边时低头看了一眼,楚离在看一本关于西方美术的书。白君哲的书房里有塞得满满的三个大书柜,大部分是律法专业书和小说散文,哲史类和艺术类很少,美术方面更是寥寥几本,他没想到楚离会喜欢看这种书。
能看下去东西总是好的,白君哲想着哪天休假带他去书店,关上厨房的门开始烧水熬粥。楚离一直偷偷注视他,直到视线被厨房的玫红磨砂玻璃门挡得严严实实,才苦恼地继续想他想了一天的问题。
先生为什么不当S了?
白露呢,为什么没有看见白露?他们不是情侣吗?
这栋别墅生活气息如此浓郁,不像是拿来包养情人的住处,那么他们是分手了吗?
如果他们没分手,我会破坏先生的生活吗?
就在楚离正苦思冥想之际,白君哲端着盘子出来,等到饭菜全部上桌,白君哲才不轻不重地敲一下餐桌,把楚离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思绪拉回来。
“过来吃饭。”
白君哲的晚饭相当简单,一小碟酱牛肉,一盘白灼菜芯,一碗米饭,一碗加了鸡丝和细碎青菜的白粥。楚离的伙食就更清淡了,只有一碗粥。
见楚离迟迟不动勺子,白君哲还以为他觉得自己区别对待,出声解释说:“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喝粥,等过两天就能正常吃饭了。”
“谢谢先生,我吃什么都可以的。”楚离在白君哲拿起筷子后也拿起勺子,他琢磨了一天,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吞吞吐吐地问怎么不见白露。
“我和他分手了。”白君哲轻描淡写道,“吃饭。”
他在吃饭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常年藏在温和外表下的上位者气息隐隐散发,楚离不敢再问,只管埋头喝粥。
楚离喝下两碗粥就说饱了,生怕白君哲嫌他吃得多难养活。白君哲吃得比他慢,就把人赶去客厅看电视,自己吃完后干净利落地收拾桌子洗碗,按着楚离给他上药,督促楚离吃掉口服药,最后觉得确实没什么事要做了,就提着公文包去楼上的书房准备继续看白天看到一半的案卷。
股权并购纠纷,他是二审原告方辩护律师,一审时委托方请的律师水平不行,平白增加他工作量。下周开庭,他还有许多工作要做,这份案卷一定要看完,不知道要看到多晚。
“困了就先去睡觉吧。”他叮嘱楚离一句,合上了书房门。
留下楚离对着电视满腹心事。
楚离已经在白君哲的别墅里住了一个星期。
他的体质好,伤口好得快,不易留疤痕,膏药已经不抹了,等再过一段时间伤口上的结痂脱落就算彻底好了。
楚离重重叹了一口气,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吊灯。
他这一个星期来日日晚起,懒懒散散,可以说非常过分了。可是先生没有说一句话训斥他,默默纵容他所有的小动作,还不动手给他立规矩。
最重要的是一个星期了,楚离后面的撕裂伤早就好了,先生一点让他陪床的意思都没有。
无欲也无求,先生买他干嘛啊?
对方有需求他才能见招拆招,现下楚离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愁得在床上打滚儿,白君哲做好饭,上楼喊他,正好看见他这副难得一见的活泼样子。
“吃饭了。”白君哲敲敲门以提醒楚离他的存在,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轻松笑意。
楚离做这么幼稚的事情被抓包,自觉有点丢脸,讪讪地应了,垂头搭脑地跟他下楼,一眼就看见餐桌上的糖醋排骨。
浓稠的酱汁浇在精挑细选的小排上,看起来就很美味,走近了再闻一口甜甜的味道,便更觉得那排骨仿佛在发光。
楚离想不起来他上回吃这样的大餐是什么时候了,那段时光太过渺远无踪,他努力回溯,却已记不清全貌。
心里一块地方突然软下来。
白君哲盛一碗软糯喷香的米饭放在他面前,分一双竹筷递给他:“吃吧。”
说完自己先夹一口排骨。
白君哲已经发现了,楚离一定要等自己先下筷,他才会吃。
楚离拿起筷子,试着把它张开。
一次,两次,三次,筷子纹丝不动。
他分不开。
楚离颤抖着放下筷子,拉过旁边的白粥,低头喝粥。
他知道先生在看他。
他不敢看先生。
他努力遗忘的噩梦般的记忆潮水一样涌来,那些承受着永远没有尽头的疼痛和侮辱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楚离他曾经多么低贱。丑陋的伤疤被硬生生扯开,鲜血淋漓地剖给面前这个他刚刚想着要讨好的人看。
餐厅死一般寂静。
白君哲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平静地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饭,然后起身离开。
“向前看。”路过楚离身边时,他说。
楚离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带着哭腔,软软糯糯得听不清晰。白君哲在心里叹息,觉得他说的可能是“谢谢先生。”
主卧的门关上了,餐厅只剩下楚离一个人,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楚离就是这样的性格,他自愿用余生为家族换取不菲的利益,麻木地接受任何残忍的对待,在一堆奴隶中间靠着一点点机灵拼命谋求喘息的机会,日复一日地靠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韧劲活着。
他已经过了自怨自艾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