溏心-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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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还早，高一三班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唐辛从书包里拿出淘宝买的一次性铝箔保温袋，小心翼翼地把温热的早餐包好，再塞进周爻屿的桌肚。
　　这一份并不便宜，要80多，但唐辛还是买了。
　　唐辛看了下时间，快来不及了，他还要赶去三中上学。
　　和周爻屿分手之后的那个寒假，他过得很不好，在医院里强颜欢笑，回家就抱着狗发呆。直到门口被贴了电费催缴单才把神给拉回来一点。
　　唐辛用手机缴完费后，算了算之后一年的开支。爷爷的医院防止病人欠费不交，要提前预付一年的医药费，所以医院的费用唐辛去年就缴清了，不需要太担心。爷爷的退休金用来慢慢还爸爸欠下的债，学费不多，大头反而是护工的工资，唐辛看了下周爻屿之前给他的钱，发现不仅能给护工发工资，省点用，还能够他和狗半年的基本起居。
　　也就是说，和周爻屿分手之后，他仍旧能靠着对方，存活半年。
　　唐辛望着手机里的存款发呆，他好想周爻屿，也很后悔，如果他聪明一点，说不定就可以不惹周爻屿生气。
　　那天，周爻屿说出那句话后，唐辛全身的脉搏都随之狠狠跳动了一下，呼吸和思考都瞬间停止。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周爻屿在开玩笑。
　　慌乱地去抓周爻屿的手：“怎么…怎么会是秦泽？登记表上明明写的是你的名字。”
　　周爻屿盯着他的眼睛：“他没带学生证，登记了我的。”
　　唐辛怔了怔：“那、那那天抱我的人——”
　　“也是他。”周爻屿说。
　　唐辛呆愣愣地望着对方，眼里带着惊慌和深深的疑惑，而对方也同样注视着他，唐辛所有的细小情绪都被尽收眼底：
　　“你还喜欢我吗？”
　　唐辛的脑子很乱，他不明白，明明那天看到登记表上的名字是周爻屿，包括身上的气味，还有抽烟的习惯，都确凿地告诉他，那个人是周爻屿没错，为什么现在全都变成了秦泽。
　　可还不及在大脑里整理和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去回答周爻屿的问题，唐辛肩膀上就传来了火辣的灼痛。周爻屿反手抓住他的肩膀，将唐辛压倒在地。
　　头脑勺重重砸在地板上，震得头皮晕眩发麻，两颊被钳住，冰冷带着铁锈味的嘴唇用力地在他唇上磨，舌头硬生生挤入口腔……
　　一个凶狠的、近乎撕咬的吻。
　　唐辛在疼痛中回想起第一次的失重拥抱、萧瑟的秋夜冷风、孤单又温暖的火光……
　　突然觉得压在身上的人变得很陌生。
　　他没来由地开始怀疑和害怕，想看到周爻屿的脸，他急于求证确认，面前的这个人，正在亲吻自己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周爻屿？
　　他用手推对方胸膛，原本力气就弱，加上受伤的缘故，力道根本不足以将其推开，却带有明显抗拒意味。
　　身上的那个人猛地停住了，像是被闷头打了一棍，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唐辛只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喘息声。
　　他们保持着这个动作，互相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周爻屿撑着地板站起身，对还躺在地上发呆的唐辛说：“你走吧。”


第89章　
　　唐辛没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力，很累，不想去想任何事。
　　周爻屿走出了房门，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佣人推开门，他们帮唐辛打包好了行李。
　　唐辛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面前为数不多的行李，后知后觉地问他们周爻屿在哪里。
　　没人回答，唐辛晃悠悠地扶墙起身，想去找周爻屿，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清楚。
　　众人跟在他身后，沉默地看着唐辛一间房一间房地找，可周爻屿像根本没回来过一样，在这个房子里消失了。
　　唐辛找不到他，也找不到郑叔。他终于放弃，被人扶着，和狗一起坐上了车。
　　回家后的几天里，他给周爻屿打了无数个电话，对方都没接，发了无数条微信，也没有收到回复，去他家，还没进门就被告知周爻屿出国和父母过年了。
　　唐辛不相信，去问秦泽，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他才意识到，周爻屿是真的不要他了。
　　唐辛想了周爻屿整整一个寒假。
　　他从秦泽那边彻底搞清楚了究竟是谁抱他去的医务室，也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或者说，从来都没变过。
　　唐辛家在没出事之前，就并不很富裕，出事后更是捉襟见肘。所以每次唐辛买东西，都会习惯性地在心里问自己好几遍：
　　我真的很需要它吗？真的很喜欢吗？难道不能换其他东西代替吗？
　　如果回答大部分是肯定的，他才会买下来。
　　那些天，他也在家里反反复复问自己：
　　他真的喜欢周爻屿吗？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救他的人是秦泽，那他还会喜欢上周爻屿吗？
　　没人可以代替周爻屿吗？
　　每问一次，脑海里就浮现一次过去的画面，唐辛在那些回忆中，找到了无数周爻屿爱他的证据。
　　人生没有如果，秦泽再好，也不是周爻屿，秦泽会去救他，会同情可怜他，但不一定会像周爻屿那样爱他。
　　唐辛懦弱畏缩也好，肮脏下贱也罢，周爻屿一开始就清楚，就知道，所有这个社会不认可的他的缺点，甚至他自己都想藏起来的阴暗面，周爻屿都接受了。
　　如果一个人能让他感受到自己是被无条件深深爱着的，那他就会爱他。
　　唐辛想亲口告诉周爻屿，他爱他。
　　开学后，唐辛向班主任道歉，说之前是自己好高骛远，看不上一中图书馆的兼职，现在想通了，请老师再给他一次机会。
　　从前唐辛去一中总是害怕被人发现，畏畏缩缩，可是周爻屿对他从来都是堂堂正正，唐辛也想向对方证明，自己真的在改了，他想光明正大地站在周爻屿面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改变，这是周爻屿给他的底气。
　　唐辛虽然比以前勇敢了许多，但还是会担心自己的忽然出现会给周爻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唐辛把头像换成了泡泡，每天都给周爻屿发微信。
　　从一开始的“对不起。”
　　“我好想你。”
　　到后来的“你回国了吗？”
　　“我在一中图书馆找到工作了。”
　　“我能来看你吗？”
　　还有现在的
　　“地铁站旁边新来了一家咖啡店。”
　　图片。
　　“同事给我吃了一片三明治，好好吃，我明天带给你吃好不好？”
　　“放在你桌肚里了。”
　　图片。
　　表情。
　　一直没得到回复。


第90章　
　　放学后，唐辛都是直接去图书馆报到的。
　　今天下午进校门的时候，看到门口布告栏上贴了好几张新的通知告示，一张是图书馆更新了这学期兼职人员的名单，一张是一中教师工会推优名单，还有一张是一中去年市数学竞赛得奖的学生名单。唐辛清楚地在上面看到了周爻屿的名字，和他并列的还有几个高二高三的学生，二等奖。
　　他看了好久，然后掏出手机拍照，因为玻璃反光的关系，找了好久的角度才把照片拍完美。
　　他打开和周爻屿的对话框。
　　“我来上班啦”
　　表情
　　“三明治你吃了吗？好不好吃？”
　　等一会儿，还是没有回复。
　　他在上楼前拍了张夕阳的照片，发给周爻屿。
　　负责带唐辛的前辈是一中高二的学姐，对他还不错。，经常给他一些小零食吃。
　　今天图书馆里没什么人，学姐无聊地翻着一本电影杂志，见唐辛来了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去图书馆的餐厅吃饭。
　　唐辛摇头，循例从包里掏出一个面包。
　　“我怀疑你上辈子就是个小面包。”学姐说着从座位底下抽出两袋零食递给唐辛，“请你吃。”
　　唐辛捏着包装袋，他很少受到除了周爻屿和秦泽以外其他人的恩惠，拿了几次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学姐喜欢吃什么，说下次他来买。
　　学姐听了摆手说不用，说这也是她姐妹给的，全班都吃腻了，发都发不掉，教室后面的橱里还放了一堆呢。
　　唐辛疑惑地问是男朋友送的吗？
　　学姐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舔狗而已。”
　　学姐去餐厅吃饭了，唐辛坐在座位上默默把买来的面包吃掉后，看了看面前的零食，心想自己给周爻屿送的三明治会不会对他来说也是个负担。
　　正想着，面前突然递过来两本书。
　　唐辛赶紧放下包装袋：“同学，学生证。”
　　接过学生证的一刻，唐辛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付均昂朝抬头的唐辛挑了挑眉，“看到了校名才确定。”
　　唐辛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低头操作着借书程序。
　　图书馆里还坐着几个戴耳机看视频的学生，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付均昂靠坐在唐辛面前的桌子上，一只手撑着，歪头饶有兴趣地看他：“周爻屿真的不要你了？”
　　唐辛顿了顿，将书和学生证一起还给对方。
　　付均昂没接，反而把手机搁在书上，屏幕没锁，显示着上次唐辛在付均昂车上拍的照片。
　　“上次车震还有兴趣吗？”
　　唐辛的手开始颤抖，黑稠的回忆又涌上来，窒息一般。
　　对方明显注意到了他的反常，语气里笑意更浓：“王婷也在这里兼职，我要不要发她一份？”王婷是刚刚去吃饭的学姐。
　　“或者让全校都知道图书馆里有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在打工？”
　　付均昂见唐辛不理他，扣住唐辛下巴迫使其抬头，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体都在害怕地颤栗。
　　唐辛眼圈发红，说话带着鼻音。
　　“你发吧。”
　　？


第91章　
　　付均昂惊讶地看着对方，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些照片，你，你发吧。”唐辛眨了眨眼，泪珠滚落在两颊，他伸手胡乱擦了，看向对方。
　　付均昂尴尬地笑了一下：
　　“你不怕我把——”
　　“不怕，”
　　唐辛打断付均昂的话，缩着脖子，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眼睛里又蓄满了泪，皱着下巴，拼命压抑住喉咙里的哭腔：
　　“大、不了…大不了我、不读书了，反正我也读、不好。”
　　趁付均昂愣神的时候，唐辛拍开他的手，红着眼瞪他；又吸鼻子：
　　“我以后，不会再怕、你们了。”
　　说完，他闭上眼，似乎是等待对方即将砸下的拳头。
　　可料想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
　　“你们？”
　　对方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问：
　　“还有谁？”
　　唐辛睁开眼，他睫毛不长，但是很密，被泪水打得湿成一小簇一小簇，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看到付均昂微眯着眼，神色变得有些阴沉。
　　“谁？”对方稍稍抬高嗓音。
　　唐辛对付均昂有着天生的怯意和羞耻感，勇气又在刚刚消耗殆尽，到底是不敢和对方长时间对视，垂眸小声说：
　　“很多。”
　　很多，很多很多，几乎所有人。
　　因为一开始他是下贱的，所以之后即使唐辛在那些人面前怎么解释、恳求，对方也只当做他是在惺惺作态，仍用那套下贱的标准来对待他。
　　也许是老天也看不起唐辛，在惩罚他，所以每次他鼓起勇气来一中，总是会遇到那么多不好的事。
　　唐辛想，他是活该。
　　手机屏幕暗了，映照出唐辛晃神的脸。
　　付均昂突然把手机抽走，过了几秒，又重新甩在他面前的桌上。
　　最近删除的相册薄里，静静躺着那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
　　“没存备份，”付均昂说，“你来删。”
　　唐辛疑惑地抬头，付均昂正两手撑在桌前，盯着面前的手机，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快点，不然又黑了。”
　　唐辛踟躇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手机，确定对方真的想让他删照片后，不熟练地点了选择，然后因为太激动了，按错点了“全部恢复”。
　　“靠，你弱智啊！没用过手机是不是？”
　　付均昂就像在一边看人下棋，不停指手画脚恨不得亲自上场的老头一样，一把抢过手机，拽着唐辛胳膊让他看清楚自己操作。
　　先是在相册里选中那几张照片，唐辛注意到那几张照片下面还被点了“？”，然后付均昂把这些照片选中后删除，再打开“最近删除”，“选择”，“全部删除”。
　　“好了。”付均昂说。
　　唐辛咬唇点头，他不明白对方究竟什么意思，但照片被删除总是好的。
　　付均昂松开手，似乎想说什么，别扭了好一会儿：
　　“喂。”
　　唐辛看付均昂，等待对方下一秒的威胁或是侮辱。
　　虽然还是会忍不住害怕，下意识地发抖。
　　但很奇怪，从刚刚，唐辛脱口而出的第一句反抗开始，他就莫名有种感觉，面前的付均昂，还有现在的自己，都好像变得有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