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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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发很显然是韩小梅闲来无事给编的,这些女孩子间的情趣可能把步薇脆弱敏感的神经给安抚住了,她再次见到严峫的时候,只明显向韩小梅身边瑟缩了一下,并没有像昨天在病房里那样立刻丧失理智尖叫起来。
“你还认识我吗?”严峫站在轮椅前俯视着她问。
“……”
步薇垂着头,只露出乌黑的发顶,半晌才一点点抬起脸,极其细微地:“……警察。”
严峫裤袋里的手一把掐住掌心——是的,就是这个四十五度斜侧脸颊、从上往下望过去的角度,眉骨与眼尾简直跟江停一模一样!
但严峫沉静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是的。你还记得申晓奇吗?”
步薇紧紧拉着韩小梅的胳膊,就像随时准备拉着这根救命稻草逃之夭夭似的。这种战战兢兢的模样在一般人身上出现都不会很可爱,但在少女那张浑然天成的脸上,竟然有种让人不敢正视的风韵。
严峫没有错开目光,紧紧盯着她,许久才听她挤出三个字:
“申晓奇……”
紧接着她纤长的眼睫一扑,桃红色如颜料般晕染开来,泪水顺着脸颊毫无预兆地滚滚而下。
“哎,怎么哭了?”韩小梅当即大惊,连忙掏纸巾给她拭泪:“没事没事,申晓奇他会好的,都过去了!……”
严峫一把抓住韩小梅的手,纸巾僵在了半空。
“申晓奇不会好了,一切也都没过去。”严峫俯身盯着步薇楚楚动人的泪眼,一字一顿道。
步薇瞳孔刷然收紧。
“申晓奇已经昏迷了快两周,医生说脑死亡或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性非常大,也就是说那个给你送花的男孩子从此就是一具只会呼吸的尸体,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当然,这还是比你的前辈们要好点的。”严峫目光锐利得几乎要穿透那泪雾,直刺进她眼窝甚至脑髓里去:“毕竟那个叫贺良的少年,也就是你们在天纵山上看见的尸体,已经烂得连他亲妈都认不出来了。还有李雨欣,跟你一样在绑匪胁迫下杀死了贺良的‘行刑者’,你以为她回来后就逃过一劫了吗?不,她的尸体现在正躺在离这里半小时车程的市局法医解剖台上,她曾经像你一样天真的以为只要什么都不说,杀戮便会成为只有死人和她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相比之下是不是成为植物人倒还好一点,嗯?”
严峫注视着拼命摇头挣扎、试图捂住耳朵的少女,低沉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那听起来简直都有点冷酷了:“但你未必有申晓奇那份好运,能平平稳稳的当个植物人在床上躺一辈子。你更有可能的下场是像李雨欣一样,蝼蚁般死在未来某天,然后为我们警察那摞厚厚的陈年旧案增加微不足道的一页——你看着我步薇!你不想为申晓奇报仇吗?啊?!哭有什么用?!”
韩小梅简直连牙关都在发颤:“严、严队!……”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步薇哭得喘不过来气,抖得全身骨头都支离作响,屈起膝盖用力蜷缩成一团。她那样真是惊人的楚楚可怜,连铁石心肠的人都会不忍:“求求你,求求你,我真的害怕,呜呜呜……”
哭泣一声声回荡在严峫耳边,与江停的面容渐渐重合,以至于恍惚间是江停在他面前绝望饮泣。
——那瞬间她终于刺中了严峫心中唯一的软肋。
严峫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
“再给她几天时间,医生说她正在恢复。”韩小梅压低声音恳求道:“毕竟谁也不知道她在天纵山上遭遇了什么,如果在这种状态下强行逼问的话,可能她对绑匪的描述也不会很准确……”
严峫抬手制止了她,旋即走开几步,示意她跟过来。
“医生怎么说?”
韩小梅:“啊?”
严峫不耐烦:“我让马翔通知你叫医生检查这小姑娘脸上有没有动过刀子!医生怎么说?”
韩小梅缩缩脖子:“大……大夫说初步可以排除假体填充,但要是检查骨头的话,得先拍个片子。”
严峫似乎在琢磨什么,韩小梅期期艾艾地:“削骨的恢复期可长了,那她岂不是十三四岁就得去做整容,可能性也太小了吧……”
严峫不置可否,原本就锋利的眉眼更紧压成了一条线,半晌轻轻冷笑了一声:“果然纯天然的值钱。”
韩小梅:“???”
严峫没有解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话锋一转问:“申晓奇怎么样了?”
“申晓奇——”韩小梅没明说,但摇了摇头:“昨天高哥亲自跟院长约谈了一次,说醒来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就算醒来也有各种不可预测的脑损伤,比方说失忆、痴呆或偏瘫等等。在提供绑匪线索这方面,估计够呛能记住什么,而且就算记住也很难让检察院采信,毕竟人已经这样了。”
严峫摸出烟盒,点了根软中华,呼地喷出一口白雾。
韩小梅隐蔽地撇了撇嘴,趁他不注意,小碎步向后挪了二十厘米。
严峫说:“上星期我在江阳,没顾得上这头。回来后我跟你陆顾问上次住的那家医院打了个招呼,让他们把从德国借来的那套设备暂缓两天再还,然后想办法再进口一个疗程的配套药物,待会你去跟申晓奇他爹妈聊聊,问他们愿不愿意让孩子去试试。”
韩小梅眼前一亮!
“死马当作活马医。”严峫沙哑道,“费用方面,设备费就别跟他们算了,算也付不起。但私立医院的住院费和那套药物的费用是要他们承担的,叫申家父母考虑好。”
“嗯!嗯!”韩小梅开心点头。
严峫夹着烟看了她一眼:“你那么高兴干嘛,对申晓奇不一定有效,症状都不一样。”
“毕竟是希望嘛!申晓奇说不定也能得救的,毕竟江……陆顾问当初那样都救回来了。”
韩小梅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严峫没骂她,甚至都没说什么,只用烟头指了指:“外人面前不要说漏嘴。”
韩小梅不敢多问,一气儿点头。
“我上次跟你说陆顾问的事情……”
严峫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只听身后——哗啦!
“哎,步薇!”
只见步薇刚才试图站起来,但她整个人太哆嗦,不知怎么竟然把轮椅翻倒了,自己也被绊得摔倒在地。韩小梅立刻上前想扶,但她也不是力气很大身手很好的姑娘,加之步薇在精神恍惚之际,不住抽泣发抖,瑟瑟抓住韩小梅的手,一时半刻竟然很难扶起来。
严峫眉头一皱,叼着烟大步上前,弯腰把步薇抱了起来。
严峫长的凶,爱抽烟,个子太高,正常情况下既不讨姑娘喜欢,也不讨小孩喜欢,他家那几个小侄女小外甥女就没一个亲近他的。但步薇可能在混乱之际把他当做新的救命稻草了,一边哭一边死死勾着严峫的脖子,抽抽噎噎地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含混不清道:“对、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少女柔软的身体像条小蛇,简直不要命地整个往严峫怀里贴。
但这个动作的确太不合适了——她毕竟那么好看,哪怕是用最苛刻的眼光来衡量,都有种跟年龄极不相称的巨大吸引力。
此刻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男人,哪怕是警察,也难免会有点本能的心驰神荡。
严峫得避嫌,用眼神示意韩小梅赶紧把轮椅扶起来,想把她放回轮椅上。但刚一有动作,步薇就像预感到自己要被放弃一般,抽泣着把他脖颈搂得更紧了,哭得就像个小孩:“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
严峫眉梢微跳,跟韩小梅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有些心照不宣的惊愕:难道她要说出什么来了?
“要不您先把她送回病房?”韩小梅小声问。
严峫犹豫片刻,点点头,打横抱着步薇转过身,霎时整个人一僵!
——花园尽头不远处,医院大楼的侧门口台阶上,江停和杨媚正前后站在那里。
江停戴着棒球帽,飞行员太阳镜下露出的小半张脸凛然森白,毫无情绪。他与严峫短暂对视,随即目光转向他怀里背对着自己的步薇,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根本看不出来,但严峫刹那间感觉到,江停一侧眉心微微地蹙紧了。
第69章
病房。
韩小梅一边心惊胆战搓手; 一边温顺无比地俯耳听护士教训。步薇不断抽泣; 勾着严峫的脖子; 被他弯腰放到病床上。
那瞬间她晶莹剔透的凤眼一抬,目光隔着泪雾,与病房门口的江停短暂相碰。
——那对视比电光石火还快。
紧接着严峫背对门口; 站直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冲韩小梅招招手:“我去找申晓奇父母聊聊,你留在这照应一下受害人。”
“哦; 是!”
严峫转身径直出了病房; 视火冒三丈的护士于无物,连半秒钟都没耽误; 三步并作两步冲过走廊一把抓住了江停的手:“等等!”
“哟,这不是严副队吗?”江停还没来得及出声; 杨媚嘶哑着嗓子抢先开口了:“我们今天‘偶尔’来趟医院,‘这么巧’就看见严副队在关心受害人; 可见您平时还真挺日理万机的。既然如此,像我们这样的‘外人’,还是不要打扰您继续跟受害者沟通案情了吧?”说着她盈盈一笑; 抓起江停另一只手就要往前走。
严峫箭步上前; 一把薅回了江停的手:“哟,杨老板这是流感吧,流感可不能到处乱走乱摸啊,万一传染给别人怎么办?”
杨媚个铁姑娘不甘示弱,蹬着她的YSL字母高跟鞋——感冒发烧走不稳穿不上她新买的恨天高——当场把江停左右两只手都薅了回来:“这您就不用担心了; 江哥跟我是什么朝夕相处的关系,我得的是不是流感他心里能没数?”
严峫:“我说你……”
江停硬生生把自己两手给拔了出来,先揉着手腕冲杨媚:“你得的就是流感。”然后在杨媚噘嘴不服气的瞪视中转向严峫:“司机已经给她挂了号,我们先过去了,你忙你的去吧。”
他那永远镇静从容、连肌肉都懒得提一提的脸,愣是把严峫镇得没说出话来。
杨媚就像一只翘起尾巴的大狐狸,神气活现冲严峫飞了个吻,抽着稀里哗啦的鼻子一扭一扭地跟江停走了。
“……”严峫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匪夷所思道:“我只不过正常接触受害人,他倒陪那姓杨的来医院看病,怎么到头来反而搞得像我不守妇道似的?”
“那为什么陆顾问要来这家医院看病呢?”
严峫觅声回头,只见身后一个毛茸茸扎辫子的脑袋——韩小梅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满脸你们直男为何还不懂的表情。
严峫:“你说什么?”
“这个医院离市局近,离媚媚姐的不夜宫KTV可不近啊。所以陆顾问为什么舍近而求远,专门跑来这家医院呢?”
两人面面相觑,几秒钟后严峫头顶整齐地冒出一排:“yooooo——”然后回过味来了,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嘿我说你这丫头,办案那么不牢靠,这方面倒挺机灵的。”严峫赶紧控制住面部表情,严肃教育:“下次心思要用到正事上去,知道了吗?”
韩小梅嘴角撇得跟姨娘似的,但严峫这时候根本无心留意她大胆的杵逆,教育两句就匆匆忙忙跑了。
半小时后,杨媚拎着一大塑料袋的药,抽着鼻子走出了大夫办公室。
“多喝水,多睡觉,注意开窗通风,别去人多的公共场所。”杨媚苦着脸重复医嘱,“说下周不好再来复查,然后就把我打发出来了。”
江停说:“你也得注意,老大不小的人了。”说着就从走廊上等待区的长椅上站起身。
“哪里有老大不小,我今年也才——”
杨媚猝然停住。
江停那闻名龚州公安系统的大脑没意识到危险迫近,还维持着那个半张着嘴好像要说什么的姿势,莫名其妙盯着她。
两秒钟后,杨媚打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
“对不起江哥,我真的没反应过来,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杨媚差点没当场哭出来,而江停长长吁了口气,仰着脸拿消毒湿纸巾仔细擦拭下巴、咽喉和脖颈部位,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真的满面超脱,似乎背景音乐大悲咒一响他就要立地成佛去了。
一张纸巾擦完了,杨媚忙不迭又抽了一张双手奉上。然而江停刚伸手去接,刹那间又一声鬼泣狼嚎的:“阿——嚏!!”
杨媚的鼻涕差点冲出来,手忙脚乱用纸巾捂住了鼻子。
“你坐着休息会儿吧,”江停悬空着那只一级污染警报的手,无奈道:“我去卫生间洗洗。”
杨媚眼冒金星,可怜兮兮地坐在长椅上擤鼻子,擤得脸红脖子粗,还要注意别擦掉了鼻孔周围的粉底,真是惨不忍睹。
医院男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