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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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凑巧出现在疗养院,是否本来就是计划好的?
江停疾步走向商场台阶,同时拨通了严峫的电话,响两声后对方挂了。
江停:“……”
他又拨通一次,同样是两声后挂断了。
跟踪者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慢慢向这边走来。
江停见过各种各样的案子,在安全方面的认知跟普通人不一样。他知道像医院那种有保安有监控的地方还好,而大白天的马路上,虽然看似大庭广众,实际上并不安全。
随便高喊一句“抓小偷”、“打小三”,有计划有组织地策划一起高效短暂的骚乱,都有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绑走一个人而不引起太大注意。即便现场存在目击者,警方也很难把混乱零碎的形容词组织成有效的呈堂证供。
棒球帽男犹豫地四下张望,没有看见严峫的影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杨媚,这里出了点状况。”江停边打电话边疾步向饭店方向走:“你立刻去原定地点等待目标,叫两个人来接应我。我现在正穿过远航商场正门……”
杨媚的声音跟她此刻的状态一样,仿佛绷到了极点的弓弦:“明白!我这就叫人去掩护你,给我发个位置共享!”
“来不及了,”江停一回头,只见男子已从人群中推搡而来,眼前到了五六米之外:“他追上来了!”
仿佛无声的警报划破空气,同一时刻,江停和棒球帽同时发力狂奔起来!
“哎呀!小心!”“看不看路的啊你,赶着去投胎?!”
“哔——哔——”
喇叭声此起彼伏,江停丝毫没有停顿,几乎擦着车头冲过马路,一头钻进巷口。
托建宁城建相对较慢的福,这几条羊肠小道般曲折的巷子还没拆到江停不认识的地步。他风一般卷过学校后门长长的围墙,膝盖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抗议,但身后急促的脚步却越来越近,甚至渐渐清晰可闻了。
“我到了!”风声把电话那头杨媚的叫声刮得断断续续:“你快过来!”
男子已经图穷匕见,紧追不舍到了七八米外。江停回头一瞥,不敢真的被追上,眼见前面一道围墙垮塌了半段,助跑几步单手一撑,漂亮越过,稳稳落地。
他站起身,还没来得及继续跑,突然口鼻被人从后一捂!
“……!”
那人明显训练有素且力气极大,只用一手就把江停的挣扎捂进了咽喉,同时整条手臂箍着他,硬生生拖进树丛,反身抵在围墙边,紧接着干净利落下了他正显示通话状态的手机,直接摁断。
“你是不是从来不向正确的人求助,”他俯在江停耳边轻声道,“这点真的非常麻烦。”
第11章
江停反手一肘,正中肋骨,把来人撞得退后半步,倒嘶凉气。但这人显然是个对疼痛习以为常的打架老手,江停刚转身,电光石火间对方又扑了上来,把他狠狠顶在围墙边,霎时两人鼻尖距离不过半寸。
这个互相压制的姿态,让他们身体紧紧相贴,对方强健肌体上的热量毫不保留地烘了起来。
江停略微仰起头避开他的鼻息,轻声说:“……严警官。”
严峫嘴角一勾,几乎贴在江停唇边开口问:“怎么着,你睡了哪家的小姑娘,把人老公招来了?”
江停:“………………”
这时只听树丛后砰!一声动静,棒球帽跳过围墙追了上来。
江停一动,被严峫更快更狠地镇压了回去,两人面对面僵持半秒,江停无可奈何,只得向树丛外扬了扬下巴,挑眉做出一个“请吧”的口型。
严峫得偿所愿了。
“待着别动。”严峫一拍他肩膀,声音带着笑意,紧接着转身从树丛里钻了出去。
哗啦啦——
树丛随着严峫的脚步晃动,棒球帽觅声回头,一句“什么人”还没落音,就被当胸一踹险些飞了起来,哐当!巨响中撞倒了半塌的花坛。
棒球帽骤然被偷袭,登时惊怒交加,忍着剧痛踉跄起身:“兄弟哪条道上的,为什么要挡我的路?!”
严峫不答,拔腿飞身而上,只见对方“草!”地骂了声,嗖地摸出匕首,雪亮寒光当头就刺了过来!
这下就是动真格的了,棒球帽明显练过,唰唰几道刀光几乎贴着严峫的脸削了过去。幸亏严峫闪得快,从警十多年来揍小偷、揍劫匪、揍毒贩乃至于揍同事练就的强悍身手完全没丢,抽身一记扫堂腿把棒球帽撂了个踉跄,趁隙从坍塌的花坛边抄起半块板砖,呼地狠狠冲头砸了下去。
棒球帽扭脸闪躲,砖头贴着他头皮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千钧一发之际,棒球帽一咬牙,刀尖往上狠狠刺向严峫咽喉,啪!一声亮响被严峫抓住手腕,顺势拧脱臼,夺下匕首,咣当远远扔出了数米。
棒球帽从齿缝间逼出几个字:“你是哪个道上的,知道你挡的是谁的生意?!”
严峫谦虚一笑,哗啦啦摸出手铐:“好说,在下正是传说中光荣的人民警察。”
谁知棒球帽愣了愣,没有露出怯意,脸上反而闪过了一丝狠色。严峫下意识便觉不好,但当时确实太快了——只见棒球帽一手伸进夹克内袋里,紧接着摸出了枪!
砰!
·
枪声久久回荡在小巷中。
远处一辆黑色SUV驾驶室里,一个穿皮夹克、满帮短靴,被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的年轻男子收回望远镜,轻声说:“他们打起来了,目标藏在现场树丛后。现在怎么办?”
蓝牙耳机中只有信号沙沙流动,足足过了数秒,才传出一道悠悠的男声:
“做干净些。”
年轻男子说:“我明白,大哥。”随即拉起了手刹。
严峫在枪声响起的前百分之一秒间贴地打滚,迅速起身。这反应几乎是神级的,他刚一抬头,面前烟尘袅袅,子弹在土地上打出了一个两指宽的深坑。
棒球帽一声不吭,爬起来就跑。
“我艹!”严峫拔枪就追,吼道:“再不站住开枪了!”
棒球帽置若罔闻,飞一般冲出巷口。严峫紧随其后不舍,两人一前一后追逐了数百米,眼看就要冲出这片曲折的巷区时,前方交叉马路上突然嗖——冲出一辆SUV,几乎贴着严峫的脚尖,瞬间把他逼退了回去。
“走路不看#@¥……”司机的叫骂渐渐远去。
就这么几秒钟的耽搁,棒球帽已经消失在前方,眼见没法追了。
“操!”严峫大骂一句,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马翔,三毛街南巷靠近中正路52号发现可疑分子持枪袭警,通知交警协管治安大队,目标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九十公斤,白汗衫、黑帽子,速度带人封锁区域,立刻开始排查!”
马翔大惊失色:“卧了个槽,这就到!”
严峫挂了电话,把枪别回后腰枪套,慢慢地往回走。江停站在树荫下打电话,见他过来,挂断电话站在原地,略微抬起下巴,静静地望着他。
江停身量中等,但他习惯于以略微往下的角度看人——不论经历过往和言辞外表伪装得多么好,眼神、动作这类最小的细节,是很难骗人的。
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对视,彼此都没有吭声,半晌严峫问:“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江停说:“你问。”
午后的小巷十分安静,远处警笛模糊,越来越近。
严峫认真道:“其实你睡的是人家妈吧,不然会把便宜儿子气得连枪都拿出来?”
江停:“………………”
警车呼啸而至,戛然停在巷口,十多个市局刑警向他们快步奔来。
严峫一哂:“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调戏你呢。”
说着他抽出自己衬衣领口上挂着的墨镜,随手向江停扔了过去。
·
棒球帽冲出街角,险些撞倒两个撑着遮阳伞的女生。他连看都来不及看,撒腿就往马路对面跑,把女生“神经病啊”的骂声远远甩在了身后。
警笛似有似无,忽近忽远,一时之间四面八方,仿佛没有哪个方向是安全的。棒球帽扶着膝盖喘了会儿,想打雇主电话,手机里不断传出对方已关机的提示却让他气怒攻心。正无计可施时,突然一辆黑色SUV飞驰而至,车窗降下一条缝,露出一张被墨镜遮去了大半的年轻男子的脸:
“范四?”
棒球帽如蒙大赦:“是是是,你是来接应……”
年轻男子言简意赅:“上车。”
“报告,报告,中环路与明光路交叉口建设银行正门外有人目击嫌疑人跑过,体型样貌与描述基本相符,马上派车前往该地!”
步话机刺啦一声,马翔喝道:“明白!”随即向前排开车的警察一点头。
警车轰然发动后退,车上的市局刑警们荷枪实弹,严阵以待。
没有人注意到后视镜里,一辆黑色SUV擦着警车,向相反方向飞驰而去。
范四在后座上急促喘气,咕噜噜灌下一大口水:“兄弟怎么称呼?”
年轻男子只顾开车,仿佛全然没听到一般。直到范四又重复问了一遍,他才吐出两个字:“阿杰。”
“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自称叫阿杰的男子没有立刻回答,“你活儿干完了没?”
“妈的,点子忒扎手,中间还跑出个条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看他那样子不太正经,不像是真警察……”
阿杰淡淡道:“你已经被人看见了,老板说送你去恭州避避风头。”
范四十分气愤和沮丧,还在后面含混不清地嘀咕抱怨。阿杰并不搭话,墨镜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什么表情也没有,只紧紧盯着前方的路,直到出了城中心上了高架桥,才在范四嘟囔的间隙开口道:“还要开四五个小时,你先睡会吧。”
范四自觉无趣,答应了声,就靠在后座闭上了眼睛。
他也没真睡,随着车辆的颠簸时不时把眼皮睁开一条缝,偷觑驾驶座上的动静。
然而叫阿杰的年轻人沉默寡言,似乎对别人的事情半点兴趣也没有,只知道专心开车,甚至没有从后视镜向他瞥上哪怕一眼。
下了高架桥又上省际高速,开了约莫一个小时,突然车辆停在了路边。范四佯装刚睡醒的样子,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只见阿杰拔钥匙下车,头也不回说了声:“放水。”
范四上车时喝了那么一大瓶水,是快憋不住了,就跟着他下去站在草丛里,稀里哗啦一通解放。
“兄弟,”范四浓重的戒心稍微减轻了点,主动摸出烟盒来敬了一根,笑道:“这次我运气不好,失了手,劳累你跑这么一趟。你知不知道老板她打算让我去恭州躲多久,那尾款还结不结啊?”
阿杰拿着烟,却不点,问:“她告诉过你要杀的是什么人么?”
范四说:“嗨,主顾的事情哪里会说得那么清楚,知道有生意不就行了呗。”
“尾款还剩多少?”
范四比了个二,又伸出五个指头。
阿杰慢慢地说:“便宜了。”
范四一愣。
“这个价格买他的命,后头加个零,都嫌太便宜了。”
“啊?那……”
“但买你的,”阿杰笑起来:“又嫌太贵。”
范四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里窜起,常年刀口舔血形成的本能霎时敲响警钟,令他往后退了两步。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风声呼啸,已经被年轻人反身飞踢,整个人轰然砸上了岩石。耳边最后响起的声音是喀拉一响,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几根后肋骨,只感觉鲜血从咽喉和齿缝间争先恐后满溢而出。
“你……日你……祖宗……”
阿杰走过来,蹲下身,定定地看着范四,似乎有一点惋惜。
他说:“你真的不该接这笔私单。”
——那是范四在人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这个自称叫阿杰的年轻人单手扼住范四的咽喉,在他混合着愤怒和惊恐目光中略一使力——咔擦!喉骨应声折断,清脆得令人心颤。
范四的头以一个吊诡的角度弯了下来,双眼兀自死死盯着凶手。
阿杰替他合拢眼皮,动作堪称轻柔,然后把生气全无的范四扛进了车后箱。
·
“行,知道了,继续沿途监控,发现目标后立刻呼叫支援,小心对方手里有枪。”
严峫一手按了下步话机,另一手被主任法医苟利亲自摁着,小心翼翼地从指甲缝里提取嫌疑人的DNA。
“报告严副,”技侦用证物袋装着那枚子弹,表情有点沮丧:“子弹没有膛线,是土制枪,应该是做得非常精致成熟的那一种。待会回局里我们再对比下,不过应该不会有更多发现了。”
严峫点点头,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怎么回事啊这次,”苟利一边用棉签仔细剔他的手一边问:“你老人家是撞了哪门子鬼,大白天走在马路上都能撞见持枪抢劫犯?”
严峫说:“我跟魏局汇报的时候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