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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春风不昼-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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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挤了出来走到角落里,稍微歇了一口气。
  没多久,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王彪瞧了一眼,他的胳膊便被旁人碰了碰,边上的人晃了一下酒杯朝他敬来,笑着说:“您就是王彪王老板吧,久闻不如一见。”
  王彪一愣,捏着酒杯碰了一下,对方又说:“我是周定海的儿子周唯仁,父亲叫我来和顾督办说几句话,只不过我在厅里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您可知顾督办这会儿在哪里吗?”
  王彪一阵无言,心里头是翻了个大白眼,随口说道:“顾督办应该在那谢三少爷处。”
  周唯仁一愣,“谢三?”他慢慢皱起眉,说道:“可是谢稚柳?”
  “就是他,顾督办可喜欢这谢三了,抱在手里怕跌掉的那种。”王彪说着摆摆手,“不出意外他俩准在一起。”
  那周唯仁得了这个答案脸色却不好了,他是听人说起过的,顾从周在家里养了个兔子,可怎么会想到那兔子就是谢三?
  当日他可是狠狠奚落了谢三一回,周唯仁一想到这事,便后背一凉。他心里头发虚,看了一眼四周,也不想着要不要去和顾从周说上几句话了,他拔腿就往外走去。
  特地请来的管弦乐团换了一首歌,激情高昂的合奏骤然响起,周唯仁打了个激灵。
  就跟逃似的跑了一段路,周唯仁走到了顾公馆里头,入夜后四周的景色昏暗模糊,来时的路已经记不清了,他像只无头苍蝇没有根据的走着。突然就看到眼前亮起了一片光,周唯仁便循着光源快步过去,距离近了些,他才发现那竟是个玻璃做的花房。
  里头有光应该就是有人的,周唯仁推门,脚踩着几株幼嫩的花苗上,他低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又往前了几步,便听到一声呵止,周唯仁身体一震,听到身后有人过来,是个熟悉的声音,“你是谁?快些让开,没看见踩到我的花了吗?”
  周唯仁扭过身去,目光细细打量,谢稚柳脸上沾了灰,一身花农打扮,对方见到是他,也是一愣,接着便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周唯仁瞧着他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估算,那些惊惧害怕一消而散,身体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他讽笑道:“是谢公子啊,怎么就不见了,我先前还听人说你是到了顾从周这里享福的,怎么就成了个花农了?”
  谢稚柳捏紧了手里的铲子,他是不想和这人争辩什么,“不关你的事,你快给我让开,这里是我的地方。”
  “我就不让怎么了?”周唯仁面上露出恶意的笑,他低头附在谢三的耳边,轻声说:“我可还想在看你光着身体爬一回呢?”
  这话一出,脸上便着了一铲子,周唯仁一声嚎叫,捂着发痛的鼻子不敢置信看着谢稚柳,“你竟敢打我?”
  谢稚柳捡起掉在地上的铁铲,他指着周唯仁,“我怎么就不敢了?打的就是你这孙子。”
  只听花盆瓷器破碎之声,伴随着周唯仁谢稚柳旗鼓相当的怒骂声,两个纨绔子都不是什么好身手,打起架来没有章法,扭打着滚在地上,压折了好些花花草草,把谢三心疼死了,抓着周唯仁的头发使劲扯着。
  花房内弄得震天动地,闻声而来的下人们都惊了,快速把两人给分开,谢稚柳被拖着手,挣扎着还作势要过去。那周唯仁比他有心计,一见人来了便立刻捂住了脸,哀声道:“谢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来看花的,弄坏了你一株花苗你就动手打我。”
  谢稚柳大概是第一回 见到这般两面三刀的小人,一口气憋在心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话都不利索了,“你这个……你这个……小人。”
  他憋屈的要死,就在这时手臂上的钳制慢慢消了,谢稚柳只觉得肩膀被人轻轻揉按了两下,他抬起头撞见了顾从周一双冷冷淡淡的眸子。
  谢稚柳瘪着嘴,泪花在眼眶里打转,顾从周捏着他的下巴,明知故问,“和人打架了?怎么跟只野猫似的,还被人弄花了脸。”
  他像是在外头受了欺负回了家找到了依靠的人,他伸出手,握住顾从周的大拇指,声音发紧发涩,他说:“你不要听那个小人的话。”
  这时,周唯仁捂着脸上前,他看向顾从周,手指着那谢三道:“顾督办你养的这兔子可真烈啊,逮着人就抓挠,我看还不如把他那双爪子给砍了,省得日后弄伤了您。”
  谢稚柳打了个哆嗦,顾从周侧头看向周唯仁,他说:“周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我那边去,我们泡壶茶好好说。”


第11章 
  约莫走了五六分钟的路,周唯仁看到了一栋三层高的小洋楼,与会客的那栋楼隔了些距离,屋内开着灯,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他被带了进去,开门便被顶上的水晶灯吸引,周唯仁暗自咂舌。
  管家请着这位周公子坐于沙发上,给他泡了一壶英式红茶,“周公子你且等上片刻,我家先生换身衣服就下来。”周唯仁摆了摆手。
  二楼卧室里,谢三又一次把鞋给踢掉了,他光着脚气愤地在地毯上走来走去。顾从周在一旁看着他,谢稚柳就这样来回走了几圈,突然停下来,跑到顾从周跟前攥住他的手,“你怎么还在笑?你都不帮我的吗?”
  顾从周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脸上又是带着淤青,简直就可怜死了,但可怜归可怜,顾督办还是翘起了嘴角,他歪头打量着谢稚柳,“这是你的仇人,我帮你做什么?”
  谢稚柳憋了一口气,他半个身体依过去,用头顶着顾从周的胸口,“你怎么可以不帮我,你是我哥哥啊。”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平日可都没听你喊过。”
  谢稚柳把自己那点脸面都给豁了出去,脑袋顺着顾从周的胸前蹭着,施施然的抬起头,下巴磕进顾督办的肩膀上,脸凑得那么近,嘴唇贴着耳朵,呼着热气,声音像只小猫,细细软软叫着,“哥哥,哥哥,你帮帮我吧。”
  连着两声“哥哥”,顾督办听着心平气舒,他侧头同谢稚柳面对着面,两眼平视,鼻息糅杂,嘴唇间的距离只有半个指甲盖那么近。
  那谢三竟就着这么近的位置开口,粉嫩的唇一张一合,顾督办垂眸瞧着唇间贝齿,还有偶尔抵在齿缝见隐约可见的舌尖。谢稚柳说了些什么,通通成了虚无,失了底线的顾督办任他说什么都是好的。
  谢稚柳听了这声应和,便退了回去,他站在顾从周跟前欣喜道:“那就这样说定了的。”
  顾从周一愣,他回过神来,手指捏着那株铂金色的兰花,摩挲了几下,他慢吞吞问道:“说定了什么?”
  “你框我?”谢三好大的脾气,低下头就要用头去撞顾从周。
  就听顾从周几声低沉的笑,托住那颗圆润的脑袋,把人圈到了自己怀里,他笑道:“是替你教训周唯仁吗?这不用你提,我自会去做。”
  热气落在耳边,谢稚柳瑟缩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他想着挣扎,身体却被他哥被转了过来,下巴尖由顾从周捏着,一连串动作快到他做不了反应,只能见顾从周压下来的脸,他呆了呆,紧着嗓子磕磕巴巴问:“你……你这是做什么?”
  顾从周的目光跌在他的脸上,像是鉴赏家临摹着一副名画,扣在颊边的拇指轻轻摩挲,似细软毛刷扫过古董瓷器,谢稚柳吞咽唾沫,就听顾从周低声道:“不过在那之前,你这脸上的伤得擦些药的。”
  周唯仁在楼下吃了整整一壶的茶水,也没见人下来,他皱起了眉,叫来了边旁的佣人,问起顾从周,却听那佣人竟然一口洋文。周唯仁吃了没文化的亏,费力的交流了几句,什么也没得出来。
  又是坐了半刻,他突然觉得小肚钻心的疼,捂着肚子站了起来,拉着那下人哆哆嗦嗦说着,“茅厕在哪里?”
  那佣人是东南亚来的,其实因怕生出什么事端来,这顾公馆里头大半的人都是外籍,少数是会华语的,此刻管家给周唯仁分派的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
  周唯仁同他说不通,把人给推开,自己在房子里找方便的地方。他不知吃错了什么,肚子奇痛无比,还未走几步便忍耐不住,他一张脸煞白之后又是涨红,便在这时听到了脚步声,周唯仁抬起头来,便看到换了身衣服装点体面的谢稚柳由顾督办牵着下了楼。
  谢稚柳还未走近便捂着鼻子夸张大叫,“天呐,什么味道,怎么那么臭?”
  顾从周瞧着他那浮夸演技,忍着笑,在离那周唯仁几步之外站定,他蹙眉迟疑道:“周公子?你?”
  周唯仁面如白蜡,挤出声音,“顾督办我……我大概是吃坏肚子了,你这里可有换穿的衣服?”
  他的一张脸在那谢三面前可算是丢光了,话音刚落就听那谢三少爷不客气的嘲笑声,“周唯仁你都多大了,竟还拉了自己一身?”
  周唯仁头都不敢抬一下,顾督办抬起手指了一处,“就在那里,你且先去,衣服我立刻让人送进来。”
  周唯仁舒了一口气,连声道谢。
  等那周唯仁进了那间屋,谢稚柳就拉住顾从周的手臂,他低声道:“他怎么会突然这般?还都弄在了身上,可是你?”
  顾从周让他不要说,他牵着谢稚柳的手走到沙发边,拎起那白瓷做的茶壶,轻轻晃动,他说:“这一壶茶都被他喝完了,依照药剂大概是要难受上几天了。”
  谢稚柳缓缓睁大眼,他压低声音,“那里头是什么?”
  顾督办不语,只是朝他隐晦的笑了笑。
  谢稚柳没少干过坏事,但他做的都是明面上的,这暗地里算计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佩服地看着顾从周,连道了好几声厉害。
  “那接下来怎么办?”
  顾督办说:“就不去管他了。”
  “那你之前说要给他衣服的呢?”
  “衣服?什么衣服?”顾从周看着谢三那傻乎乎的样子,他笑道:“我曾听人说你最纨绔不过,坏心眼最多,可现在看来,你是这世上最单纯不过了。”
  那夜本是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周唯仁却在深夜里裸着身体,由两个外籍男佣给丢出了顾公馆。
  他一身的臭气熏天,外籍男佣闭了门,周唯仁抱着自己的身体,哆哆嗦嗦妄想着把自己藏在夜里头,他是怎么也想不通,不是本该由他来好好奚落一番那谢三,可这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小楼里,顾从周架着望远镜放在窗前,是他特意拿出来的,专门供给谢稚柳瞧那周唯仁用的。
  只不过他原本计划是让那周唯仁穿着一身脏衣服出去,却没想到他脱得那么快,两个外籍佣人又是听不懂的,便直接把人给丢到了外头,此刻周唯仁光着身体在门口叫喊。
  谢稚柳倒是很起劲,拉着顾从周的袖子说:“快让我看看。”
  顾督办瞧着那模糊的但还是可见的裸身,默默移开眼,收起了那架铜质的望远镜,他道:“没什么好看的。”


第12章 
  “周唯仁啊,就是周定海那独子,昨夜光着身子,满身的臭味从顾公馆里被丢出来的。”
  “还有这种事?”
  “骗你做什么?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他还问人讨要衣服,都没人理会他的。”
  这几日有关那周家公子的传闻四散在街市码头,就连烟榻上也都在论这事儿,讽刺挖苦是免不了的,还有的说起这周公子便忍不住笑说是不是个傻子?竟那么大年纪了还有把这拉在自己身上的一说。
  周定海可快要被自己这儿子给气晕过去了,周唯仁到了家中便是大吵大闹,嚷着要去顾公馆找说法去。
  周老爷让人拦住他,眉头深锁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他道:“你是要去找什么说法?你且先看看自己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那顾从周吧。”
  周唯仁蹙起眉头,一屁股坐下,他憋气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的?我好声好气的同他说话拍他马屁就差没把脸贴过去了,我不过是同那谢三打了一架……”
  “你说什么?”周定海打算了他的话,狠狠看着他。
  周唯仁被父亲的眼神吓了一跳,他道:“顾从周把谢稚柳从金钱门给赎了出来还养在了家里,我也是恰好碰到,那谢三太不识相了,一见我竟就打了我。”周唯仁见周定海不理会自己,便转向他母亲,哭丧道:“娘,你看我这鼻子都还是肿的。”
  周夫人抱着儿子好一顿安慰,两人凄凄惨惨的闹得周定海两耳直嗡嗡,他问:“就因这事顾从周便这般对你?”
  “是啊。”
  “那看来他也不是什么油盐不进的人,怪不得王老虎那金钱门最近又开张了。”周定海脸上露出释然,周唯仁看着他爹脸上的笑,心里满是不解,却听周定海说:“你快去给我梨园,让他们把那秋小千带来。”
  秋小千是那梨园的头牌,平素旁人都是抢着见他都是见不到的,此回周老爷花了重金把人给请到了家里头,只叫秋小千哼上了几句戏文,便又让他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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