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与馈赠-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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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啊……”滕江颜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会儿，半晌才说：“他是个很可靠的人，但是……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不喜欢他？”韩梓有些好奇为什么滕江颜把这个“父亲”直接默认成了滕德，而一点儿也没有考虑于少谦。
“为什么……”滕江颜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与父亲在一起为数不算多的日子。
却引起了记忆深处的画面开始出来作祟，那些画面像疾风一样瞬间席卷了他的脑海，让他仿佛陷入了异度空间之中。
滕德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面的确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至少他会在母亲冉红语打他的时候护住他。但是滕江颜时不时又会觉得他不并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因为他觉得自他对这个世界有感情的认识开始，父爱这种东西都是给姐姐滕江妍的。
滕江颜的姐姐滕江妍和父亲长得真是像，一样的金发碧眼高鼻梁。滕江妍真是如同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女孩子，一样好看，一样脆弱。
那个叫做姐姐的人似乎永远躺在病房的病床上，浓郁的消毒水味和白色的床单似乎是她整个人生的所有颜色。那个女孩子总是隔着ICU厚厚的玻璃看着他，瞪得滚圆的眼睛里面充满怨恨的神色。滕江颜虽然心里害怕她这个样子，却一点儿也不理解她，她能有什么好恨的，父亲爱她，母亲爱她。而自己，真真是从头到尾只能一个人独自面对母亲残忍的暴行而无力反抗，无论多么努力多么认真，能换回来的只有父亲的背影和母亲的巴掌。
到底是滕江颜想成为滕江妍，还是滕江妍想成为滕江颜呢？
滕江颜正有些恍惚，耳边突然响起来一个熟悉却又喊不上名字的人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话，大声的喊着：“你恨她，恨滕江妍，你恨不得她去死，她死了，你就能成为她了。”
“我没有，我没有，她是我亲姐姐，我没有恨！”
滕江颜在心里面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整个人靠坐在沙发上脸色发白。他伸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四肢不停的抽搐着，只能通过蜷缩成一团缓解一下，但是作用不大，他的额角还在不停的冒着冷汗。
韩梓看着面前的滕江颜，表情还算冷静。牛奶里面放有少量安定，如果滕江颜失控，自己就立刻给他喂下去，他心里一边做着打算一边观察着滕江颜的变化。
韩梓不算是个太正经的心理医生，他从接手方诗美这个特殊的病人以后便从医院正式辞职，花了两年才终于让方诗美重新走出来。而治疗好方诗美后，韩梓觉得自己上学学的那些东西终究是太少了，便回了广州开了个酒吧，来观察绝望和高兴的面部表情和情绪，来观察紧张和乐观的人。从他博士毕业入职至今，碰到的多重人格障碍病例还是零，滕江颜全是破了这个零。
他等了有一会儿，滕江颜果不其然渐渐冷静了下来。韩梓目不转睛的盯着滕江颜看，尽量控制自己露出和善的目光。
“滕江颜”茫然的抬起头，看着面前坐着的韩梓，又皱眉环视了四周一遍，半晌才用有些变调的声音说：“你是谁，我在哪儿？”
他伸手准备拨一把肩膀上的头发，一手挥过去落了空却毫无自觉，仿佛那儿真的有头发一般。
“滕江妍是吗？”韩梓笑着朝面前的“滕江妍”伸出了手，“这里是一个小诊所，我是你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怎么回事？”滕江妍伸手跟他握手之后，就立刻缩回来警惕的摸自己的手机，嘴里还嘟囔着说：“我记得我刚参加完宴会，在医院碰到了穆萧啊，怎么又到了心理诊所。”
“不用看手机。”韩梓笑着给他报了时间，“现在是5月18日了，你是不是感觉中间缺了一些时间？”
滕江妍听到这里，把右腿往左腿上一架，十分优雅的抬头挺胸坐着，高傲的问他：“您说的这个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很自信，也很强势。”韩梓赞赏到，“看起来就是个非常有担当的人，怪不得每次小颜在极其痛苦的时候，会把你喊出来。”
“小颜指的谁？是我那个弟弟滕江颜吗？”滕江妍听到这个名字语气似乎还带着几分嫌恶，“我不喜欢他，不过他毕竟是我弟弟，所以我还是不生你在我面前提起他的气了。”
“我听闻你得过急性白血病，我想请问，你是怎么痊愈的？”韩梓说完礼貌的又接上一句，“如果唐突你，我非常抱歉，只是因为我妹妹也得了相同的疾病，我才无意冒犯。”
“我……”滕江妍说到这里刚才的气势已经没了一半，他似乎正在努力的回想自己是如何痊愈，但是如何回想都回想不起来自己痊愈这件事，反而脑海里面出现了自己死亡的画面。
“我好像是已经死了？”滕江妍想了很久才吞吞吐吐的说出这句话，说完这句话后，他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脸上都带着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没有死，你在一直保护你的弟弟，如果没有你，你弟弟肯定早疯了。”韩梓看着面前表情错愕的滕江妍，自己心里已经给这个人格下了判定。只不过他心下却还是有些困惑，按照出现的总时间来算，滕江颜这个人格毋庸置疑是有着绝对掌控权的人格，而滕江妍这个人格就像是一个骑士的角色，只有在滕江颜极度痛苦的时候才出来。但是为何这两个于主体没有竞争的人格之间这么多年来没有过一次交流？
“保护我弟弟？”滕江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她捂着头，支支吾吾的说：“对，我要保护他……那个畜生……他……他……”
“什么畜生？你说的是谁？”韩梓像是抓住了什么新的线索连忙追问，但是滕江颜已经闭口不言了。
他的瞳孔微微震颤过一阵子后，整个人才终于平静下来。韩梓有些失望，但是他明白这个时候面前的肯定已经是滕江颜本人了。
“梓哥……我……”滕江颜手还在捂着脑袋，脸色苍白的看着韩梓，有些愧疚的说：“不好意思，我又失控了。”
“你知道你身体里面有另一个人对不对？”韩梓直接质问滕江颜，“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我知道……我害怕的时候能躲到一个黑空间里面去。”滕江颜的眼神有些闪躲，“会有人保护我的，但是我……我……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知道，你在因为害怕撒谎，你不敢承认是不是？”韩梓一步步逼问着滕江颜，“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没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滕江颜看着盛气凌人的韩梓，整个人都要蜷缩到沙发里面了。他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在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一般，眼眶也发红了起来。
“你在愧疚，所以不敢面对现实对不对？”韩梓拿起来滕江颜面前的那杯牛奶捏在手上，说：“你为何不愿意去跟她道个歉呢？”
“不，不！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人恨死我了，那个人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滕江颜整个人惊惧的像是一个被狼叼着的兔子，正在死命挣扎着出逃一般。
韩梓把牛奶递到了滕江颜面前，用格外平静的语气说：“如果你不告诉她你的歉意，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来喝了这个，你就能睡个觉，醒过来的时候我就送你回去。”
滕江颜对韩梓的防备不算太高，听他这么说便伸手接过牛奶喝了下去。
可是韩梓看着他五分钟，滕江颜情绪确实安稳了不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他正处在一个双目放空的发愣发呆状态。
韩梓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轻轻的喊了一声：“小颜？”
滕江颜过了大概有半分钟才有点反应，困惑的抬头看着他，磕巴出一句完整的话，说：“梓……哥？”
“没事，我出去吃点东西，你一个人待着可以吗？”韩梓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的说给滕江颜听。
虽然语速慢了很多，滕江颜还是愣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的点了头。
韩梓出了房间，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自己的笔记本。
不对劲，这个安定的剂量是绝对正常的，他严格的按照滕江颜的体重来算称出来的，滕江颜制造喝下去肯定会因为困倦而睡着，他甚至因为害怕滕江颜会激烈抗拒还多加了一些。可是滕江颜这个样子，反而像是他给的剂量不够，弄得滕江颜现在有些反应迟钝却没有完全入睡。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滕江颜之前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而偷偷大量服用过安定？但是安定片一定要有医嘱或者是医生才能拿到啊，他怎么可能会有。
韩梓越想越不对，连忙给穆萧打了个电话。
“穆萧，你改天有时间带小颜去检查下肾功能。”韩梓关了笔记本，语气凝重的说，“我怀疑他自己滥用安定控制情绪，对肾肯定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啊？什么？”穆萧听完之后吓得连忙跑出训练区问清楚，韩梓一五一十的跟他讲了自己的怀疑。
“好，我明个儿带他去检查，不能拖这事。”穆萧语气有些急。
“不能，不能让他察觉。”韩梓看了一眼客房，低声说：“他最近一段时间情绪都可能非常不稳定，你要找个合理的理由给他检查。”
“好，我知道了，我就说公司体检，我跟我妈说一声，今年提前体检就是。”穆萧语气还是有几分担心，“要不我现在过去看看他？”
“不用，我一会儿送他回去，你弟弟也在家，让你弟弟跟他聊聊天也行，他得多接触些人。”
穆萧那边皱眉似乎很不乐意，半天没说话，不过最后还是妥协答应了，然后才挂了电话。
第27章 第 27 章
“小颜，出去坐坐吗？”韩梓开了门，喊房间里面反应仍然还是有些迟钝的滕江颜出来。
滕江颜有些茫然的扭头看韩梓，然后点点头，脚步迟缓的走了出来。
穆琴正坐在那边做作业，因为正在做着的理综有些难而不停的啃手指。韩梓看到了连忙走过去把他的手拍了一下，说：“脏不脏啊小琴，别咬了。”
“诶，这物理题难啊，我不会做。”穆琴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不会做还要啃指甲啊，那你改明个儿考试，我给你买一大袋鸡爪你过去抱着啃好了。”韩梓坐到沙发的另一边开了电视，嘲笑了穆琴一番后便自得其乐的看电视剧了。
滕江颜稍稍瞥了一眼题目后像是有些兴趣，不过他现在仍然是反应慢半拍，只能迟缓的说：“要不你给我看看这题？”
“成，就是这题，你看看。”穆琴大方的把卷子递给滕江颜，把自己不会做的那个题打了个圈，然后自己又拿了张别的卷子做。
滕江颜仔细的浏览了一遍题目，拿了一边的纸和笔就在一旁开始做着这个题。
没一会儿，滕江颜倒是真的做出来了，整个人看起来也清醒了不少。他又把过程整理了一遍，然后把纸递给了穆琴，有些腼腆的说：“这个题不难，你应该是没找到思路，你看看我写的，以后碰到这种题都是这个思路。”
穆琴接过滕江颜递过来的草稿纸，认真浏览了一遍过程后茅塞顿开。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啊！”穆琴一脸感激的看着滕江颜，说：“嫂子你这个太厉害了。”
“没什么厉害的，我也就会做题了，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来问我。”滕江颜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
穆琴说到这里不由得好奇的问：“嫂子，你大学读的哪个学校啊？你成绩这么好，该不会是清华的吧？我的天，我哥哥那个学渣怎么傍上高材生了！”
滕江颜听到这儿表情僵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尴尬的说：“没有没有，我没读大学，这也没什么好提的。”
“啊？怎么没读大学啊，真可惜。”穆萧咬着笔头皱着眉叹了口气，“像你这样就这么随随便便做出来一道理综大题的，我印象里面都是学霸。”
滕江颜有些愣神，似乎在回想什么事，就坐在一边不做声。
韩梓虽然人在看电视，但是耳朵是听着滕江颜跟穆琴这边的动静的。他拿了滕江颜的资料草草扫过一眼，知道些滕江颜过去的事儿。听到滕江颜的大学这里还是忍不住为他惋惜。好好一个孩子，考上了一个好学校，怎么就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留滕江颜吃过午饭后，穆琴依依不舍的抱着一整套理综卷子告别了滕江颜。韩梓开车送滕江颜回家，路上就多聊了几句。
“小颜，说句实话，你受得了穆萧的控制欲？”韩梓握着方向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同情问滕江颜，说：“我觉得穆萧……”
“没事的，你不用多说，我就挺喜欢他这样对我的。”滕江颜看着车窗外面，脸上带着一丝奇怪的表情，“我觉得他这样是在乎我，不过我偶尔也会觉得我应该是个有自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