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邻_巫羽-第3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只知道点皮毛,书上有许多知识,你也识字,多读点书,不要荒废。”
赵启谟被称赞,眉眼含笑,他只比李果大一岁,再老成,也还是个少年。
茶坊一别,李果心中欢喜,他在岭南一年,虽然勤奋努力,辛苦攒钱,但孤零零一人,没有任何人跟他商议和盘算,没有任何人提醒他这样做对不对。启谟,就是不同一般人,一挥手,把他眼前的云雾挥去,指出一条明道。
第52章 窥见
午后; 合三又晃到珠铺里; 说着髹商的死,他是分茶店伙计; 店里人来人往; 他又好打听; 听顾客们的谈论,消息灵通。
“你们猜; 是谁将髹商杀死?”
合三故弄玄虚; 然而珠铺里的人都不大搭理他,有的是不屑与他交谈; 有的是忙。
“合三; 你今早才说是歹徒为劫财; 才把那髹商杀死,这回又有新说辞啦?”
李掌柜在柜台旁算账,头也没抬。
“这不,消息太多太杂; 赶不上案件的变化嘛。”
合三平日; 恐怕也是两文钱喝到饱的竹棚茶肆常客; 爱听人瞎扯,极好八卦。
“那是谁把髹商杀了?”
一位正在看珠的顾客似乎有很大的兴趣,凑过身来问。
“驿街卖团子(汤圆)的老齐呀,你们是不知道,听说哦……”
合三故意压低声音,然而他那声音正好是铺里所有人都能听到; 而铺外车水马龙,他就是大声囔囔也没人注意。
“老齐那婆娘不守妇道,原来和那髹商暗地里有一手,老齐越想越气,这就趁着夜黑风高地时候,揣刀埋伏在怀远桥,待那髹商通过,他大喝一声跳出,挥着那口锋利的大刀就往……”
合三说得生动,仿佛亲眼所见。
“瞎扯,不是说他身上没伤!”
赵首厉声喝止,他似乎心里有什么不快,正好寻机都倾倒在合三身上。
合三脸色涨红,声细如丝说:
“可能没砍着,也许揣的是根棒槌呢。”
李果正在一旁筹算一位顾客的珍珠价钱,听到赵首的喝声,他才抬起头,往外投来一个眼光。
“老齐杀鸡都不敢,还敢杀人?你听谁说?”
陶一舟对偷情这类有伤风化的事,还是蛮感兴趣。
“不是他,还有谁,我听一位酒客说啊,老齐今早被差役带去司理院审问呢,还没放回来。”
合三这时又理直气壮,说完还意犹未尽地瞪了赵首一眼。
驿街就在朝天街隔街,怀远桥离这里也近,身边发生一件凶杀案,大家都很感兴趣,李果也感兴趣,不过只是听,不言语。他这边有位买珠的顾客,他没心思去听这些闲话。
黄昏,珠铺关门,李果和阿棋话别,回四合馆。在珠铺,阿棋因为能力差,在珠铺这么久,他还是待在仓房里,而且他似乎觉得也挺好的,毫无上进心。
四合馆的住户,大多是商人,不管有钱没钱,衣着光鲜,不管做得营生是大是小,每天都忙忙碌碌,进进出出。李果在这里年纪最轻,和谁也不熟,他向来和其他住户友善,但不敢深交。
回到屋中,将房门一闭,李果从身上摸出一样小巧的物品。那是块布帕,布帕打开,里边是一支珠钗。
珠钗,李果今早在路边卖头花、环钗的小贩那儿购得。这枝珠钗售价低廉,李果却发现是品质不算差的珍珠,还是值点钱,也就随手买下。
这是要送绿珠的礼物。
今晚,将是李果最后一次前往妓馆,他跟绿珠相辞,往后大概也不会再有机会相见。
绿珠是位馆妓,身份卑微,然而在她未被卖到妓馆前,她也曾是农户的女儿,那时绿珠也不过七八岁。李果同情她的遭遇,不觉得她便低人一等。
夜晚,出四合馆,前往妓馆,李果没从妓馆正门而入,而是走院门,避免被众妓和酒客缠住,被喊去跑腿,他在妓馆是熟脸。
院门并不锁,给一些不便从正门进入的人往来,毕竟是妓馆,各类客人都有,也许是位狎妓怕被人举报的官员;也许是位惧内的老男人。
走入院内,见绿珠房中有灯火,李果叩门,却走出一位十一二岁的小环名唤阿离,阿离笑说:“你是果子,找绿珠姐姐是不是?”
“是,你帮我传个话。”
“姐姐在堂内,我帮你去喊,可我有什么好处?”
李果自从那夜拦下醉酒的钱铁七,威名就在众妓和丫环们口中传开,大家都以为他对绿珠有意思呢。
这个小环还挺鬼灵精怪。
“快去,别胡闹。”
李果拍她的头,阿离懊恼离去,边走边念着:“我要跟绿珠姐姐说,果子打我头。”
李果也是哭笑不得。
阿离走后不久,就见她领着绿珠笑盈盈过来,也不知道从绿珠那边得到什么好处。
“果子,你怎么待在后院,找我有事吗?”
绿珠虽然疑惑不解,还是匆匆赶来。
“我有件事和你说。”
李果瞅向阿离一眼,绿珠明了,将阿离差遣走,阿离气鼓鼓离去。
等阿离走远,李果才跟绿珠说:“我往后不再来妓馆,我这趟特意来告知你这事。”
“果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绿珠十分惊诧,继而眼眶红润,眼看就要落泪。
“就是觉得当闲汉不好,往后不再来做这样的营生。”
李果有所保留,没和绿珠实说,但也是这么个理。
“你正年少,往后日子长着,是要做长远打算,你这么想,我也为你高兴。”
绿珠揩泪,绽着笑容。
“果子为人伶俐,去大院找个活干,去当个伙计也是凑凑有余。”
绿珠笑着,她是真的觉得李果不同一般,做事麻利又细心,而且为人正派。
“只是你独自一人来广州,无人依靠,连身好衣物也没有,你随我来。”
绿珠领着李果走至榻旁,李果一脸茫然。
只见绿珠取走枕头被褥,掀起席子,从木板夹缝里取出一小袋东西,递给李果。
“我知你对我没有男女之心,我便当你是位哥哥。这是妹妹,往日私藏的细碎东西,你拿去应急。”
说至此,绿珠已泪流满面。
李果骇然,打开小布包,里边都是碎银,有的不过是二钱三钱,约莫有一三十两之多。
“绿珠,我往时没有告诉你,我是家大珠铺的伙计,我这人贪财,也没操守,夜里才到妓馆跑堂。”
李果感动得双眼泛红,绿珠和他非亲非故,只是他善待她,她便就掏心掏肺的对他。
“早知道果子不是寻常人,果真如此啊。”
绿珠笑着,似乎不怎么惊诧,毕竟她和李果相熟,李果举止谈吐文雅,像是位读过几年书的人。
“绿珠,我往后定有出头日,我带你离开。”
李果握住绿珠执小钱袋的手,他拉着绿珠的手指,将钱袋摁住。李果不能要绿珠的钱,这是绿珠平日辛辛苦苦存起,偷偷摸摸才攒下。
“你又不娶我,带我出去做什么?我要找个有钱年轻的后生跳出这地儿。”
绿珠收回碎银,仍是不改笑意,说时还带着几分豪迈。
“可以做为你的兄长,帮你找户好人家嫁掉。”
李果说着,从怀里取出支钗子,递给绿珠。
“那说好啦,若是到我十八岁,你还没来找我,我不等你,我要到有钱人家做妾。”
绿珠端详珠钗,似乎很喜欢,抬手低头,想将它别在自己发髻上。
“嗯,说好啦。”
李果拿过珠钗,亲自将它别在绿珠头上。
“这东西不值钱。”
李果挺后悔因为抠,没在李掌柜那边订制支好的珠钗——然而沧海珠的珠钗自价值不菲,李果也支付不起。
“不在贵贱,你有这个心意便好。”
绿珠不嫌弃,李果就是削片树叶给她,她都觉得是好的。
见李果低垂着头,神色忧伤,绿珠又说:
“好啦,你快些走,一会妈妈找不到我,又要责骂我了。”
说着,就推李果出门。
就这样,绿珠将李果送到院门外,她看着李果离去,李果回头挥别,示意绿珠进去,然而绿珠还是等到李果身影消失于夜幕,才依依不舍回去。
绿珠想往后只怕是再见不着李果,四年之约,四年后,李果应该就把她忘记了。
绿珠进屋掩门,没留意外头有两位男子,走过来朝着院门探看。其中一人,不是别人,正是赵首。
赵首往日不去妓馆,他这人讲究风雅,他喜欢去花茶坊狎妓,何况妓馆生意太好,他觉里边脏污,似乎花茶坊就不脏污。
这夜赵首和友人结伴出来过夜生活,正好从妓馆后院路过,瞅见一个像似李果的人影从妓馆后院门出来,于是藏于远处窥看。
等李果从身边走过,赵首得以洋洋出来,又去探看院门,昏暗中他没看清绿珠样貌,然而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李果来这里干什么。
“哈哈,有趣,平日看他装得正派,原来夜里也会逛妓馆。”
赵首乐不可支。
“你说那人是你们沧海珠的伙计,我看着不像呀,年纪很轻,不过十六七岁吧。”
赵首友人搭话。
“这人是陈其礼介绍进来,东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什么真本事!”
想起李果受李掌柜信任,还总抢他客人,赵首胸腔中就有股熊熊嫉火在乱窜。
然而客人自然是谁服务周到,让他们安心,他们找谁,这也并非李果“抢”,只是赵首看来就是这么回事。而李掌柜,对于李果确实有些偏心。
“还在铺中阿谀奉承李瘸子,特别会来事,这下看他不死!”
李掌柜阴雨天腿脚会有些不便利,走路一拐一瘸,然而李瘸子的外号,可没人敢当他面前喊。
“不就是吃嫖,你我干的还不是一路事。”
赵首友人摆手讪笑。
“你懂什么。”
赵首轻哼,很是不屑,他自然是有他的法子。
李果无知无觉离开,返回四合馆,洗刷脱衣,趴床睡去。睡前想着自己这趟辞别妓馆,往后要堂堂正正地过日子,再不挣这不义之财。
第53章 黄昏的访客
老齐站在堂下听判; 双脚打颤; 让人怀疑再站会,他膝盖就要折曲跪下——不是要认罪; 而是体虚。苏司理在堂上看着这么个弱不禁风的男子; 觉得一早差役把这人从床上拽起来; 没来个晕厥,自己走到司理院就已不错。这人又高又瘦; 像根豆芽菜。要说他能不凭借工具; 一拳捶死身体强壮的髹商,那肯定是鬼扯。
“官人; 那小的可以走了吧。”
老齐低眉顺眼; 一副小媳妇样。
“去吧; 去吧。”
苏司理摆摆手,示意离去。
老齐行个礼,转身走出司理院,步伐起先还趔趄; 渐渐越走越快; 穿过门口围观的百姓; 撞在一堵肉墙上,正是他妻子吴氏。
夫妻两人握手言好,抹泪搀扶一起离开。
夜里,赵启谟到苏家来,苏司理还埋头在书房。两人先是聊着诗词,渐渐又谈到髹商案子; 苏司理见赵启谟对命案颇有兴趣,便拿话问他:
“仵作检验,髹商身上并无刀伤,但在胸口有一处淤血,像似遭人一拳猛击,正中心窍,一命呜呼。”
苏司理陈述案情。
“如此得是极其强健之人,方能将人一拳打死。”
赵启谟刚说完,苏司理便点头,无疑,都这么认为。
“舍人在京城多时,见多识广,觉得此物若是完好,能值多少钱?”
苏司理手指书案一角,那灯火昏暗之处,摆着一件在怀远桥下发现的漆盒。赵启谟捧起漆盒端详,发现这是剔红漆器,工艺还行。
“算不上好,是灰胎剔红。做工规整,若是完好无损,崭新无垢,能值二十缗。”
赵启谟家中所用的剔红随便一件都比这个好。
“我让人估价,也在二十缗,这可不少,如果是劫财,何以要把这般值钱的东西砸毁,抢走便可。”
苏司理这两天已排除了仇杀情杀,现下只剩劫杀。
正确方式的劫财,应该是这样的:髹商携带漆盒返回驿街,路过怀远桥时,突然蹿出一人,抢走漆盒,跑得贼快,而后养尊处优的髹商追在后头上气不接下气喊着:来人呀,抓贼啦。
没有杀害,没有砸漆盒。
“剔红贵重,也许是劫财的人本身贫贱,不便将它出手,才不要它。”
赵启谟思考着这个可能。这个可能性,苏司理自然也思考过。
“漆盒既然对他无用,那又为何将它砸毁,还是搬来石子,将四角都砸扁,倒像是在找寻什么。”
苏司理托着下巴思考。
“宫中剔漆,以金为漆胎,大富人家也以银作漆胎,恐怕是误以为这漆盒内,有金银吧。”
这才砸得这么仔细,可惜这件漆盒,在厚重的红漆下是灰土做胎型,和它的制作工艺倒是相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