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归途-明灼-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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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振庭早就预感严钧不是块好啃的骨头,可他还是低估了严钧嘴紧的程度。他莫名地叹了口气,“你就像捂着一颗□□,就算现在没人看到,难道以后就不会爆炸吗?”
“会。”严钧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会,可是难道因为炸弹爆炸会伤人就要把做炸弹的都杀了吗?”
陆振庭的眉头皱起来,显然不能认同他的话,“你这是断章取义。”
严钧:“我却觉得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陆振庭终于知道为什么陆祁把人送到他这来了,因为以陆祁那种不动声色地作风根本制不住他,这小子坐在那的时候滑不留手,真要动起来怕又是雷霆万钧。真不知道这么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是怎么养成这么一副老辣的性格。
他却不知道,严钧的本事全是他当上赫西族长之后应付完族里应付南疆各族,时不时还要应付朝廷派来的使臣给生生磨出来的。
“唉,”陆振庭叹气,“你就不怕日后出了大乱子后悔?”
“我当然怕后悔,”严钧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可是陆祁出了事我才是真要后悔。”
陆振庭看着他藏在笑意背后漫不经心的默然,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根本没法用那些束缚常人的东西来约束他,他温和好相处的外表下藏有一种天然的置身事外的冷漠,就仿佛他与一切都格格不入,所以心安理得的冷眼旁观。“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说?”
严钧:“我以为老爷子心里已经有数了。”
陆振庭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说:“既然你不想跟我说,我不逼你;你不信任我,我也理解。但是你做这一切不说全为陆祁也差不多了,你又何必瞒着他呢,还搞得自己一身伤。”
见陆振庭不再刨根问底,严钧也放松下来,他轻轻往后一靠,有些不赞同地一挑眉,“老爷子太抬举我了,您那大孙子精得流油,我指甲盖大的小心思他都能猜得中,我还能瞒他什么?恐怕我才是那个被瞒得团团转的那个吧。”
老头好像完全没听懂他话里的调侃,还似一脸深有同感地似真似假地感慨:“陆祁那孩子因为生病的缘故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沉默寡言,别说你了,我养他这么大,遇到什么事只要我不问他从来都没有主动说的时候。”
严钧似笑非笑地看着开始打感情牌的老头,心说你亏不亏心,竟然能把“你瞒着他不行,他瞒着你你多体谅”说的这么隐晦又理直气壮。
像陆振庭这种玩政治的就不缺的就是脸皮,老头稳稳当当地坐在那,一点看不出心虚。
严钧懒得跟他计较,更何况他要真想计较第一个也不是找他,而是他那偷偷摸摸不知道干了多少事的宝贝孙子。只要没触到他的底线,他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严钧眼神沉了沉,有些陈年旧事他顾忌着陆祁的感受不愿意揭他心口上的伤疤,现在倒是个弄清来龙去脉的好机会。
他表情严肃起来,身体微微前倾,“老爷子,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就是陆祁的‘病’到底是怎么来的?”
陆振庭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老人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伤心,有愤怒,有无奈,还有沧桑。一旦触及他铜墙铁壁下最脆弱的地方,平日里的强势和精明也不能掩饰他的日渐苍老和力有不逮。“陆祁的病是遗传的他爸爸。”
“……什么?!”
老人的一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严钧一直触摸不到的混沌。他的记忆开始飞快地倒退,直到定格在他和陆祁最初见面时陆祁轻描淡写地说出“只有我和我爸爸有这个毛病”那句话,有了开头,陆祁说过的那些话全被一条无形的记忆锁链穿了起来。
他说,“我父亲那时在贵州当知青,在那里认识了我母亲。”
他说,“然后我母亲生下我就去世了,我父亲第二年也跟着去了。”
他说,“他们都是被人害死的。”
没有人比严钧更明白,陆祁得的根本不是病,所以也不存在基因遗传。严钧猛地想起来噬脑蛊与其他蛊虫最大的不一样——噬脑蛊的宿主如果和噬心蛊的宿主结合,那么他们的孩子的体内从降生开始就会潜伏着与噬脑蛊性状相同的毒素,除了体内没有蛊虫外其他症状和中了噬脑蛊没有区别,就算是严钧如果不劈开他的脑袋也无从分辨。
可是如果陆祁体内真的没有噬脑蛊的话,那么陆祁所有的只言片语都指明一件事,真正中了蛊的其实是陆祁的父母!而一直丧心病狂追杀陆祁的人,也不是和他有仇怨,而是和他父母有仇!
他觉得难以置信——究竟是要多大的仇怨才能在杀了仇人之后还要几十年如一日地追杀他们的孩子?
各种纷杂的念头一拥而上,严钧突然站起来,一双漆黑的眼亮的吓人,“陆祁的父母有什么仇人吗?”
“仇人?”陆振庭一愣,随即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严钧皱眉:“没有?”
陆振庭摇了摇头,“当初我大儿子和儿媳相继去世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有人背后捣鬼,还特意花了好大的力气查有谁能恨他们恨到‘杀之而后快’的程度。可是,无论我怎么查,都没有结果。”
严钧的心一沉,疑惑更甚,如果陆振庭说的是实话,那么陆祁为什么那么肯定他父母的死是谋杀?
陆祁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心里一动,突然想到了噬心蛊特殊的用处,然而他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问出口,先人已逝,没有必要拿一些莫须有的事来给他们抹黑。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儿子大儿媳的死一直是陆振庭的一块心病,只要提起来,就是揪心扯肺的钝痛。他长叹了口气,“别说这些了,你身上还有伤,赶紧回去歇着吧。我老了,你们的事我也没那个精力掺和了,你们俩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的,什么事都有商有量着来,我也就放心了。”
严钧点点头,“您放心。”
陆振庭挥挥手示意他离开吧,“出去的时候,把你忠叔叫进来。”
严钧心里翻搅着很多事,也的确坐不住了,“您也早点休息。”
他推开门,就见忠叔站在门口看他出来还温和地笑了笑。
严钧:“老爷子叫您进去。”
忠叔一愣,笑着和严钧道了声谢就进去了,严钧还非常体贴地帮着关了门。
然而门一合上,他的脸色再也控制不住地沉了下来,一把燎原的火气简直快要从脚底一直烧到头顶,他攥了攥气得发抖的手,在心里把陆祁骂了个狗血喷头。
早先他一直觉得怪异和不合常理的地方终于找到了原因,他根本不用怀疑,以陆祁的能耐他应该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恐怕连仇人是谁他都已经查出来了,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打算告诉自己。而他的复仇,他的报复恐怕在认识自己之前就已经成型了,他不想自己介入,所以一直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误导他。
他越想脸色越难看,要不是这次他自作主张小命都差点交代在那,陆祁恐怕也不会想到带他回来借着陆振庭的嘴把这些告诉他。
如果他没有介入——他站住脚咬牙切齿地一拳砸在墙上,如果他没有介入,陆祁怕是已经做好了和仇人同归于尽的打算,要不他为什么一直不和自己说!
好!好你个陆祁!
严钧好久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了,恨的他直把牙咬得嘎吱吱作响——今天晚上有能耐你就别回来,你要是回来我非得和你好好算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小,下章会好的
☆、吵架
暂且不提气得火冒三丈在屋里坐等兴师问罪的严钧,就说忠叔进了屋,就让陆振庭明显外露的疲惫神色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您哪里难受?”
陆振庭揉了揉眉心,“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他沉吟了半晌,问他:“阿忠,你觉得严钧这孩子怎么样?跟陆祁能处久吗?”
陆振庭算是为数不多知道严钧“来历”的人,虽然这个来历十之□□都是严钧编的,但起码还有十之一二是靠谱的——比如他说他是某少数民族的的最后一个族人,虽然有点牵强但是起码靠边。严钧当年的事也是引起了好一番震动,所以他和陆祁碰到之后第一次出事就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陆老爷子,陆老爷子立刻就去派人查他的底,这一查才发现他就是十年前那个横空出世天赋异禀的少年,再一查他这些年的作为,更是让老爷子吓了一跳。那次之后陆振庭没什么表示,但是暗地里一直在观察严钧,谁承想陆祁突然发病症状却大大好于前几次,这让陆振庭确定严钧没准有办法的同时,还让他知道了自己孙子在和一个男人谈恋爱。
别看陆振庭当时在医院里的时候表现得很开明,其实老头回家好几宿没睡着觉,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大孙子什么时候喜欢上男人了?最后还是忠叔劝他,祁少爷这一生够不容易了,就连活下来都是万幸,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也没那么重要了。
陆振庭到底还是最心疼这个大孙子,也就默许了陆祁越来越明显的做法,甚至他把人送到老宅来,老头都只是沉默了一下就同意了,还让暗地里嘱咐忠叔好好照顾严钧,见着严钧也尽量把他当“孙媳妇”看——得亏老头城府深,换个人来都不能表现得这么自然。
……虽然老头到现在也没能弄明白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重要了。
他想不明白没关系,看样子他的老部下阿忠比他看得开,也更客观,所以严钧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向他的男男爱情指导老师阿忠来咨询。
忠叔第一个问题回答的很快:“钧少爷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有一颗赤子之心。”
然而第二个问题就把也已经五六十岁的忠叔给难住了,忠叔也是看着陆祁长大的,甚至心里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看的,他能理解陆祁,是因为他打心眼里觉得只要陆祁开心其他的都不重要,而不是因为他能理解陆祁怎么就喜欢男人了!所以陆祁能不能和严钧长久这个问题对一个五六十岁的人来说并不比七八十岁的好理解到哪去啊!
而且以他们那代人的价值观人生观来说,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长久——两个人都很强势,也不能结婚,更不可能有孩子,这还能一直在一起简直才是见了鬼了。
可是忠叔又不能把这话和陆振庭说,只好费劲巴力地一勺一勺地从自己脑袋里挖词:“我觉得,钧少爷和祁少爷,也不是不能,长久啊。您也知道祁少爷的性格,根本不是个心里能容人的人,这次竟然把钧少爷带回来给您看,这可是这三十年来头一次啊,日后,钧少爷要是真能救了祁少爷的命,祁少爷怕是更放不下钧少爷了。”
忠叔越说越溜,最后简直要把自己都说服了,“再说钧少爷,无论男人女人有几个人能为了另一半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的,连生死都不能让钧少爷后退,还有什么能让他放弃祁少爷?”
陆振庭之前那点伤感早飞到九霄云外了,他越听越觉得有道理,最后忽然觉得陆祁要是找个其他女的才是狼心狗肺,而跟严钧那小朋友简直不要太配啊!
他拍拍忠叔的肩膀,感慨说:“阿忠,还是你看得清楚,我不如你啊!”
忠叔打通了关节,整个人神清气爽,灵感争相迸发,他严肃地和陆振庭说:“不过我有点担心祁少爷,祁少爷太闷了,什么是肯定都不和钧少爷说,两人总这么样会闹矛盾的,长此以往,让人撬了墙角可就太不好了!”
陆振庭深以为然地点头,“你说得对,我得好好说说陆祁。”
两个加一起一百多岁的老头完全没有意识到,在他们身后,新世界的大门已经为他们大敞四开……
晚上十点。
陆祁在车库停完车,往主宅走,一进门就看到忠叔还在楼下等他。
忠叔见陆祁回来了,赶紧迎上来,帮他把包和衣服接过去,“祁少爷吃饭了吗?”
陆祁点点头,“在外面吃过了。”
忠叔:“我去给你倒杯水。”
陆祁叫住他,“忠叔不用管我,”他往楼上看了看,“爷爷和严钧都睡了吗?”
忠叔到底还是给他倒了杯热水塞在手里,“钧少爷吃完了饭和老爷子唠了会嗑就回房了,老爷子九点多就睡了。”
陆祁眉头动了动,“严钧……和爷爷相处的怎么样?”
“非常好,”忠叔笑呵呵地说,“老爷子很喜欢钧少爷。”
陆祁这才露出点轻松的笑意,“那就好,忠叔也早点睡吧。”
忠叔:“哎,好,我这就去睡。”
陆祁轻手轻脚地上了楼,走到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旁边的空房间洗漱——万一严钧已经睡了就别吵到他了。
等他洗漱完事,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