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体绝命-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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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浦深从包里翻出药,又去打了热水。把这些放在岑路床头之后,他却无论如何狠不下心把岑路叫起来,于是只席地坐在岑路床边,想着他什么时候醒自己就什么时候给他吃药。
这样,还能随时给他换热水。
昏黄的灯光打在岑路的脸上,给他俊秀的脸蒙上了一层温柔的轮廓,他乖乖地睡着,一点倨傲的表情都没有,一副十分安心的样子。
周浦深端详了他半晌,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他想,这人真是一点没变过,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这么乖巧,他甚至有种错觉,觉得岑路是个半大的小孩子,没有他就过不下去。
可是周浦深却又比谁都清楚,这个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的心中有崇高的理想和豪迈的气魄,他有这样的能力,无论是谁也阻挡不了他。
而自己,因为这样的他而深深着迷。
周浦深起身去关了灯,然后在一片黑暗中坐回了岑路床边。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光源消失,岑路在床上翻了个身,脸朝着周浦深这边,一只手从被子里露出来了,垂在床边。
周浦深愣了愣,盯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眼睛亮得像黑夜里的星辰。
他第一次,没有压抑内心的渴望,伸手握住了那只手,将其包裹在了掌心,一副到死不放手的样子。
周浦深靠在床边,握住岑路的手,闭上了眼睛。
岑路遵循着生物钟的习惯半夜 醒过来了一次,这几千米的水下没有自然光照射,只能靠灯光人工模拟,免不了地叫人难受。岑路觉得嗓子火烧火燎地疼,于是哼哼了两句,手不老实地想去摸脖子,可是却发现自己被什么人攥住了手心。
岑路觉得有点不满,可是累狠了怎么也睁不开眼睛,退一步说那只手火热火热的,他刚刚出了一身的虚汗浑身发冷,现在被那人握着也觉得舒心。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一个声音俯下来温柔地问他:“醒啦,把药喝了好不好。”
岑路皱皱眉,嘴角垮下来了,有些逆反心理,他还没睡够呢。他本想就当没听见似的再继续睡,却又发现那声音带了点笑意跟逗小孩似的又加了句:“听话。”
岑路扁扁嘴,心里觉得被人看不起了。要是再闹小孩子脾气这脸该往哪处搁,于是便挣扎着要起来。
那人连忙去扶他,倾过来的胸膛上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气味,甜丝丝的。他伸出一只手撑住岑路的背部,待岑路坐稳了之后便像是安抚大猫似的,一寸一寸地顺着他的脊背朝下摸。岑教授舒服了,笑容慵懒地眯起了眼。
温热的手指捏着药片靠近了岑路的唇边,他很是听话地张嘴就含,带着点苦味的药片还没来得及在舌尖化开,那人就很体贴地喂岑路喝了水,让他把药片吞下去了。
那人又拿毛巾来给岑路擦嘴。岑路方才还没觉得,现在一杯水下肚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那靠在嘴唇边若即若离的手指与方才靠过来的胸膛一样散发着甜甜的气味,可是这种甜味又带着某种倾略性,一时间充满了岑路的脑子,让他想起了某个他很想非礼的人。
岑教授在清醒的时候自制力总是很好,可是在这种大脑不正常运作的时候便露出了真正的嘴脸,觉得送到嘴边儿了都不尝一口,那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了么。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当机立断地,舔了一口那只他觉得甜甜的指尖。
那人像是被火撩到了,猝不及防地缩回了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惊吓过度,连扶着岑路后背的那只手都一齐收回去了。岑路一下子失去了支撑,重重地摔回了床上。
有点疼,岑路委屈地想,可是也不那么疼,毕竟有厚厚的床褥铺着。可是现在还是表现得疼一点吧,这样人家不能朝自己兴师问罪。于是他撇下了两道远山眉,嘟囔着:“疼……”
岑路听到了两声懊恼的叹气声,期待地等了好久一会儿,那人的思想斗争才结束,认命地将一只长腿半跪在他床侧给他揉背。那手法熟练,力度也是恰到好处,岑路觉得背上原本的酸痛都减轻许多。
他觉得对方态度有所松懈,于是决定乘胜追击,又哼哼着:“我饿了……”
岑路是真的饿了,从昨日清晨到现在他只吃了那一顿半冷的红烧肉和白米饭,后来还都吐干净了,现在被吞进肚子里的水一刺激,顿时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那人一愣,半晌之后胡乱的一阵窸窸窣窣摸索,然后将什么东西再一次靠近了自己的唇瓣。
这次他再没敢把指尖碰着岑路的嘴了,生怕他再伸一次舌头。岑路故意挪着酸痛的脖子想再尝一口那指尖的味道,无奈那人就像是在跟他玩捉迷藏似的,无论他怎么耍流氓都只能触到那颗东西而不是人的指尖。
就这么玩了半分钟岑路放弃了,想也没想就把那人送来的东西吞了下去。这次是真正的甜味了,被体温捂得半化了的的巧克力柔软地在舌尖化开,香甜的气味充满了整个口腔。
他听见那人温言软语地说:“现在只有这个了,你等等我去给你做饭。”
岑路想要阻止他离去,可是睡意如此沉重,压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听见那人远去的脚步声之前,岑路就再一次陷入了浓重的黑暗 。
第19章 章十九 老将
岑路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思绪终于彻底清明了。
他坐起身子,很是闲适地伸了个懒腰,摸到床头的眼镜戴上,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上了睡衣,行李也收拾好了,整整齐齐地塞在柜子里。
他转头朝床头柜看去,那里甚至还有一杯水,岑路伸手拿过来试了试,还是温热的。
这算什么,难道昨天晚上有田螺姑娘给自己料理好了一切,而且还整晚给他换热水吗?
田螺姑娘……?
想到此处,岑路的脊背僵**,跟自己住同一间房的田螺姑娘,除了周浦深还有谁。
他将水杯放回去,这才发现原本水杯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短短的一句话横是横竖是竖,写得俊逸潇洒:“哥,你要是醒了就来食堂找我。”岑路端详了一会儿,觉得这字竟有点像自己的
可是此刻他也没有心情去细究为什么一个从前素昧平生的军官会与他的字写得这般相像了。
唉……岑路有些郁闷地倒回床上,昨天自己抱着马桶吐得人事不知,后来还发烧了,按照周浦深那种照顾人的性子,怕是又没少为他忙。
又在他面前丢人了……岑路埋在被子里的脸连着耳朵一齐刷上了一层红漆,怎么自己自从遇上周浦深之后就总是在他面前露出这些不靠谱的样子来,还好意思让别人叫自己“哥”。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朝他道个谢吧。
想到此处,岑路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大大咧咧地换掉了睡衣。他冲进卫生间潦草地洗漱了一下,将头发梳成能见人的样子,便径直朝食堂去了。
到了昨天来过的窗口处,周浦深果然在那儿,只是不同寻常的是他此刻竟是在窗口内侧的厨房里,手上一边正娴熟地翻炒着什么,一边还在与坐在一旁的什么人闲聊。
岑路狠狠地吸了一口飘出来的香味,接着叫了一声周浦深:“深弟,做什么呢这么香。”
周浦深闻言抬头,俊朗的脸上荡漾出一个耀眼的笑容:“哥你来啦,你好些了吗?”
“好些了,多谢你照顾。”岑路看见男人的笑容,不知为何觉得心底有些受用,于是粘粘乎乎地径直走到了窗口边,伸手就从周浦深放在一旁的盘子里捞了一只虾吃了,边还咂巴着嘴感叹:“好吃,深弟好手艺。”
周浦深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另一个声音冷冷地在岑路耳旁边说了句:“真没规矩。”
岑路往围着围裙的男人身边看过去,赫然发现刚才在和周浦深聊天的,除了昨天那个冷面大叔还有谁!
可是方才他明明听见与周浦深聊天的那人有说有笑的,分明是很熟捻的人,怎么会是这个不苟言笑的食堂炊事员!岑路一时间有些语塞:“你……你不是昨天的……”
“嗯,就是你昨天在我这儿差点儿吐了的,小兔崽子。”老人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直接就恶语相向了。
周浦深在一旁想打圆场,却不知道为什么底气有些虚:“刘叔……岑教授他也不是我们军队里的,您不要……不用对他这么严格……”
炊事员瞪着眼镜看周浦深:“你叫我什么?”
周浦深吓了一跳,连忙扔了锅铲关了火朝他敬礼:“刘军士长!”
“行了行了,”炊事员等到周浦深报出他的军衔才想起来,现在这个兔崽子的军衔已经比他高了,没理由听他的管,接着又想到了某个军衔更高的龟儿子,于是脸色就变得更差了,故意地将话题转回了岑路身上:“年轻人,我这把老骨头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不管你参没参过军,有些规矩是一定要上的!没事儿别成天念你的那些个破书,把脑壳念呆了反而看不清好歹。”
岑路大清早就挨了一场劈头盖脸的骂,而且这人还把邪火烧到了他念的书上。岑路书香门第出生,祖祖辈辈的学历都足以傲视群雄,这下子被人全盘否定了,即便他尊敬这人年岁比他高,此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含糊地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炊事员见他绷着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心头无名火又烧旺了些:“哼什么,听见没!”
岑路忍无可忍,正要和他理论几句。却听见另一声清脆的:“周少尉!刘军士长!”
三人都向门边看去,候春榭正穿着一身作战服,脖子梗得老高地朝着厨房里的两人敬礼。岑路觉得即便是打个普通的招呼都得要了这孩子半条命,就比如现在,候春榭站得笔直,手放在胸口还微微抖着。
老头一瞬间发现了新的发泄对象,而且还是个无论是身份还是级别都能被他教训的那种,于是眼冒精光地教训候春榭去了。岑路赶紧朝着周浦深使眼色,周浦深心领神会,趁着这个空档盛出锅里的面,端起窗口的炒虾仁,岑路带着他找了一张离窗口最远的桌子,眼不见为净。
周浦深刚一坐下就朝着岑路道歉:“哥,对不起啊,刘叔其实人挺好的,你别生气。”语罢将面和虾并排放在了岑路面前,还细心地为他拿了筷子。
岑路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细面浸透了奶白色的汤汁,散发出清香味,上头飘着碧绿色的菜叶和切成片的火腿肠,一只荷包蛋黄澄澄地卧在碗侧,露出半个溏心的蛋黄。
岑路心知肚明要在几千米的水下吃上这么一碗鸡蛋面该有多不容易,所以他此刻却不愿再去追究什么,原本也没多生气:“我没生气,原来哥在你心里就这么小肚鸡肠啊。”接着就迫不及待地伸筷子开始吃了。
周浦深看他吃得香,这才笑起来:“好吃吗,哥。”
“好吃!深弟我跟你说,谁要是以后嫁给你啊,那真是有福气了……嘶……”岑路吃得太急,一下子被骨头汤烫到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周浦深在听见“嫁给你”三个字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却还是回了句话:“慢慢吃,别烫着。”
“我是说真的,深弟,你这手艺哪里练的啊。”
“从前,在兵营里,”周浦深眼里的笑意又回来了,“东西可难吃了,也不能出去。我们那时候,只要有机会摸进食堂都要好好做一顿安慰一下自己受折磨的胃。”
岑路好奇起来:“你跟谁啊?”
“很多人,梁上校就是其中一个,不过他是按军官培养的,跟我们呆在一起也不多,”周浦深耸耸肩,“看松是我手下的兵,有好的也会分他两口。再有的……”周浦深的眼光突然黯淡了些,“都在北洋战场上……”
岑路想起了两年前那场劳命伤财的战争,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从未见过真正的战场,也不知道失去挚友是什么样的感受。岑路想要安慰周浦深,可是却觉得说什么都有些苍白无力。
就像没人能安慰他失去父亲的痛苦一样。
“不过呢,”周浦深的眼神重新落回了岑路的身上,一下子就从伤感的情绪里挣脱,再一次温和了起来:“那个时候我们都跟在刘叔屁股后面,他是我们野地训练的教官,做饭又好吃。除了……”男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岑路,眼睛里有少见的狡黠:“除了脾气臭点,都挺好的。”
岑路第一次见周浦深说这么多话,觉得新鲜。于是就着他的话下饭,吃得更香了。
“刘叔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反对上面选拔人才去军官学校。要是选到了他的兵,当着上级他不好发作,可是等人一走,他要在兵营里骂上一天一夜的娘。”
“那你……”岑路想到周浦深和刘老兵熟得都能让他进厨房,必定也在一起呆了很久。
“我?”周浦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