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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下流货色-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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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小凡还躲在那里,仿佛要缩到天荒地老。

安夏所不知道的是,他离开不到三分钟,黎小凡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喂?”无论多么畏惧,黎小凡还是用颤抖的手接了电话。

手机那头,恶魔一般的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宝贝儿,你听我话了吗?”

黎小凡呼吸一滞,他不敢说谎,可是语气还是很逞强:“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男人轻笑:“你的嘴还是这么硬,可我知道你已经把走秀推了。我以前就不喜欢你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现在更不能接受。乖宝宝,要好好待在家里,知道吗?”

“……”黎小凡沉默不语。

“知道你任性,不肯自己回家。“男人自顾自地说:“已经来接你了。”

黎小凡大惊失色。他放下手机,果然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哒哒”逼近。



安夏离开秀场回家。

那其实也不是家,是柏成业包养他的住处。他早就没有家了。

此时夜色已深。他早想到今天会工作到这个点,便提前和金主报备了一声。 柏成业自己重事业,所以对安夏的工作时间需求很通情达理。他看不太起卖身的,但对模特和演员这样的职业本身颇有几分尊重—尽管安夏觉得自己愧称为模特。今天柏成业应该不会回来,安夏想。自己不在这里,男人没有必要浪费时间。这样也好,他可以好好考虑怎么说。

他用指纹开了锁。

没想到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大力就拉住了他。

“你们工作也太晚了。”柏成业抱怨着,捏过安夏的下巴,在对方唇上落下一个不轻柔的吻。

安夏短促地笑了一下:“久等了。没想到柏先生会等我呢。”

“今天也没什么事。”柏成业说。

“要做吗?”安夏小声问,低头看向柏成业此刻揽着他的腰的手。

柏成业有点心动:“你在秀场吃晚饭了吗?”

安夏愣了一下,摇摇头。

“你们公司太小气了吧。”柏成业松开安夏:“小浪货,什么时候了还老想着做。先喝点粥暖暖胃。”

柏先生倒打一耙的本领一直很高深。

安夏笑了笑,心底复杂的情绪浓得几乎化不开。这个高傲的男人对自己宠爱有加的时候,自然是很快乐的。可是……

他一勺勺咽着产自高级酒店后厨的海鲜粥,不时地抬头看柏成业 。

问不问?等会再问?

如果要上床的话,等会可能更不方便。

问了的话,他会生气吗?还是会坦率的承认?

柏成业不明所以,居然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冷着脸说:“看什么呢。”

“柏先生今天好温柔啊。”安夏随口说。

“一碗饭而已,有点儿见识行吗。”柏成业无奈了。他虽然知道自己本质上是个唯我独尊的人,但也不至于让情人饿着肚子和他上床。他说:“我又不是禽兽。”

“做这行,能按时吃上饭挺不容易了。台上光鲜,台下苦逼。”安夏感慨道:“也是因为我工作不多,没太大追求,生活才没那么不规律。我们公司有些小孩儿,为了出头昼夜颠倒,有一顿没一顿的。 有时候拼得累死累活,也不一定有红的机会。”

“都没听你说过这些。”柏成业印象里安夏他们公司的男模都是卖屁股拿快钱的,怀疑地说:“居然这么苦?”

安夏失笑:“我被柏先生养得很好,可是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呀。比如说黎小凡吧,好机会到手了也只能放弃了。”

他暗暗窥探着柏成业的反应。

柏成业不屑道:“他?你说你自己我还信,他?”

黎小凡那就是个虚荣肤浅的小玩意儿。柏成业并不觉得他会这么爱惜工作机会。 

“也没什么不一样啦。他就是年纪小了点,不太懂事儿。”安夏低头搅了搅粥,“虽说想出头总要吃点苦,但我觉得吧,他到底真心实意跟过您,睁只眼闭着眼的事……”

空气忽然安静。安夏偷偷窥视对方的反应。

柏成业面无表情。好一会儿,他用一声嗤笑打破了对峙:“你在怀疑我?”

惊诧和怒气在柏成业心中交织。即便是现在,与安夏视线交错的瞬间,他依然注意到了这双总是含着柔情的眼睛在不笑的时候也很漂亮。

“你觉得我故意整黎小凡?为了你?”柏成业按捺着问。

“不是就不是嘛,哪儿会怀疑。”安夏说,“我犯蠢了,柏先生这样好的男人…… ”

他偷偷看了柏成业的脸色,努力想让气氛轻松些:“粥喝着还很热呢,酒店刚送来的?柏先生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呀?”

柏成业压根不理这茬,冷冷地说:“我用了点小手段是因为我不爽他。你凭什么以为我是为了你?你的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

安夏有些难堪,嗫嚅道:“柏先生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 区区一个我,不敢随意猜测。”

这个回答让柏成业心里既失望又不舒服。

一声巨响,男人扬手,盛着海鲜粥的漂亮陶瓷钵子摔得粉碎,汤汁洒得一地都是。安夏惊得立刻站了起来,有些无助地看着柏成业。

柏成业淡漠地问:“知道了是我做的,然后你想干什么?是希望我整他更狠一点,还是想求我饶了他?”

安夏垂下眼睛:“小凡也没做什么坏事 。惹您不开心了,也是因为喜欢您 ……”声音越来越低。他自己也难以理解为什么能找得出这种理由。 

柏成业讥讽道:“他喜欢我什么?喜欢钱还是地位?你又为什么为他争辩?是圣母病犯了还是对他有意思啊?你同情他就别勾‘引我啊!自己翘了别人的墙角,现在倒来玩姐妹情深?毛病!”

这是柏成业第一次对他发火,安夏完全不知所措了:“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两件事……”

柏成业冷笑:“你这么做,他会领情吗?”

安夏垂着眼睛轻声道:“我不是想让他承我的情。我也不算什么好人,就是顺口问问……”

“哟呵,你这是讲仁义了?你们婊`子还要立牌坊啊?”柏成业真动怒了:“还费心费力给别人张罗,明里暗里试探我?你张开腿伺候我就行了,我做什么你管得着吗?”

安夏的脸颊苍白得像纸一样:“对不起。”

是他恃宠而骄,忍不住想试探柏成业有几分耐性。然而在柏成业心中,安夏比起黎小凡,大概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

柏成业犹不满足,骂道:“你们一路下流货色!贱!”



这一声犹如霹雳,安夏那颗自欺欺人的心照得雪亮。他认清了自己的定位是什么,也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冒着惹怒金主的风险也要为黎小凡争取。

他只是个下贱的男妓,而这个男妓妄图被金主当做和他一样的人看。男妓想要他的人格被肯定,他的同情被重视,他的想法被理解。

这怎么可能呢? 自己不是从前的自己,他当然不是从前的他啊。

他就是妄自尊大,心存侥幸,然后被现实狠狠打脸。

可他不甘心。

曾拥有的无法忘怀。 

学生时代的柏成业紧紧地抓着安夏的手,眼睛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接近凌晨的时候,同学们哄笑着让他送柏成业回去 。艾米看他的眼神,慈爱如老母亲送女儿出嫁。

他很辛苦地拽着醉鬼,歪歪扭扭,拉拉扯扯回宿舍。路上偶尔被人看到,他们投来善意和戏谑的目光。

“你的学生卡在哪里呀?”安夏问柏成业。

宿舍门口有一颗大树,凉凉的月光从树叶的缝隙漏下来,照在立式的刷卡机上。本校宿舍,进大门要刷卡,进房间又要刷一次卡。

树荫下的柏成业看上去很懵懂。

安夏吸了口气,在柏成业耳朵边说:“学 生 卡!”

柏成业偏头,微凉的嘴唇在安夏面颊上蹭了一下。

安夏立刻像个受惊的猫一样跳起来,涨红了脸:“你……你不可以这样!”

柏成业无辜地看着他,拉拉他的手。

“手也不可以牵的。”安夏把手抽回来:“你究竟懂不懂啊。”

柏成业看上去有点失望。

安夏怀疑自己被占便宜了,但是也只能用教训小朋友的口气教导柏成业:

“别人会以为我们是情侣的好吗?只有男朋友才可以牵手和亲吻。做这种事要负责的好不好。”

说完,他就不客气地直接伸手掏柏成业外套的兜。左边,没有。右边,没有。

他为难地看着对方的裤兜,犹豫地伸手。

忽然就被柏成业紧紧抱住了。他比安夏更高,更结实,安夏被圈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我负责。”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上,“就可以。是不是?”

安夏慌乱道:“你喝醉了酒不算!你都不知道我是谁!”

“林文夏。”柏成业笃定地说:“你刚告诉我了。你是林文夏。”

安夏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他心想:你到底醉没醉啊?说话贼有条理了!

可是实际上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简直无法发声。

柏成业俊美冷淡的面庞浮起笑意。在安夏慌乱的心绪中,他凑上去郑重地亲吻怀中人的眼皮 。

温暖的吻落在眼皮上,落在脸颊上。也许确实是真醉吧,他的吻有点没轻没重的,在亲吻的间隙含混地念着“男朋友”之类的词。

安夏红着脸偏头躲避,柏成业把他的脸扳回来,急切地攫取他的嘴唇。

家里出事后,安夏和从前的朋友没了往来,也和仅剩的家人断了非必要的联系 。他卖身,他赚钱,以此作为活着的动力。在债务还清的那一刻,他迷惘如铁路断轨 ,忽然看不清楚自己是谁。

这时候柏成业出现了 。其实以前他并不觉得自己多爱柏成业,这几年事太多,实在没空想他。那天邮轮上,他不知道柏成业也在,打照面的时候他惊讶又紧张,生怕对方认出自己来。

可是柏成业没有,微妙的失望中,诞生的是庆幸和希望。

他无法自控,他处心积虑。接近柏成业,像接近那段离自己远去的无忧岁月。

心灵干涸的人,寻求水的幻影。

“你哭什么。”柏成业忽然皱起眉头,锐利的视线盯着安夏颤抖的肩膀。他觉得他的话也许是说重了,但是他是一个不会认错的人,于是训斥道:“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安夏垂着头低声说:“我没有。”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柏成业想。安夏没见识,胆子也小,大概被吓着了。他伸手想去碰他的肩,被安夏轻轻躲开 。

“对不起,柏先生……”安夏抬起头:“对不起,我错了……”

他真的没有流泪,可是那是一张惨白的泫然欲泣的脸。



柏成业唤他:“安夏……”

“你会原谅小凡吗?”安夏问他。

你会原谅我吗?

柏成业本已缓和的脸色再次冷若寒霜:“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他?”

安夏执着地祈求着:“原谅,好不好?”

柏成业气笑了,他自己都不能解释清楚这股无名火的因由。他抓起安夏就往门外推:
“给我滚!”

安夏跌跌撞撞,犹自回头看他。

柏成业嘲道:“他这种蝼蚁没资格和我说原谅不原谅。你也不想想,我怎么会花心思对付这种小人物?”

门“嘭”的一声关上。

原来不是他做的。

我误会他了。

安夏怔怔着看着紧闭的房门,脑子几乎一片空白。


门那边的柏成业点了一根烟,没吸几口就掐灭。

他给手下人打了个电话,让他去查查那个糟心的黎小凡到底怎么回事。与人通话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怎样,停了以后屋子忽然显得寂静了。 他清醒地打量着自己所处的这个空间。 房子空间挺大,装修色调偏冷。

碎掉的瓷片和海鲜粥还留在地板上。 安夏不是刚才问他粥什么时候送过来的吗?他没有告诉对方,粥下午六点送了第一次,不多会他觉得凉了不好吃,又叫了第二次,把之前的倒了。安夏回来的时候,吃的已经是第四份了。

他没有给安夏发消息,是因为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在等他。

自己凭什么要等这么一个人?

就这么一个下贱愚蠢的货色?他为自己低俗的品味羞愧。早个半年,他绝对会嘲笑自己竟然和一个男妓厮混到这种地步。

柏成业又点了一根烟,阴晴不定地踱着步子。他经过那堆乱七八糟的时候差点没踩到脚,忍不住暗骂一声。

他终于忍不住看猫眼。

安夏缩在门前,头埋在膝盖里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拿,薄薄的一件衣裳,脚上还穿着拖鞋,像只不敢回家的弃猫。

柏成业皱起眉头。

活该吃苦头! 看了心里添堵,不如眼不见为净。这回好好吃个教训,在外头认清楚自己是谁。

生活倒是不需要太苛刻。毕竟安夏很穷,他又是个宽宏大量的金主。

柏成业把门开一条缝,塞了一信封的现金,又把门“嘭”地关上了。

他自己把人赶走,自然不会叫人回来。

又抽了一支烟,柏成业第二次看猫眼。

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安夏已经不见了。



安夏茫然地看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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