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飞景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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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利落的挂了电话,不给何飞鸢半点推托的机会。所谓知子莫若母,邓岚十分善于对付自家孩子,像何飞鸢这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死孩子,就只能用快刀斩乱麻,绝对是一招鲜吃遍天,从未失手。
何飞鸢沉默的盯着已然黑下屏幕的手机,半晌后仰头长叹,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躲是躲不过的了,“敌人”都已杀上家门,也唯有硬着头皮上了。
驱车往家中开去,一路艳阳高照,柏油路上冒着炎炎热气,何飞鸢不得不在鼻梁上架着一副太阳眼镜,否则眼前一片白光,看都看不清楚。好在车子开进老城区的小道之后,触目所及的便是枝繁叶茂,遮蔽了灼热的夏日阳光,有一种透心的凉意迎面而来。
一走进家门,就听到从客厅传来妹妹欢快的笑声,正端着果盘进去的佣人张姨看到他,立即眉开眼笑,冲客厅喊道:“哎呀,夫人,二少回来啦!”
何飞鸢本来还想再给自己做做心理建设,被张姨这么一喊,差点没把魂给吓跑,他定了定神,取下还架在鼻梁上的太阳眼镜,一鼓作气,踏入了客厅。
客厅里气氛好得很,充满了点心烘焙的香味,落地窗上白纱似的窗帘随着夏日凉风微微飘动,傅景明一派闲适的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假如有相机在此定格成像,也算得上是一幅精良的美青年居家硬照了。何飞鸢瞥了他一眼后就刻意不去看他,耳边响起妈妈邓岚柔柔的声音:“回来得正好,快去洗手,吃饭了。”一边又对张姨说道,“水果先收起来,一会重新切,炖着的汤该好了,盛出来吧。”
谈话间众人便起身移步到饭厅,张姨吩咐厨房里的佣人一起把饭菜端上桌。何飞鸢洗了手出来看到满桌的菜肴,全是傅景明爱吃的,光是鱼就做了三种,有清蒸的、香煎的,还有一道水煮鱼片!他顿时挑眉道:“老妈,你的心偏得有点过分了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最不爱吃的就是鱼!
坐在他身边的妹妹何子仪揶揄道:“二哥,你那连小学生都比不过的吐鱼刺能力,我真是自叹不如。”
何飞鸢睨她一眼,视线在她碗里的红烧排骨上停留了片刻:“你不是嚷着要减肥么,吃那么多肉。虽然你不胖,不过对于一个一年365天都喊着减肥而因此制定多种计划但从不实施的人,我也是自叹不如的。”
何子仪笑眯眯看他,他也绅士的回了个微笑,随后何子仪用力的在桌底下踩了他一脚!
坐在对面的邓岚十分适时的把汤递给了何飞鸢:“来,先喝汤。”一面转头跟傅景明笑说,“我记得以前飞鸢也是这样爱在嘴巴上占你便宜,多亏你脾气好,从来不跟他急。”
傅景明微微一笑,看了眼何飞鸢:“飞鸢是刀子嘴豆腐心。”
何飞鸢听了差点没被汤呛到,好在傅景明很快就换了个话题:“邓姨,你上次寄给我的腊鱼味道很好,可惜这个时节还吃不上。”
邓岚是真疼傅景明这个孩子,傅景明出国后她没少往美国那边寄东西,这会听到傅景明夸腊鱼,她乐呵呵的笑道:“就知道你爱吃鱼,那腊鱼还是张姨家亲戚做的,非常地道,尝过的人都喜欢吃,所以我厚着脸皮问人家多要了一些。我想着美国那地方很少吃鱼,鱼的种类啊做法啊,跟国内是完全不同……”
傅景明听着她柔声细语的念叨,心里很是受用,一边不客气的夹了几筷子鱼肉,修长白皙的手用起筷子来甚是养眼,挑鱼刺的功力一看就十分厉害,何子仪瞅了两眼,再看看自家二哥,那傲慢的,筷子是半点也不往鱼那边去。
大热天的,何飞鸢有点苦夏,虽鱼肉清淡,但他特烦鱼刺,懒得吃,而排骨、肘子看了就腻,于是喝了碗汤之后就跟兔子似的,眼睛就只盯着那盘清炒莴笋丝。忽然,从对面递来一个碗,白瓷碗里盛着白嫩鲜滑的鱼肉,全都剔掉了刺,柔柔细细的堆在一起,有着鱼肉清甜的香味。
他愣了片刻,抬起头看向傅景明,对方冲他笑了笑:“鱼刺都挑了。”
邓岚看了看他们俩,唇角弯了弯,她习以为常,也就没说什么。倒是何子仪瞪大眼,夸张的说道:“那什么,景明哥,你是被二哥欺负出奴性来了吧!好歹你出国十年,逃离了二哥的魔爪……”
“魔爪?”何飞鸢挑眉看她。
何子仪缩了缩,讨好的笑道:“一时口误、一时口误。”还十分殷勤的把那碗鱼肉挪到他跟前,“快吃快吃,凉了鱼肉味道就不好啦!”
要是穿肠□□还好,何飞鸢盯着这么一碗细嫩的鱼肉,着实头疼。
☆、05
一顿午饭,何飞鸢吃得是坐立难安,食不知味。于是早早就离席,躲到客厅让张姨切了水果送上来。
“二哥,给我拿块西瓜!”何子仪靠在他身后的沙发背上,白皙纤长的手指往茶几上的果盘一指。
何飞鸢倾身给她拿了一块递给她,瞥见她背了个包,便问:“你要出门?”
何子仪咬了口西瓜,点头:“社团有活动,2点钟就要集合。”
午后阳光正毒辣,落地窗都拉了起来,室内已经开了冷气,何飞鸢想了想走在太阳底下的感觉,说道:“嗯,加油!”
“……听起来真让人不爽。”何子仪吐槽了一句,尔后凑近他耳边说起来悄悄话,“话说二哥,我怎么觉得你跟景明哥之间有点怪怪的啊,你们好兄弟十年不见,不是应该反应热烈一些么!”
何飞鸢转头扫她一眼:“如何反应热烈?你以为演电视剧?”
何子仪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装!男人之间的友情真是莫名其妙,闷骚又麻烦。”得出这么一句结论后,她便溜之大吉,省得恼羞成怒的二哥又弄乱她完美的发型。
恼羞成怒倒不至于,哭笑不得却是真的,何飞鸢暗叹女人的眼光真是毒辣,一针见血!
午饭结束之后,因何子仪出门参加社团活动,邓岚这才开口询问:“景明,你这忽然从美国回来,该不会是‘这边’又有什么麻烦事?”
傅景明的目光在何飞鸢身上滑过,尔后看向邓岚,摇头道:“不是,我正巧有工作在国内,美国那边的工作室已经稳定下来,今年有大半年的时间会呆在国内。”
邓岚听了松了口气:“那就好,要有什么事可千万别瞒着。傅家换了当家的,情势可能会有所不同。”
傅景明的嘴角划过一丝笑意:“邓姨放心,我有分寸。”
邓岚心疼的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你少逞点强,我就放心了!要不是你当时逞强,又怎会避走美国,一走就十年,这十年,可不短啊!你一个人孤身在外,有什么事我们也没办法第一时间赶过去……”
傅景明的心里暖暖的,他自幼丧母,邓岚就好似他的母亲,他从前非常厌恶女性的柔弱、胆小、以及时常不知因何而起的多愁善感,因为他的生母就是这样,所以早早就断送了她自己的美好年华。可是通过何飞鸢,继而接触到邓岚,他才明白他其实不是厌恶,而是害怕,因为那样柔弱似花的女性,他觉得太过脆弱,不堪一击,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邓岚却不同,她对孩子有超乎想象的耐心,她看似柔弱,内心却很刚强,在她身边你会觉得她就是一位会保护孩子的母亲。正因如此,对于邓岚,他一向十分尊敬,眼见邓岚对他放心不下,他忍不住说道:“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邓岚闻言叹了口气:“傻孩子,说什么呢。”说着她看向一派置身事外,悠然自得看杂志的何飞鸢,“飞鸢,景明难得回国,要办事什么的,你人脉广,能帮忙的就多帮一些。”
何飞鸢眼皮都没抬:“我一大学老师,要么上课,要么实验室跟医院两头跑,哪里来的人脉广。”说着顿了片刻,“找大哥还差不多。”
邓岚柔柔的喊了一声:“何飞鸢。”
何飞鸢的寒毛立即竖了起来,坏事!只顾着跟傅景明撇开距离,忘了先顺着对傅景明母爱泛滥到无边无际的老妈……于是他合上手中杂志,抬头,直腰,淡定微笑:“OK,我懂了。”
邓岚满意的点头,又对傅景明说道:“景明,你这次回来要呆上大半年的,干脆就过来这边住,你要是有工作不方便,你何叔叔在市中心也有几套房子。”
傅景明的视线有意无意在何飞鸢身上掠过,笑道:“没事,我先住酒店,一来工作方面还有些事要处理,住酒店方便些。再来就是我也想在国内置办一套房产,以后回来办公或者小住,也省事些。”
邓岚颔首:“也是该在国内留套房产,你让飞鸢陪你去看看。实在不行就先住到飞鸢那里去,他那套房子倒是够大,还分了工作区,挺像回事的。你们兄弟俩也好叙叙旧。”
“……!!”何飞鸢听得目瞪口呆,只感觉天崩地裂。
偏偏傅景明还冲他十分良善的一笑。
这之后没留太久,傅景明要回酒店,送人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何飞鸢身上。
充当司机的何飞鸢自上了车之后脸色就无比的臭,完全是恶声恶气的问道:“去哪?”
傅景明全然不介意,泰然自若的理好安全带,报出个酒店名字。
该酒店正是何家的产业,堪称全市最豪华的五星大酒店,何飞鸢瞥他一眼,看来在美国过得倒也不算太差,捞了不少金啊。尔后又想,傅景明这小子向来谋定而后动,就像当年避走美国,要不是他使出一记大杀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与傅家彻底翻脸,但凡多留一丝余地,以他母亲的娘家势力,他也犯不着出去避风头。不过他既然能对他自己如此狠得下心,那么能在美国过得顺风顺水,想必也不是难事了。只是偶尔想想原先那小白兔般的纯洁模样,再看看如今这大尾巴狼的阴险狡诈,人这种生物,实难定性。
但是,何飞鸢如今不愿与他多做接触,并不是因为他演的反转片,他非常理解一个常年受家人身体虐待、精神虐待的家伙个性不会好到哪里去,从医学心理上来说,这类人群个性上大多有一定程度的偏执,所以傅景明能忍气吞声潜伏那么久,他既理解也佩服。只不过,当这种偏执是放在他身上的时候,对不起,他接受不了。
何飞鸢一边开车一边沉浸在思索当中,车厢里的气氛很是沉闷。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恰逢红灯,他状似无意的扫了眼副驾驶座的傅景明,对方正悠然自得的翻着他之前留在车里的医学杂志。
似乎察觉到了何飞鸢的视线,傅景明抬起头看向他,笑道:“飞鸢你穿白袍的样子一定很迷人,什么时候能带我去你的学校参观一下?”
何飞鸢不知回忆起什么,不由脸色一黑:“少在那里想些有的没的!”
傅景明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翻看着手中的杂志。
车子开进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何飞鸢虽然没在家里的公司任职,但对公司的产业多少有些了解,尤其这家酒店是他家大哥何文州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策划案,何氏的酒店产业越做越大,何文州功不可没。既然是全市最豪华的星级酒店,自然少不了达官贵人出没。连何文州也时常在此处现身。何飞鸢一想到很有可能会碰到那些世伯们,顿时觉得头大,于是停好车后就直接撵人:“好走不送。”
傅景明松开安全带,倾身凑近何飞鸢,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盯住对方,好似想要看到他心里去,他微微勾了勾唇,淡淡的笑容里有那么一丝伤心的味道:“你一点也不想我?”
车厢那么窄,被身材高大的人这么压过来,何飞鸢的危机感爆棚,十分警惕的瞪过去,哪怕此刻的傅景明看上去多么的无害,甚至眼神里还带着幼时那种纯粹,就像初见时的青涩秀丽……他盯着面容早已蜕变得成熟俊美的傅景明,警告对方:“别再跟我来这一套,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傅景明凝视着他,唇边的笑意渐渐敛起:“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
“那是你的事。”何飞鸢冷淡的回道,他喜欢掌控,所以拒绝时总是让人觉得无情,半点转圜都没有。
傅景明了解他,因此并不气馁,他往前又靠近了一些,已经可以嗅到对方身上清爽的味道,下一秒就被何飞鸢抬起手肘格开了距离。
就在此时,何飞鸢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们之间互不退让,清越的钢琴铃声响了好一会,何飞鸢才伸手摸到手机接起来,屏幕上显示来电的人是安锐文。
安锐文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欢快:“飞鸢哥,明天晚上有空吗?”
“怎么了?”呼吸间一直感受到傅景明的气息,令何飞鸢烦躁不已,干脆推开车门下了车。
“那明晚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听起来好像有什么事要宣布一样,何飞鸢想了三秒钟,答应下来:“好,时间、地点?”
安锐文在电话那头欢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