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云天-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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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地走到林边,却也不忙迈步到小径通路上,只是沿着道路一旁的密林往程寻寻走来的方向找过去,道路越往前越狭窄,渐渐消失,一片长草树木之后接着一道窄窄的干涸水道,沿山坡曲折向上,穿行在密林之间。爬了数十丈山坡,树木愈高壮茂密,半坡处钻出一排厚墙一般的大树,眼前豁然出现好大一片开阔地方,青草郁郁,间杂着星星点点的花,正中依山而建一片石砌的建筑,占地足有屋宇大小,四方形状下大上小层层堆叠上去,四角立四柱,前头霸下驮碑,碑高八尺,却是个达官贵人的墓地。
封平平既然笃定程寻寻自此处过去,倒也不甚惊讶,只是仔细寻觅痕迹,沿着地下浅浅的足迹找到西北侧的那一根石柱,抬头看到一处稍稍光滑洁净些的着手地方。于是搭手上去,试着按了按,转了转,搬了搬。把叶尉缭先放下来靠在一旁,两手齐上,一手捉着柱顶,一手按着柱身转圈纹样,先两手错开方向转了转,再反过来试试,如此试了数回,也不知哪一下力道用对了,墓穴后头跟着咔咔作响,挪动开了一处半人高的入口,可以看见台阶往地下伸展而去。
这倒真是一处再隐秘不过的藏身地方,想来赵延之也是因为官宦人家出身知道这个秘密,墓地主人多半跟他有些渊源。
封平平四下看了看,折一根树枝下来扫平墓地周围足迹,这才背起叶尉缭钻进入口,在一侧墙上看到关门的机关,抬手一扭,关了墓门。入口合拢,台阶上也不如何黑暗,四壁都嵌得有灯盏,油灯还没燃尽,程寻寻走得匆忙不曾灭灯。
足足走了五六十阶台阶,中间还转了两回这才下到平地上,封平平站直身,只觉高低左右都开阔起来,前方是一处厅堂一般大小的圆形石室,中间陷落下去一处方形水池,数丈高处拱顶上还有一束日光照射下来,低头能看见水底泉眼涌动,却是一道活水。对面石屋门上刻得有字,该是放置着墓主棺木。两侧各有几扇石门,想来石室中便是赵延之一行人的藏身地方。锦妍妍扮作他去人前周旋,他同一众三尸门人便留守此处,直到得了消息去往云崖湖。
封平平看过了一圈,缓缓呼出一口气,隐约卸下肩上许多无形重负,只得一个叶尉缭的重量,踏踏实实,温温热热地压着。封平平抬手摸了摸他,一边背着他向一旁石门走去,总要找张床榻再把他放下来好好躺着。石门倒也没有什么麻烦机关,墙上圆石一扭即开。
门后站着一个人。
程寻寻就无声无息地守在门后,开门便是一蓬铁制弹丸照着封平平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封平平正是全无防备的时刻,弯刀出手都慢了一瞬,一手还扶着身后叶尉缭,全然落于下风。别说反击,铁弹都没挡全,肩上,臂上,膝上,接连中了几弹,腿一折险些跪下去。程寻寻紧跟着又是一蓬铁弹打过来,封平平并不能转身,没伤的一条腿勉力蹬地,跃身疾疾后退,弯刀旋开一个大圈连挡连中了几弹,全无还手之力。
程寻寻第三把铁弹出手,跟着手一翻,一柄窄窄的长剑落在手中,直直向着封平平胸前戳来。
封平平胸前刚刚中了两颗铁弹,背着叶尉缭转眼退到对面石壁跟前,脚下不稳,连同他一道撞了上去,沉沉的一声响。封平平不由地回头瞥一眼,看看别撞伤了他。
长剑正穿弯刀而过,透衣入肉,避无可避。
封平平一声闷哼,跟着一道刀光略过他头顶径直横扫出去,再凌厉不过。一刀划开了程寻寻的脖子,溅起一片殷红血迹。程寻寻手中剑再没能递出去一分,满面溅血,一双眼几乎要脱眶而出死死瞪着封平平背上的叶尉缭。
他在一撞之际醒来了,醒来只看见一剑戳向封平平胸口,不及思索,一刀出手恰恰要了程寻寻性命。
至此才有些后怕,周身伤势再度席卷而来,气血翻涌几欲昏晕过去,叶尉缭手中刀脱手而落,软软趴在封平平肩上。封平平也痛得站不住,背着他缓缓坐倒下来,两个互相支撑着瘫在一处,看着前头趴在血泊里的程寻寻。
叶尉缭缓缓倒吸了一口冷气,抖着手,摸索着去看封平平胸前。长剑戳了个剑尖进去,封平平拿着他手,自己捉着剑身一口气拔开,撕了块衣襟堵在伤处止血,深深咽了一口,道:“不碍事。”
“怎么回事 ,什么人?”叶尉缭喘息着勉力问道。
“三尸门的,我以为他找锦妍妍去了,居然在这里伏击,也许是刚才听见动静了。”封平平道。
“还,还有吗?”叶尉缭转头看着四周,话都说不连贯,仍是伸手要去捉刀。
“没有,他们自顾不暇,不怕。”封平平捉着他手把他拖回怀里来抱住,身上各处中了铁弹地方一挨一疼,仍是紧紧抱住不放,摇了摇,蹭了蹭,揉了揉,道:“不怕了。”
叶尉缭缓缓松开强提的一丝劲力,倒在他身上,轻缓地呼吸了一阵慢慢平复,渐渐看清楚身处一处古怪石室,眨了眨眼,问道:“初六,咱们不会是又到了一处蛇房吧?”
“不是。”
“哦。”
“这是个墓。”
“……嗯?”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封平平大致说了此处何处死者何人,抱着叶尉缭要站起来,膝盖一痛,复又跌回地面连带着叶尉缭一同躺倒。两个就靠着石壁胡乱躺着,谁也起不动身,一双眼对看着都有些劫后余生的隐隐惊惧同欣喜。
叶尉缭探手按在封平平胸前伤处,叠到他手背上帮他压着,一面问道:“腿折了?”
“没断,”封平平试着蹬了蹬,道:“或许裂了。”
“我给你找夹板去。”叶尉缭翻身要起来,刚扭过头还没提起气力就被封平平拉回身旁躺着,他手臂用力大了给铁弹打过的地方生疼,一边轻声吸气。叶尉缭躺回来也有些头晕目眩的,闭着眼睛静静调息一阵,这才抬手轻抚他手臂,问道:“臂骨也裂了?”
“没有。”封平平道。
“肋骨呢?”叶尉缭再探手去摸他肋下。
“没……你手不抖了?”封平平捏他手掌,两人各自关切,各自问询。
“胸口呢?这也是铁弹打过的吧,这人趁人之危,真该再多戳他几刀。”叶尉缭仔细查看封平平身上一应伤口,按按骨头断了没有,封平平捉住他手,低声道:“……疼。”
“给你揉揉?”叶尉缭问道。
封平平轻轻摇摇头,抬手一指指到自己唇边,望着他,静等着他。
叶尉缭眨眨眼,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副也不知是撒娇还是撒赖的模样,撤了手,偏头往一旁仰天一躺,道:“我也疼,疼得动不了。”
“你又想赖,”封平平很是不满,认真同他分辨道:“你答应的,你还在山岭上亲我,亲一半就晕了。你不能装不记得,不能半途而废。你疼,那我凑过来给你亲,你先不动。”
封平平说着就费力地想要翻身,稍稍一动浑身跟着疼,又倒吸了一口冷气。叶尉缭横过一臂在他身前,自行攒了一些力气,扭头凑到他脸侧用力在唇角啄了一口。封平平一根手指又抬起来,不屈不挠地指着自己嘴巴,道:“不够。”
“不许撒娇!”叶尉缭怒道。
“你答应……”封平平寸步不让,仍要跟他讲理。
“不许啰嗦!”叶尉缭莫名又有些脸热,也不知是羞是恼还是真的不能再听他说,索性脸挨到他脸上唇贴到他唇上,亲亲密密地堵住。
两人都是重伤,连唇舌纠缠的精力也没余下,吻得清浅温柔,只是贴着,蹭着,两个连做一个。封平平仍觉得满心欢喜,小心地叼住他下唇咬了咬,再以舌尖舔过去尝尝味道。血腥味,香甜味,唇皮稍稍干涩的滋味。叶尉缭以舌尖挨了挨他的舌尖,瞬间晕眩得厉害,也不知是失血还是吻得头昏了。
封平平一手托着他后颈,唇隙间轻声道:“别晕。”“我,不是亲晕的。”叶尉缭咬着自己一边下唇退开些,到底晕乎得支不住脑袋,栽回他身旁。
封平平展开手臂接着,虽然被他脑袋压得疼,脸上仍散开一片收拢不住的笑意,微微合拢双目,偏头先睡过去了。叶尉缭勉力睁眼看了看他,虽然是眼下这一种惨状,到底两人都活着,忍不住也微微笑起来,随后一同昏睡过去。
墓室顶上照下来那一束天光由明至暗,复又转明,再渐渐昏暗下去。
石壁上的油灯都燃尽了,散开一股淡淡烟气。墓室中心那一道泉水昼夜不息地汩汩涌出,徐徐渗落。只有一旁躺着的死人越来越臭,尸水同血泊混在一处,腥臭熏人。两人随地便睡,足足昏睡了十多个时辰,终于被臭醒来。
封平平的鼻子原本比常人更灵,先受不住,皱着脸拧着鼻子,一手按在自己口鼻上一手伸开去帮叶尉缭按住口鼻。叶尉缭被他一只大手糊在脸上,迷糊着睁开眼睛,用力眨了眨,隔着手指瓮声瓮气地哑着嗓子道:“初六,你好臭。”
“不是我!”封平平也睁开眼,道:“死人臭,咱们先挪挪。”
两人在石板地面上睡了一天一夜有余,睡得周身僵硬,便是开口说话嘴巴都不太灵光,好在力气将养回来一些些,四肢尽力动了动都能抬能折,于是相互扶持着起身,晃晃悠悠地往开着的那扇石门走去。
封平平心有余悸,缓缓侧身挨到石门一旁,仔细听了动静这才当先转进门中去。叶尉缭紧挨着他迈步进了石室,只觉眼前一花,这一间石室之内除开门窗有异,其余一应陈设倒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卧房,床柜桌椅无一不具,还有一个小小炭炉上面座着一个药煲,炭火已经灭了。桌上放着整齐的一排书,有一本平摆在桌面上,是兵书《尉缭子》。
“这是赵延之的房间。”封平平拖着一条腿站到书桌跟前,拿起兵书说道。
“到底是相府公子,藏身地方都考究些。”叶尉缭环视屋中陈设,随即盯上了书桌前的椅子,抽刀出来接连斩断了两根扶手,一一捡起来,推着封平平往床上坐倒,半跪下去摸到他腿上,头忽然有些晕,闭眼栽到他膝盖静静地呆了一阵。
“初五?”封平平伸手来摸他额头,拉着他手想要他起身。
“腿骨裂了,还是上个夹板,好好将养。”叶尉缭反拉过他手,在他膝下一道摸索,仔细找到小腿骨上铁弹打裂的伤处,固定好两根断木,扯了一道床幔紧紧缠妥。跟着还想再照料他别处伤口,封平平俯身下来,两只手托着他腋下把他一整个提起来,抱到身前,裹着就滚上了床。
“初六!”叶尉缭仍想动弹,抬手碰到他胸口,封平平一声闷哼,叶尉缭立时缩在他怀中不敢再动。封平平低头在他脑袋边蹭了蹭,道:“不包了,你好着我就好了。”
叶尉缭抬手拍拍他脸,苦笑道:“我饿了。”
“肉干……”
“不吃!”
“那去找找,赵延之他们少说五个人,呆在这墓室里药还吃着,饭也不能不吃。”
两人又互相扶持着从床上下来,摸到旁边几个石室中去,有一间是个空荡荡的石室,有两三只箱子零落放在一角;有一间几张床拼了个大通铺,是轿夫住的;正中那一间果然摆着一具石馆,两人合力把程寻寻尸首拖进来放在一旁,紧闭这一间石门,外面墓室的气味也没那么臭了。
轿夫那一间里头放着没来得及捡拾的包裹,其中有一些干粮,两人分食了。
到离泉水最近的一间石室,里头炉灶炊具锅碗瓢盆俱全,不止有成堆的木炭,还有各种粳米腊肉同能存放的菜蔬,仔细翻了翻,燕窝都还有几盏。叶尉缭翻检得乐呵呵,举着燕窝跟封平平晃,笑道:“咱们先将就一两顿,有力气了我给你烧菜吃,要不先把燕窝炖上……就怕有人追到跟前看见炊烟,烟气怎么都是往上飘,还是再等两天。”
封平平看见他笑,于是也轻笑着微微点头,不管他说什么总是点头。
两人把墓室全数转过一遍,看过一遍,竟然又有些疲累,扶持着走回去最初那一间。躺倒下来又睡不着,身上提不起劲力,脑子里倒是精精神神的,各自对眼看着,封平平探头又想来对着嘴亲,叶尉缭一掌正正拍到他脸上,撞得他鼻子一酸。
“你打我干什么?”封平平奇道。
“第一,”叶尉缭伸手在他脸跟前比了一根手指头,道:“不听话。”
“我没有,我杀了李花花但是问过张姑娘了,她说可以杀。”封平平撇着嘴,有些委屈地说道。
“你杀了李花花?”叶尉缭皱眉略一思索,道:“我说你不听话不是这个,不过你杀了李花花?难怪他们追着你喊门主,赵延之也认了吗?这是我想揍你的第二个理由,什么门主!说清楚!”
“我没有当门主,是他们……”
封平平将云崖湖畔遭遇一一跟他说了,叶尉缭听得心惊胆跳,原本以为把他藏在山中万全之所,没想到连番凶险比齐云擂更甚,也是自己被旧日仇怨纠缠太深,原本知道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