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云天-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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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这种话来要挟我。”
封平平伸手握住他手,只觉他五指抖颤几乎要从掌中抖落出去,于是紧紧扣住。另一只手也盖到他手上,轻轻抚摸。
叶尉缭叹口气,把自己另一只手也叠上去,拍了拍他手背。
店小二听见拍桌声进来看看动静,却看见他两个一手叠一手握得更加密切,告一声罪,一溜烟地跑走了。
第八十六章
封平平拉着叶尉缭往镇上医馆看了一回,把脉的大夫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脉象不继,体虚气弱,要卖他们一味独门大补丸。
封平平险些就要掏银子,叶尉缭把他拽走了。
叶尉缭的手倒也没再闹过毛病,只是封平平不大信,总觉他哪里不对不肯说,沿途又求医问药数次也没什么用,只得自行琢磨着每天喂他些药吃。叶尉缭全然弄不清他给的是毒药还是解药,反正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一身是毒再来一些也浑然不惧,硬着头皮都吃了。
每天吃药,每天练功,一路昼行夜宿徐徐行来便如随处游历一般。
封平平教叶尉缭一些吐纳归息的法子,专门压制体内毒性,有时更手把手牵引他行功运气。叶尉缭便教封平平一些对敌应变之道,他功夫太过凌厉,只求杀得快杀得狠,一应招式一眼就能看透,不及他快不及他大力的敌手倒罢了,当真遇见高手一招可破,一丝余地也没有。
之前跟罗佛佛对阵时候,要不是叶尉缭和张竹影从旁牵制,他早就拼得一干二净。
问过他学武的经历,覃中吕并没有耐心一招一式指点,只是丢给他一些师门的武学图谱,叫他自己照着练,练得不对就打,练得小成便寻人来跟他互相厮杀,或者当真就丢去山里跟豺狼虎豹搏斗……叶尉缭听来不忍,封平平倒不以为意,只道:“她总是教我功夫了。”
叶尉缭略一怔,往他手上狠狠拍了一记,喝道:“我没教你吗!没教多少,是因为你那时候还小……”
封平平瞥他一眼,一个字也没说,叶尉缭自己就编不下去了。
“……崇堂先生不让教你功夫,不是害你,也不是嫌你,只想让你能隐姓埋名平平安安过一生,这在寻常人或许是容易事情,在你却难之又难,崇堂先生也是反复思量,当时又在侯府看管下……”
“我不知道那时候的事,后来你也不肯教我多少功夫,不管他在不在,你总是听他的。要是他现在还活着,只需他一句话,你就拿刀来杀我了。”封平平打断他,竟有些压抑不住的怒意。
“胡说!”叶尉缭道:“崇堂先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要杀你!”
“哼,你这也算反驳?”封平平脸色更难看了。
“我不会杀你的,”叶尉缭偏头一笑,道:“是要听这句吗?”
“少哄我!”
“没有哄你。”
“别用这种调子跟我说话!”
“初六你怎么这么难伺候!越大越烦人……”叶尉缭又拍了他一记,封平平翻手抓回来,五指插进他手指缝握了握,叶尉缭虽然在发脾气,也自然而然地握回去,给他看看手上力道如常。
握完放开手,叶尉缭也不想凶他了,和和气气地说道:“别跟崇堂先生计较了,人生在世,学不学武本来也不是多要紧。恪靖侯韦渊就一点功夫也不会,还不是有那么些高手在他府上。三尸门前前任门主殷福来更是体弱多病,却能制住那许多穷凶极恶之人。倒是你父亲封不闻武功卓绝当世无人匹敌,到最后什么都没能保全,只留下来你一个……功夫这样东西,有它,没有它,都不是多要紧,还是得看这人本来如何。”
封平平眨了一回眼,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明白。
叶尉缭抬手揉了揉他脑袋,笑道:“不过既然都已经有了,最好还是练回正路,刚柔并济,阴阳相调,一味杀伐只怕反噬己身。”
“……还是不让我杀人。”封平平道。
“你就这么听着也行,不如就先照我说的心法行功,再练上几趟刀法看看有没有进境?”
叶尉缭几番劝说,封平平到底听了他些,跟着学了几趟刀法,着重练右手猎刀。他学得极快,半天就能练熟一趟刀法,各样心法也渐渐运用自如。叶尉缭尽心传授,全无保留,每每跟他拆招时候都有些新奇招式出来,再跟他讲解源头同破解之法。
封平平原本对敌之时全无章法,如野兽捉对厮杀一般,有些无招胜有招的歪打正着。连日来学晓了无数关窍,一点即通,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于武学之道仿佛更上层楼,豁然开朗,一跃到了不同境界。
叶尉缭同他拆招换招,更融汇了许多变通之法。
封平平左手弯刀刀势奇诡,叶尉缭也没有什么能指点的,只说了些运力卸力的法子,叫他自己钻研精进。
只是弯刀平日都不许他拿出来,只在荒郊野外无人地方又或者夜深人静无人时候才让他练,平常都收拢进衣裳里,包袱里,反正不许叫路人看见。他的两把兵刃凑一起实在有些容易辨识,不能轻易暴露在外。
封平平虽闷闷不乐,为了跟叶尉缭一路东去,还是听了。
从仪山出来又经过二十余天,到洛阳附近,叶尉缭想着赶路不进城,封平平想着繁华之地或许有名医可寻,拉着他绕了绕路,还是进城。一路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热闹,飞檐重楼花红柳绿的景致都没看在眼中,只是四下找寻医馆。
叶尉缭把封平平领到这般人来人往的地方,实在有些惴惴不安,让他藏起弯刀还不放心,又给两人脸上都贴了几块薄皮,重又拿出李凶李煞这一对“凶神恶煞”兄弟的名头来,两副尊容倒吓着了看诊的郎中,匆匆号脉,说了些云里雾里的言辞叫李凶好生将养,就把他们恭恭敬敬请走了。
封平平出来就按着叶尉缭扯他的脸,叶尉缭拍着他手不让撕,两个正站在街巷里头撕扯,从旁响起一句问话:“叶少爷?”
叶尉缭猛一回头,巷口一个人探头探脑地看进来,恰恰看到叶尉缭刚刚去了层皮露出来的半张脸,就这样认了出来。幸好来人不是别人,月前才见过,正是韦性玉手底下的“三鲜兄弟”之一,武鲜美。
武鲜美看见叶尉缭回头只欣喜了一瞬,一张白里透红的圆脸又垮下去,愁云密布地问道:“叶少爷!你看到三少爷了吗?”
“玉玉?”叶尉缭奇道:“他又怎么了?”
“他不见了,我们三个分头找了好几天了,洛阳城都快转了一整遍,找不到他。”武鲜美急道。
“从头说,你们怎么在这,他是怎么丢的……”叶尉缭拉着武鲜美往街巷深处走,封平平皱着脸跟过去,脸上薄皮未除,倒也看不出神情有多臭。
“从头……在望北坡那个山庄,你们两个先跑了,三少爷蹲了一整天茅房……”
“谁让你从那么头了,拣要紧的说!”
“是!后来咱们寻了辆马车拉着三少爷上路,往齐云去,三少爷说找不着你不要紧,在齐云等着,不信你不去!半路上三少爷想来洛阳城看看,听说城南葛家新练出来一柄宝刀,削铁如泥……没进城就遇见一个妇人,坐在路边茅屋前伤心落泪,说是她相公新娶了一房小妾,甚是厉害,每日欺凌她到后来竟而把她赶出来。她相公不闻不问,抛妻弃子。她每日哭,每日哭,哭得眼睛都瞎了……”
“玉玉又上人家府里打抱不平去了?”叶尉缭问道。
“少爷问出东城巷郑府,跳上马就奔去了,让我们用马车拉着那妇人从后跟上。鲁师傅跟着少爷去的,有他在,原本以为不会出事。谁知道我们三个赶到东城巷就没见人,从头找到尾根本没有一家姓郑的,再要问马车里头的妇人,她跟她一直抱着的孩子都没了人影,找不到,三少爷跟鲁师傅都找不到!”武鲜美越说越是焦急。
“鲁师傅也一道不见了?”叶尉缭这才知道事情严重,无论韦性玉如何胡闹,鲁丰霞总会看着些,他功夫也强,能把他两个都拐带不见得是十分厉害的人物,实在吉凶难辨。
“那茅草屋咱们也翻了个底朝天,城里城外都找过了,可是总不能每家每户进去搜,东城巷的宅子倒是趁夜都探过……”
“马车呢?还在东城巷?”叶尉缭问道。
“是,咱们三个轮流派一个值守在东城巷,防着三少爷去而复返。”武鲜美道。
“你们不过跟了他几个月,倒忠心,”叶尉缭点头赞过,扬头向封平平道:“初六,玉玉现下生死不明,得走这一趟。”
“哼。”封平平道。
“他怎么又跟来了?”武鲜美凑到叶尉缭跟前,低声道:“三少爷说你会设法甩开他,没甩掉?”
“少胡说!少听你们三少爷胡说!”叶尉缭凶他一句,过去拉一把封平平,道:“初六是来保护我的,要不是幼蛇到秋天才孵化,他还不一定肯跟来。好不容易找到人,好不容易人在跟前,我怎么会甩他!”
“叶少爷说的是。”武鲜美跟他挤了挤眼,低头认错。
“别装了!”封平平道。
“好,”叶尉缭笑着答应了,道:“还是先找玉玉去,初六,要是你实在不想帮着找他,不如就近住下等我?”
封平平瞥他一眼,当先往东头走过去。叶尉缭迈步追上,不忘赞他有情有义不计前嫌为人大气,封平平叫他别说话了。武鲜美快快赶到前头领路,把二人带到东城巷一处客栈。
马车就停在客栈后院,叶尉缭推开车门,看了看空荡荡的车里头,坐垫上一根枯草,车板上几处碎土,车门一侧挂着小小的一条布帛,隐约散着香气。叶尉缭叫封平平凑上来看,问道:“初六,你能闻着这个找到人吗?”
“不能!”
“哦。”
“这都过去几天了!街上那么些人又不是山里,哪有那么灵的鼻子!”封平平怒道。
“好啦好啦,”叶尉缭拍拍他,笑道:“又没有怪你。”
第八十七章
吕鲜明留守客栈,王鲜艳还在满城寻觅韦性玉二人,叶尉缭叫武鲜美去喊他回来,跟三人都问问清楚,对证了各人看过的地方、走过的街巷、寻过的宅院。
东城巷没有一个人见过韦性玉和鲁丰霞,他两个不是过眼即忘的样貌,不说韦性玉,鲁丰霞那一杆虎头枪只要见过多少总有人能记起,多半并没有踏足东城巷,半路就让人劫走了。从城门到东城巷这一段路三鲜兄弟来来回回走了无数趟,东绕西绕的路线都试过,也没问出一星线索来。
叶尉缭仔细听着,一边暗自琢磨,问道:“那妇人形貌如何?她抱着的孩子多大,跟她亲近吗?”
“不就是个妇人?白脸,头发乌黑。孩子这么大,”王鲜艳抬手比划了一下,到他胸口,干巴巴说道:“大头,吃得胖胖的。”
“妇人衣饰色泽虽朴素,质料倒有些华贵,叶少爷也看见那一片扯下来的布条了。还有,她双眼全盲,眼珠是浅灰色,倒显得相貌别样动人,虽年纪大些,不掩丽色,更有一种清雅端方。”武鲜美看得细致,记得也分明,连没问到的也说到:“三少爷一见就十分怜惜,本来要妇人带路去她府上寻仇,听到她相公如何不闻不问由着她哭瞎了双眼……激愤起来,打马就走,鲁师傅匆匆忙忙追上去,然后一起不见了。”
“真瞎?”叶尉缭问道。
“多半不假,她手指肚上有茧,手掌细嫩,也不像是做活的人,只有指尖四下触摸久了磨出来一层薄茧。她说她被赶出来一年多,瞎了也一年多……”武鲜美停了停,道:“仍是有些奇怪,她住那么个茅屋,衣饰就算是旧物,形貌倒整洁。”
“她肯定没住那,当时没出声提醒,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吕鲜明道。
“玉玉行事任性惯了,脑袋一热就要去行侠仗义,你们再仔细只怕也拦不住他,如今能回想到一些是一些,或许就有蛛丝马迹寻他出来了。”叶尉缭道。
“她叫了一声,”王鲜艳忽然想起来一些,道:“三少爷突然打马出去,那妇人正自哀哭,忽然叫了一声,想拦着又没说出口。”
“那妇人多半不是到了东城巷才下的马车,”吕鲜明接着说道:“他两个骑马跟在两侧,我驾车,车过涧西偃师桥,有一个热闹集市,人挤着人,车下桥时候颠簸了一下。我也疑心她们那时候就下车了,在偃师桥附近找了两天,许是人太多,没人记得见过三少爷和鲁师傅,也没人记得见过这么一对母子。”
“嗯……”叶尉缭想了想,道:“她倒是错估了玉玉一片热心,没把人引到地方,地方仍是有人接着,你们跟着就来,没发现端倪,肯定没动起手……”
“叶少爷有主意了?”武鲜美问道。
“没主意,不过玉玉多半没有性命之忧,费了这么多功夫肯定不是要杀他,是要活着拿他。能不留一丝痕迹把鲁师傅也带走,不是硬来,是用了些旁的手段。”叶尉缭一一看过三鲜兄弟,又道:“你们三个找了这么些天,人困马乏的,就留在这客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