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云天-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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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飞檐步,一点破风掌,一点掏心拳,凑合凑合乱拳打死老师傅,何况是你。”初五哼哼一笑,道:“谁教你的功夫?这么中看不中用,当打架是切磋武艺?谁还跟你套招?”
“你,你,你!”韦性玉险些气得结巴,喝道:“再打!我们今日就乱拳打死你!”
“守业叔叔,他要打死我!”初五扬声喊起来,喊得十分委屈。
王守业听见这边动静,早早就赶来站到了韦性玉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初五喊声一毕,韦性玉猛一回头,又是羞又是恼,急道:“王守业你不能偏帮他,你是我侯府的人,他可是把教我功夫的人都骂进去了!你也有份!”
“三少爷你别打他吧。”王守业道。
“我偏要打他!小苏哥当了管家本来就没多少工夫跟我玩,一闲下来还回回往他们船上跑,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轮着往这来,说是看守恶人,看守什么了!你看他们到处乱跑!外面人还说侯府贪图三尸门掳走的财宝,所以留着个小坏种!还说侯府偷学仲家的功夫,所以留着这艘船!我侯府的名声都毁在这了!”韦性玉越说越气不过,越说越高声。
“不是这么回事。”王守业仍是平平说道。
“反正他们不是好人!我就要教训教训他们!”韦性玉一指初五,道:“你来!我自己跟你打过,不用人多欺负你!王守业这下你不用管了吧!”
“三少爷……”王守业眼看着韦性玉把锦缎外袍都脱下来,甩手丢给跟班的小子,知道是拦不住。再看看初五,初五把初六交到他手里,跟他笑了笑,小声道:“不会打坏他的。”
初五虽然笑,到底被韦性玉骂得着恼,也想揍他。
两个站到中间各自挪步抬手,韦性玉这一回不拉架势吼一声就冲上来,初五静等着,侧身一让,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韦性玉跌出去几步勉力站住,面色更红,掉头冲回来,双拳虎虎生风地挥开。初五矮身错过他拳头,顺带踩了他脚背,跟着往膝弯一踹。韦性玉一腿半跪,气得脸上滴血一般,跳起来乱踢乱打,不给初五近身的机会却也打不着初五。初五引着他转圈跑,不时再踹他一脚。
初六在旁边一个劲哇哇喝彩,也不知道累。
韦性玉恨不得哭出来,却也只能犟着打下去。他虽比初五大个三两岁,多出许多力气,奈何身娇肉贵性子差,侯府一众高手教他功夫没有下狠手练他的,更没有跟他当真打架的,只学晓了几套花架子,让人哄着以为功夫有成,却在初五这里狠狠地栽了跟头。
打到后来,韦性玉又累又痛,躺倒在岸上,抬手遮着脸呜呜哭起来。
初五坐倒在他身边,也是累得厉害,他身量小,为了躲拳只能用脚踹,一架打下来还是头一次伸手碰到韦性玉,拍了拍他肩。
韦性玉哭得更惨了。
快天明的时候苏水朝找过来,背起哭得没了气力的韦性玉,要带他回去侯府交差。初五接过睡熟的初六,也背起来准备回船。两个对看着叹了口气,一时间生出更多惺惺相惜之意。
第八十章
天明时候,王守业死了。
经过一晚的热闹众人纷纷散去,船上初五同初六团一团沉沉睡下,动静起来也没能醒过来。仲崇堂日夜颠倒颠地胡乱休憩,就在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忽然醒来了,听见岸上一声异响,似乎有人闷声栽倒。
其时湖上笼着团团水雾,四下静谧。岸边泊着的渔船还都没有动静,只有前夜灯会上摆摊的手艺人、杂耍人收拢行头拖拖拉拉地来到码头,准备登船离去。王守业守了一夜,看看天色将明稍稍松懈下来,正要转身离开一阵。
忽然在晨雾中嗅到了一丝淡淡腥气,却不是水腥,是血腥。
他没能转身,也没能喝问出声,张口已然发不出一丝声息,抬脚也觉得行动迟滞,只把腰间一把刀抽出来奋力向前掷去,扑通一声没入临岸水中。跟着后心一重,有一只手掌贴上来,轻飘飘的没有几分力道,却是火焰炙烤刀剑切削一般剧痛入骨。王守业喉间咯咯响了两声,接连涌出几口淤血,沉甸甸向前栽倒。
有个人从他身侧轻飘飘过去,他怒睁着一双眼,眼中最后映着的是一个女子身影。
仲崇堂猛然倾身向前,一手撑着船板,横身挡在初五同初六前方,举目向船头看去。船舱前头轻飘飘落下来一个人,一别多日,仍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样子,静静立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船舱里头。
“覃姑娘……”仲崇堂虽知岸上王守业多半无幸,却也无法向她发难,苦笑一声,道:“我还活着,封平平也好好的,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覃中吕垂目看过他们三人,又抬眼看了看渔船一应陈设,道:“不用你提醒。”
“覃姑娘不是不守信义之人,”仲崇堂顿了顿,厉声道:“既然如此,为何又来伤人害命!”
“没想到你能活到今天,原本以为丑华佗有什么妙手回春的医术能治好你,看来也不过拖得一时是一时。他近来四处打探我的下落,我想了想,他大约是没有医治的法子,想从我这里寻根溯源,或许你已经不成了。”覃中吕道。
“我还活着。”仲崇堂说得坚定,一手抽刀,稳稳举起拦在初五同初六前头。
覃中吕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和他手中的刀,这一刻她只要出手船上三人只怕都在劫难逃,只是她盯了又盯,看了又看,终于没能动上一动。
仲崇堂仍举着刀,额角隐现薄汗。
刀下初五仍旧熟睡,初六在他怀里扭了扭,抽抽鼻子,忽然咛声哭起来哭得又尖又利,仿佛睡梦中遇到了什么骇人东西。覃中吕微一皱眉,道:“他还是一近我就哭,真讨厌。”
“咿——”初六闭眼哭喊着,把初五也吵醒了。
初五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拍拍他,忽然觉得不对,翻身坐起,睁大眼睛看着凭空出现在船上的覃中吕,如见鬼魅一般,一时张嘴说不出话来,只是抱着初六紧紧靠在仲崇堂身边。
“既然你还活着,我这就走了。”覃中吕说完,转身便走。
就在她转身的一刻,一剑从岸上飞袭而下,直击她断臂一侧。人在剑后,如一道流云划过晨雾而来,又如一道晨光破开层层迷障。贺均梅这一剑运毕生之力,覃中吕不及应对便接连后退,矮身退进了船舱,从船板上三人身侧一晃而过,半截空荡荡的袍袖翻卷起来,一蓬彩烟荡开在船舱之中,跟着另一手轻轻点在了剑尖上,纵身而后,退得更快。
仲崇堂抬手把初五初六扔到船头,贺均梅已然连人带剑破彩烟而出,追袭至船尾。
“均梅站着!”仲崇堂喝道。
贺均梅闻声站住了,覃中吕却不停步,从船尾倒翻出去,入水不见。远远能看见那艘载着灯会各色人等的花船驶过湖心,往开山峡而去。
“你拦着我干什么!”贺均梅厉声问道。
“你手里的剑先扔了,别扔湖里,鱼都毒死了。”仲崇堂放缓了声调,道:“覃中吕毒物厉害,你独个追上去,只怕防不胜防。”
“哼!我那么些年的剑也不是白练的!别以为她能打伤你我就打不过她!”贺均梅嘴上仍旧不服,手上却收剑入鞘,脚下挪步回来船舱里,蹲身凑在仲崇堂面前,静静看着,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仲崇堂问道。
“胡子该刮了。”贺均梅说道。
她在岸上守了这许久,第一回面对面见到仲崇堂,说出来却是这么一句。
岸上人声渐杂,侯府几个下人同焦重望的手下也都赶来了,看见王守业尸首,各自惊疑不定。初五抱着初六跟他们一一分说,叫他们尽快请小苏管家和焦重望过来。贺均梅不便久留,仲崇堂分了她一些解毒药物,叫她趁众人散去请人的功夫上岸,最好能离开定波湖。贺均梅并不听他的,仍是回去岸边第三间房子。
“剑一定扔了!”仲崇堂嘱咐道。
“是!包好挖坑埋了!”贺均梅嫌道,撇着嘴走了。
苏水朝午间赶来,焦重望已经排查了一遍,覃中吕多半是跟着花船混进来,年节人手少,进来定波湖的人验得不细致,更何况将近一年没出什么事,远没之前守备得用心,竟而害了王守业一条命。
苏水朝心中有事,只叫焦重望今后严防,等他走开自己进来船舱跟仲崇堂说话。
“那,那一掌,正中命门,王守业的练门,全,全无抵抗之力。”苏水朝道:“虽,虽说有毒雾,杀,杀得仍是……有些奇怪。”
“你爹说过,侯府也有人在三尸门。”仲崇堂道。
“嗯,”苏水朝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又带着几分恼,道:“李,李花花,要是,要是他也在那艘花船上,他,他供出王守业,我,我……”
“要是对侯府知根知底的人送覃中吕进来,也难怪这般无声无息一击得手,”仲崇堂想了想,道:“小苏你先别忙生气,这个李花花已经跟了锦妍妍,锦妍妍跟覃中吕可没多要好,他从中帮忙,只怕图谋更多。你回去跟孙四壁魏大娘他们多合计合计,别出大事。”
“是!”苏水朝应了,低头咕哝道:“崇,崇堂先生,我没看顾好你们……”
“是我们引来的灾祸,”仲崇堂叹口气,道:“我死之前,覃中吕多半不会再来,不过,你们仍是要多加小心。”
苏水朝要跟他辩驳,仲崇堂挥挥手不叫他再说。
许得升领人运了一副棺木过来收敛了王守业的尸首,众人都是默默无声,静静来去,仿佛乌压压一片云沉积在湖畔岸边。左右渔船上的人也知道大概,一时间人心惶惶,虽然照旧往这艘渔船上递送东西,看过来也没了笑脸。
岸上守着的人换回了最早最严厉的孙四壁,自从苏自殊过世,他还是第一回现身在此。脸色更难看了,搬把椅子放在岸边,一动不动入定一般坐着。
初五没再上岸去,一想起王守业看着他们来回跑还帮着他们放纸鸢就要掉泪,忍着不哭,只是埋头练功。仲崇堂醒着的时候他也练功,仲崇堂睡着的时候他还练功。孙四壁初时都眼观鼻鼻观心全不理会,后来看他练得多了,有时也提点两句。
渔船上一日比一日平静,唯一变化是年届三岁的初六学会了独自烧火煮鱼汤,他个小,还要搬个踮脚的墩子站上去才能抱着铲子往大锅里搅和,初五一开始小心翼翼地看着,唯恐他翻进去把自己煮了。后来看他煮汤熬药越来越熟稔,俨然一把好手,也就放心地把重任交给他,自己专心练功。
还有个人也在勤勤恳恳地练功,就是侯府的韦三少。他自从上次被初五打哭之后惨败而归,痛定思痛,洗心革面,缠着侯府众高手教他功夫,下狠心好好练了一个月又来找初五打架。
初五并不肯上岸,任凭他在岸上如何高声大骂也不理会。
孙四壁也不肯放韦性玉下船,韦性玉还想跟他耍少爷脾气,让他一瞪眼就吓得缩回去了,只在岸上团团打转,恨不能一展身手一雪前耻。后来看到初五练功,一把刀使得虎虎生风目不暇给,顿觉一月勤练远远不足,掉头又回去侯府再狠狠练过。
三个月后,韦性玉又来,这一回赶上苏水朝正跟初五一道练功,把他提回去了。
又过了数月,韦性玉趁着苏水朝出门办事三度前来邀战,欲与初五一决高下。初五正跟岸上一个衣衫破烂的乞儿说话,韦性玉刚刚大喊了一声:“初五!”初五瞪他一眼,挥手让他一边呆着去,那个乞儿也瞪了他一眼,一对黑亮的大眼睛凶恶得狠。
韦性玉偏偏不走,又往前一步,听他两个说话。
乞儿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就说这船上是不是三尸门的人!”“你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三尸门的人,我也不告诉你,三尸门可是神秘门派,哪能轻易跟人说。”初五信口胡诌。
“嘁!你听他装,谁不知道三尸门余孽就在这艘船上!”韦性玉道。
“真的吗?那你们能收我吗?”乞儿道。
“你想加入三尸门?”初五顾不上骂韦三少,奇道。
“不是我想,是我听人说,欺师灭祖的人哪里都容不下,只有投奔三尸门才有一条活路。”乞儿道。
“看不出来你这么坏,你怎么欺师灭祖了?”韦性玉问道。
“我杀了我师父。”乞儿忽一昂头,脸上头上都乌糟糟却也能看出一副倔强神情,道:“他欺负我,我杀了他!他们一家人追杀我,我没去处了,你们能收留我吗?”
“他打你吗?”初五问道。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让不让我上船!”乞儿厉声道。
“我懂了!”韦性玉忽然一拍手,把其余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道:“你是个女的!”
“关你什么事!你也是这艘船上的吗?”乞儿被他揭穿了,恶狠狠地骂道,仔细看看她虽然说话粗声粗气破衣烂衫样貌不整,眉目之间却明媚动人,果然是一名少女。
“你听好了!我是堂堂侯府的三少爷韦性玉,不要把我跟这艘船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