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云天-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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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叹口气,抓揉了一把平平的脸蛋,把他抱回怀里躺下去,一边拍着他哄睡,一边问道:“崇堂先生,怎么三尸门的人名字都是叠字?那几个护法还都姓李?”
“进了三尸门改的名字,三尸门多半都是坏人,而且是走投无路的坏人,所以隐姓埋名地装作自己不是自己。立门的三位元老改了叠字,后面的人也都跟着改了。三十六护法为什么都改姓李我也不知道,这得问罗佛佛,或许他喜欢李姓。”仲崇堂道。
“那平平不是三尸门的人吧?”初五问道。
“他一个小娃娃,不过是投错胎做了三尸门主的儿子,既没当门主也没坏事做尽不得不当门人,自然不算。三尸门人头颈里面都纹着三条黑色竖纹,你瞧瞧他有没有?”仲崇堂道。
“没有,”初五不用看也能答,想了想,又道:“那别叫平平了,显得跟坏人一样,再给他取个别的名字吧。”
“也行,交给你取了。”仲崇堂笑道。
“我?我取不好……不过平平这个名字也没多好,崇堂先生,他是哪一天生的?”初五问道。
“他奶娘没说,我也没问,就知道姓名。”仲崇堂挠挠头,有些抱愧。
“那他不是没法过生日了?要不,跟着我排下来吧,我是正月初五生的,他就算到初六,小名就叫初六!嗯,比平平好多了!”初五颇为自得地说道。
“不错不错,好多了。”仲崇堂笑道。
“呀!呀呀!”初六道。
“小初六,你也高兴吧?有新名字啦,快谢谢你初五哥哥!”初五揉揉他脑袋,抵着他额头笑。
“锅!”初六笑得颠了颠,两只手挥着拍初五。
“你说你怎么就知道惦记锅,就知道吃,给你找口吃的容易吗……”初五打着哈欠念叨着,不一时睡过去了。
初六窝在初五身侧也睡过去了,一阵小风穿过林间,两个小家伙睡梦里挪了挪更是抱作一团,仲崇堂笑望着,把另一半薄被折过去给他们盖上。他自己坐到一旁,盘腿打坐,调息凝神,眼观鼻鼻观心心静意静而入静。
天没亮就让初六翻腾大哭扰了清净,他还是被小虫给咬了,鼻尖上红肿了一块,一边皱着脸哭一边攥着小拳头使劲蹭,越蹭越疼,越疼越哭。
初五迷迷糊糊地半醒过来,睁着一只眼睛,拽开他手,舔了舔他鼻头,嘟囔道:“舔舔就不疼了,别哭了。”
“呜。”初六声息弱下来,歪歪头,似乎没那么又疼又痒了。稍停片刻又觉得鼻尖不对劲起来,一颗脑袋往初五脑袋拱,鼻子往他脸上凑,一边喊着:“锅,锅锅。”
初五刚刚迷糊过去一下又被吵醒,两只手抱住初六脑袋,张大嘴凶巴巴地叫一声“哇”,干脆叼住他鼻子。
“起来吃点东西,别吃初六了。”仲崇堂在一旁笑道。
“气死了,笨初六乱吃乱睡,一点都不听话!”初五放开初六的鼻子,坐起来,把初六也抱着坐到自己怀里。初六一只手摸着自己鼻子,委屈地撇撇嘴。初五抓着他脸扯一角被子给他擦擦口水,接过仲崇堂递来的吃食,清水化开,一边骂他一边往他嘴里喂。
三人收拾停当站起来,仲崇堂背着初五初六往渡口走去,天明时候就有第一趟渡船。
渡口人来人往,渡船上熟口熟面的只怕也不在少数,原本该寻一个更隐蔽的法子过渭水,只是渭南沿岸的渔民也同仲家脱不开干系,再往上下游远处走,带着两个孩子拖久了更麻烦。都是涉险,不如走最快的一条路径。
渡口前头有一条街道两三排民居,天明前多半人都已经起来了,有烧饭的,有备货的,有形形色色赶去渡口的。仲崇堂把初五放下来,牵着他慢慢往前走。走过街道便是一片河滩,一个木板搭建的渡口,近处有渡船,两旁还泊着许多渔船,有渔家就住在船上,也起来生火做饭了,袅袅升起几道炊烟。
天色昏朦,四下只有一层微微的亮,抬眼远望,一片横阔渭水烟波浩渺漫漫无际。
已经有艄公上了渡船,解缆起锚,渡口木板桥上排着的人也渐次挪动起来,准备要上船。仲崇堂牵着初五走到河滩上,站住了,没再往前去。
初五抬头看着他,初六也抬头看着他。
仲崇堂笑了笑,道:“到底没让咱们捡着便宜,没躲过去。”
初五顺着他目光往前看去,岸边一艘大船船头站着一个人,背着晨光,身形看起来微微有些眼熟。跟着船舱里又出来了一个,再一个……总计五个人,依次从船上跳下来,一手捉刀,摆出一个阵型缓缓地走到他们近前来。
近前看得清楚,仲伯友,仲伯成、仲伯全、仲伯浥、仲伯涟,仲家“伯”字辈几位高手都到了,这几人也不知在这艘船上静候了多久,轮替值守,只等着他来。
初五小心地咽了一口,偏头想绕过他们五人看看那船上是不是还藏着更多仲家人,或者附近船只是不是也藏着人。
“只有这几位叔伯,都是你的长辈,崇堂,咱们来接你回去。”仲伯友道。
“二叔,前日仲家三代齐上没留下我,今日您五位就想押我回去?”仲崇堂笑了笑,道:“二叔倒是知道我,猜着我会来这里。二叔难道不知道,我不会回去。”
“知道,怎么不知道,只有你清高,只有你主持正义,只有你比咱们大家都强些,我只不知道往渭北侯府密告渭南仲家是怎么一种光明磊落的行径,不忠不孝不义的东西!你以为,侯府能向着你?侯府再跟仲家不睦,能帮着一个叛出本家勾结三尸门人人不齿的大奸大恶之徒?”仲伯友冷笑道:“崇堂,你没路走,跟咱们回去才是你唯一能安身立命的路。”
“总得试试,天下之大,三尸门都容得还能容不得一个我?”仲崇堂笑道。
“你宁可跟三尸门作一路货色,宁可不要仲家,也不要你自己这些年的声名?”仲伯友摇摇头,道:“当真是魔怔了。”
“枉费二叔几次三番苦口婆心,我心意早决,此事从头至尾并无转圜的余地,二叔也早早把我各样‘罪行’编排妥当通传各门各派,何必再惺惺作态?”仲崇堂道。
“哼,既如此我也不再枉费口舌,”仲伯友冷笑一声,道:“今日只有咱们五个不中用的老家伙在这,不为别的,有句话问你。”
“二叔请问。”
“福册在哪?”
“福册?三尸门福禄寿三册都没找着,这个也早早就跟二叔说过了。”仲崇堂奇道。
“少跟我们装糊涂!禄册寿册是锦妍妍拿着,你们没找着她,算了。福册可是在封不闻手上,进过封不闻房间的只有你跟苏自殊!福册是不是给了苏自殊?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仲伯友骂道。
“锦妍妍锦长老?”仲崇堂听得一愣,道:“二叔对三尸门门中事务倒比我还清楚,莫非……”
“少扯别的,你只说福册在哪?难不成是在封不闻儿子身上藏着,所以你怎么都不肯放手?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仲伯友自说自话越猜越玄。
初五一手背过去抱紧初六,往仲崇堂身上靠得更紧些,初六歪在他一边肩上咿咿傻乐。
仲崇堂把五位叔伯都看过一遍,五人一手始终捉着刀,阵型也始终站定,看来是没打算放他活着走过去。苦笑一声,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主意,扬声道:“福册……确实牵涉一个秘密,二叔请到跟前来,此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仲伯友往前走了一步,忽然站住,道:“难不成你又想挟持我?”
“今日与诸位叔伯难免一战,生死未卜,只想先把话跟二叔交代清楚。这样,诸位叔伯保证同我光明正大打过,绝不拿这两个孩子要挟我,我也绝不用功夫之外的阴损招数,绝不对二叔不敬。”仲崇堂道。
仲伯友回头同那四人换过眼神,四人先后点头,仲伯友转回来说道:“好,就答应你。”
“多谢诸位叔伯成全,”仲崇堂抱拳谢过一圈,道:“二叔请放心上前。”
仲伯友稍一顿,大步走来,站到仲崇堂面前。初五多少有些怕他,往仲崇堂背后缩了缩,仲崇堂伸手拍拍他肩。
“说吧,福册在哪?”仲伯友问道。
“二叔那么嫉恨旁人学仲家的功夫,福册上录的可都是别门别派的功夫,二叔这么惦记人家的干什么?只许你学人,不许人学你?”仲崇堂笑道。
“仲家人即便不学,这福册也不能流落到旁人手上。”仲伯友道。
“哪也流落不去,”仲崇堂从初五肩上抬手再拍拍初六的脑袋,道:“实话跟二叔说吧,福册让这孩子撕着玩了。”
第五十七章
“嗯?”
“福册让他撕着玩了。”
仲伯友低头看看仲崇堂手底下嘟着嘴吐泡泡的初六,再抬头看看仲崇堂一本正经的脸,怒火起来,骂道:“编,再编!你说这种胡话有什么用?你能拖延几时?”
“真的,二叔,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就跟初五的功夫真的是三爷爷亲传一样真。”仲崇堂专程提起这一茬,仲伯友多少有些心虚,冷哼一声没再骂下去。
仲崇堂笑笑,接着说道:“福册里面录有三尸门人入门之前的功夫,各门各派各路神通都有,说起来习武之人无一不想见识见识,总有人以为一本福册拿在手里就能练成封不闻的绝世武功,不过是痴心妄想。武学讲究日积月累,讲究融会贯通,一样功夫妙至毫巅能触类旁通,百样功夫半通不通学得越多越稀松。封不闻天纵奇才,当上三尸门门主之前已经是绝世高手,旁人看福册如珍宝,他看福册不过是一些有趣把式,随手放在书桌上,被这孩子拿到手里撕着玩了。”
“全撕了?”仲伯友仍是不能置信。
“我跟苏管家进去里间,在一堆散乱撕开的书册里,翻到了录有各派功夫的福册。这孩子我抱着进去的,看见书就高兴,抓着还要撕。”仲崇堂摇头笑了笑,道:“也没撕到一点不剩,还剩下半幅残本。我跟苏管家商议了,半本残缺不全的福册,不单没有什么用处留着更多生祸患,禄册寿册都找不到,就只当福册也找不到。我们一道毁了残本,此事我知,苏管家知,如今二叔也知道,再有这两个不懂事的小娃娃,没有别人知道了。”
“哼,哼哼,”仲伯友接连冷笑,闷声道:“福册就这么毁了?你这么说,谁能信?”
“信不信我也只能这么说,事情就是这样。二叔想独占福册只怕是不能,二叔如今知道了福册的下落,想怎么跟仲家人说,怎么跟江湖人说,都是二叔的事情了。”仲崇堂笑道。
“……崇堂,你这是挖坑让我往里跳,我把你的原话拿去说一遍,哪怕是伯成伯全听着也只当你告诉我福册下落我有意隐瞒。”仲伯友冷笑转作苦笑,道:“你故意的,你心里面恨二叔,故意只告诉我一个人,让我难做,是不是?”
“那倒没有,举家上下赶我出来,我独独记恨二叔也没什么用。”仲崇堂想了想,道:“我也不记恨仲家,初时不能置信,后来想明白前后缘由了。只是想到那些恶事全是仲家人做下的,不免有些难过。”
初五站在他身边,听到这里,往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初六也有样学样地攥着小拳头拍了拍,初五把他手抓回去了。仲崇堂低头看着他两个,笑了笑。
“你这会也还是能回来,把这大小两个交出来,从此规规矩矩行事踏踏实实做人,还是咱们仲家子弟。家主是不能让你当了,罪责都昭告出去了。只要你回来,仲家不把你当外人……”仲伯友听他言语有松动的意思,出言劝说。
“二叔误会了,”仲崇堂打断他,道:“虽然不恨,我也不愿再做仲家人了。”
“你,执迷不悟!冥顽不灵!”仲伯友恨声道。
“是了,就是这样人了。”仲崇堂笑道:“二叔,你告诉我一件事,我也告诉你怎么把福册这回事瞒过去,好不好?”
“……”仲伯友盯着他不出声。
“二叔不说话我就当二叔答应了,我想问问,我们杀进殷鉴山庄的时候,三位长老只有马长老在,锦妍妍罗佛佛都不在,罗佛佛的三十六护法也不在,真是巧了,不然只怕我们一行人死伤更重……二叔怎么知道福禄两册在锦妍妍手上?”
“听说的。”
“听谁说的?”
“我自己胡乱猜的。”
“二叔凭着什么依据猜到的?”
“崇堂,你到底想问什么?”仲伯友神色一厉,沉声问道。
“二叔,我知道玉牌没丢,我也知道赈灾的银子让崇彦挪用了大半,都栽给三尸门了。我想问问,你们说三尸门闯入仲家盗取灾银的时候,仲升、仲尧、仲源、仲康都死在那一晚上,谁杀的?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三尸门人确实来过,人也是他们杀的。”仲伯友神情间有些不忍,低垂着目光并不看他,粗声道:“事到如今也不怕跟你直说,崇彦是做错了,三尸门也脱不开干系,他们……他们种种恶行你装不知道吗?你护着封不闻的儿子,